杨飞翼听得不是滋味,喝道:“太子殿下请自重,玉娘这会还是我妻子。”
李伯玉笑一笑道:“杨将军适才不肯和离,不是怕潘娘子无所归么?现下本太子愿意迎娶,将军赶紧放人吧!”
杨飞翼正要怒斥李伯玉,却见威武将军上前道:“禀皇上,潘氏今日突然于殿上展现才华,大凉国太子又当殿说道愿意迎娶之,此事恐不寻常,请皇上彻查!”
潘永年一见威武将军上前,已知不妙,听得他这话,更是大惊,这分明是要借机冤枉灵玉和大凉国太子勾结,以此杀掉灵玉,再打压潘家啊!
他当机立断上前道:“禀皇上,此事不过将军府的家务事,让杨将军带同潘氏回府,夫妻自行商量解决便好,何必这般大费周折?”
潘灵玉:啊,要气死了!
第15章
今日当着皇帝的面,若果和离不成,待回了将军府,被一众人阻挠着,再想和离,更加千难万难。
潘灵玉瞬间下了决心,看来今日须得破罐子破摔,当一回泼妇,大闹金殿了。
至于会不会冒犯龙颜,会不会被治罪,也顾不得了。
她也不跪了,“呼啦”站了起来,先指着李伯玉道:“太子殿下,你是大凉国之人,到得我们大州国,因何不肯安份守己,却要掺和我们将军府之事?你分明存心不良,想要陷我于不义之地。各位且看,他现下就引了两个大人出来指责我了。”
众人一听,一时都感觉有道理,这位大凉国太子殿下,不安好心哪!
李伯玉一个错愕,抚额道:“潘娘子,本太子可是一心要帮你,一心为你好的。”
潘灵玉冷声道:“太子殿下,我现还是将军夫人,并未和离,你不管说什么,都有引诱良家妇女的嫌疑,都将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你说你为我好?真个这样,那请你闭起嘴,站到一边去,不要胡乱掺和。”
潘灵玉说着,盯着李伯玉,神态凶悍。
李伯玉想了想,果然不再说话,退到一边站着。
宋景曜:这位潘氏,还挺有意思!
宋景辉:这位潘氏,颇有趣!
潘灵玉暗松一口气,再转向威武将军,冷笑道:“将军好威风啊,皇上在上,还没说什么呢,将军就比皇上还圣明,一眼瞧出我跟大凉国太子有不妥之处了?”
“分明是将军眼看杨飞翼不肯与我和离,怕你女儿宋流芳在府中难以独宠,索性站出来指责我,想借此陷我于死地,好绝后患罢了!”
威武将军闻言,怒道:“一派胡言!你若和大凉国太子并无旧,因何他一见你就说要娶你?”
潘灵玉冷笑道:“威武将军也知道对方是大凉国太子殿下了,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年龄,怎会娶我?这明明是想陷我于不义之地,递一把刀子给你杀我罢了!”
此时潘永年也回过神来,插嘴道:“宋武开,你在边关时,未曾调查清楚潘氏死活,就将女儿娶与杨飞翼,现下回朝,见得女儿与潘氏两女侍一夫,就想帮着女儿除掉潘氏,是也不是?”
威武将军本名宋武开,潘永年此时怒火高炽,当殿就连名带姓喊了出来。
宋武开同样起了火,瞪潘永年道:“谁不知道这潘氏是你的女儿?你今日不惜颜面也要护着她了?”
众臣大哗,这潘氏竟是潘侍郎的女儿?这从何说起?
有少数几个跟潘永年交好的大臣倒知道潘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嫁得好人家,三女儿十六岁时便病亡了,这殿中的潘氏是?
宋景曜见众人惊讶,却是一怔,什么,本王的小内侍都知道了,你们还不知道?哦,是了,本王的小内侍有耳目在将军府中,这些事儿自然一早知道。
宋景辉同样得意,嗬,这些大臣真迟钝,本王小内侍都知道的事儿,你们竟不知道。得,回头要赏赏小内侍,谁叫他机灵呢?
宋承天闻言同样惊讶,喝斥道:“都静一静,潘侍郎,你与潘氏是何关系?”
潘永年站出来时,便知道今日与潘灵玉的父女关系自会揭露于人前,也只有如此,才有借口护住潘灵玉,当下斟酌言词,简单说及当年潘灵玉如何跟他绝了父女关系,下嫁杨飞翼之事。
他说到后来,语带哽咽道:“臣三个女儿中,玉娘最聪慧,当年臣夫妇最疼爱她,一直想为她觅得如意郎君,不想造化弄人,她自己看中杨飞翼,以至苦守八年,待杨飞翼归来,却携了新妇。玉娘病得快要死了,杨飞翼却和新妇欢好,不顾玉娘……”
杨飞翼听至这里,忍不住出声打断道:“潘侍郎之话,多是妄测。现玉娘如此俏生生站在殿中,哪个地方不好了?一瞧就知道是过得好的。她不过是醋了,设着法子想让我休芳娘罢了!只芳娘也没错处,我怎忍心休弃?”
潘灵玉闭了闭眼,复睁开,看向杨飞翼道:“杨将军,你回来之后如何对我的,自有人证。”
她说着,眼睛搜索人群中的冯御医。
冯御医也没有犹豫,当即站出来道:“禀皇上,臣之前去杨家给潘氏诊脉时,她确实过得不堪。”
冯御医医术高超,有一说一,在内宫中颇有口碑,宋承天对他有好印象,当下扫众人一眼道:“都闭嘴!冯御医,你细细说来!”
冯御医便把自己去给潘灵玉诊脉时,潘灵玉当时的病况及情状说了一遍,又道:“潘氏当时病得厉害,蓬头垢面,身上有馊味,只剩下一口气,而杨将军和宋氏,却光光鲜鲜,恩恩爱爱。”
他话音一落,杨飞翼脸色就变了,想要开口分辩,一时又无言。
倒是威武将军冷笑道:“冯御医,短短数日,潘氏的病不单好了,还这般精神,你是神医呢?”
意思是冯御医偏帮潘灵玉,说话不能尽信。
潘灵玉这时候朝宋承天道:“禀皇上,臣妇今日瞧着精神好,却是因着要面圣,恐失了礼节,出门时跟宋氏借了衣裳和头饰,又借了胭脂涂上,才勉强能见人。”
她如此一说,众人瞧了瞧她身上有衣裳,便有些恍然,怪道衣裳看起来偏大,原来不是她自己的衣裳。
潘灵玉又道:“请皇上喊人打一盆水来,待臣妇洗去胭脂,便知道是不是久病之人。”
宋承天点点头,吩咐了内侍一声。
一时内侍端了水进殿,搁到潘灵玉跟前。
潘灵玉拿起巾子,对着水照了照,轻轻擦去脸上胭脂,洗干净了,这才站起来。
潘灵玉一抬头,众人瞧得她脸色苍白,唇上带点青紫,果然是久病未全愈的模样。
“皇上,臣妇失礼了!”潘灵玉幽幽叹口气道:“若非不得已,臣妇怎会在病体未愈下,便在殿上求和离?当着皇上的面,诸人已这般难为臣妇,离了皇上跟前,臣妇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不得不说,潘灵玉虽洗去胭脂,不若适才娇容如花,但这般素着脸,敛眉说话,越显得楚楚可怜,令人起了怜悯之心。
杨飞翼一时也忘了指责她,只脱口道:“玉娘,你何必如此?”
潘灵玉见宋承天依然没有开口准她和杨飞翼和离,待要说出杨母曾想杀她之事,一时想起此事没有人证,易被杨飞翼反诬她是要陷害杨母,急中生智之下道:“皇上,臣妇若不和离,迟早会被害死。此事,邻居嫂子们尽可做证。”
众人:看来她铁了心要和离!
宋景曜: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宋景辉:看起来杨飞翼讨不了好处了。
折腾了半天,眼看快午时了,宋承天也累了,当下吩咐内侍去传召邻居嫂嫂们,又吩咐退朝。
众大臣站了半天,早已内急,且又腹饥,当下急速出殿,作鸟兽散。
潘永年待要上前和潘灵玉说什么,却被武侍郎扯走了。
武侍郎一边走一边道:“殿内耳目众多,潘大人现下不宜独自和潘氏说话,省得午后再生事端。”
杨飞翼也内急,同样匆匆出殿。
殿内一下空了下来,潘灵玉傻站着,哪这事儿……
彭公公过来道:“潘娘子且随咱家进内殿,待午后传了嫂嫂们过来,再当殿分辩。”
今日殿内如此“精彩”,早有内侍悄悄去跟卫贵妃详说一遍。
卫贵妃听毕,扬眉道:“这位潘氏,倒是不简单。”
内侍心里悄悄排比宋流芳跟卫贵妃的关系。
威武将军夫人跟卫贵妃是表姐妹,宋流芳虽是庶女,不是威武将军夫人亲生,但以名义论,宋流芳也能喊卫贵妃一声姨母。
从卫贵妃的角度来看,宋流芳嫁了杨飞翼,已是将军夫人,哪能让潘氏分享夫婿之宠呢?
潘氏求和离,正合宋流芳之意,但杨飞翼死活不肯,这事儿又……
卫贵妃心下冷笑一声,杨飞翼啊杨飞翼,你怎么不知好歹呢?潘氏求和离,你竟还死死挽留?难道你不知道,每逢臣子上折子求皇上立太子,潘侍郎次次说什么立太子当立嫡当立长,言语之意是说景辉没资格当太子了。
潘氏不求和离,你也得想法除了她,如今她求和离,不顺势答应了,竟……
卫贵妃心内哼一声,问内侍道:“据你看,杨将军是真心不想休弃潘氏?”
内侍道:“奴才在殿下听了几耳朵,杨将军数次软语求潘氏不要和离,更承诺回了将军府,会好好待她。”
卫贵妃冷笑道:“男人啊……”
内侍不敢作声,垂手站着。
卫贵妃出神一会,吩咐道:“你出宫一趟,把今日殿中之事,一一说与威武将军夫人听。”
威武将军夫人吃完午饭,才要去休息,便见得婆子进来禀报,说宫中来人了,一时忙忙换衣出去相迎。
内侍见了威武将军夫人,悄声把殿中的事说了。
威武将军夫人听毕,遂小声问道:“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内侍道:“贵妃娘娘说,此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威武将军夫人:好么,潘灵玉会上殿闹,咱流芳还不会上殿闹么?趁着这个时机,若能帮贵妃娘娘铲除了潘侍郎,将来么……
第16章
威武将军夫人送走内侍,即刻坐马车出门,直奔明威将军府。
宋流芳早上送走杨飞翼和潘灵玉,至午间还不见他们回来,心下有些焦急,喊婆子道:“且去府门口瞧瞧,看看将军回来没有?”
婆子去了一会,很快回来,禀道:“夫人,将军还没回来,但威武将军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宋流芳一惊,忙忙站起,整毕衣裳,带了众人出府门口相迎。
对这个嫡母,宋流芳至今还是有些怵的。
自从嫁了杨飞翼,回到京中,嫡母待她温和亲切了许多,偶然也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但她怎能忘记嫡母之前对她的种种苛待呢?
只现下杨飞翼不过从四品,府中且有另一位大夫人潘灵玉在,她也并不能尽意,还要依仗娘家,在嫡母跟前,依然还要做低伏小,极尽小心。
待迎了威武将军夫人进内厅,宋流芳遣开身边的人,亲自奉茶,小心问道:“母亲突然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威武将军夫人且不喝茶,先把今日殿中之事尽数说了。
宋流芳听毕,脸色早变了,气道:“放着这样大好的机会,飞翼竟不肯和离?他,他心中还有潘灵玉?”
威武将军夫人有些不耐,拿起茶喝一口,掼下茶杯道:“芳娘,枉你父亲数次赞你有机谋,胜过你两个姐姐多多,可我看你,依然是主次不分。”
宋流芳闻言心内有些羞怒,却不敢流露出来,只恭敬道:“母亲教我!”
威武将军夫人哼一声道:“如今内侍要去传召邻居村妇们,且不知道那起人会如何说,你回忆一下,可有得罪那些村妇?可不要在殿上,又扯出你的是非来。”
宋流芳想了一回道:“不过在老宅那儿待了半日,当晚就到了村长院落中安歇,和他们接触不多,也没说过什么话,料着没落什么话柄。”
威武将军夫人寻思一会道:“潘灵玉请邻居村妇去做证,为的是证实杨飞翼并杨母对她不好,她有生命之忧,不得已才要请求和离。若被证实了,杨飞翼便会被安上负了原配的污名,于杨飞翼,于将军府,都极为不利。”
宋流芳还在钻牛角尖,“母亲的意思是说,要拦着邻居村妇帮着做证么?若这样,潘灵玉和离不了,依然会回将军府当大夫人,压在我头上啊!”
威武将军夫人拍一下椅背道:“潘灵玉纵然回了将军府,她能越过杨飞翼去,能越过杨母去?她这番在殿上伤了杨飞翼颜面,回至府中,杨飞翼能让她好过?一旦夫婿不欢,婆母不喜,她那不是生不如死?若是和离,她污了将军府清名不说,指不定还能过上好日子,到处排喧你呢!”
宋流芳听至这里,终于转了脑筋,咬牙道:“母亲说得对,当下是要拦着她,不让她顺利和离。”
威武将军夫人神色一缓,问道:“可有章程?”
宋流芳一向机敏,当下神色一转,已有一计,答道:“我马上出门,去祖宅那边寻村长。”
威武将军夫人一听,放下心来。
村妇们没有见识,村长教导她们说什么,到时上殿,心里一慌,自然只能按村长教导的去说了。
“如此,赶紧走,你且悄悄抄近路先至祖宅,赶在内侍到那边之前,跟村长见个面。”威武将军夫人站了起来。
这当下,潘灵玉由彭公公安排,在内宫中用毕饭,再至小偏殿中休息。
彭公公交代了大宫女几句,便回去服侍宋承天。
宋承天小休一会,醒来见彭公公在近前,便接过茶漱一口,问道:“潘娘子如何了?”
彭公公笑着道:“这位潘娘子不愧是潘侍郎的女儿,虽过了八年穷困日子,气度还在,进了内宫一点不怵,还有闲心悄悄打量宫内摆设呢!”
宋承天点点头,不再询问。
彭公公悄悄觑一眼宋承天的神色,心下倒有些了然,大州国近几年来,文官和武将闹个不休,简直成了死对头,现下杨飞翼身有战功,两位妻室中,一位是文官女儿,一位是武将女儿,若肯相和睦,说不定能借此缓和文官和武将的关系,可若让潘灵玉和杨飞翼和离,文官和武将的关系,誓必更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