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易当啊!
宋承天心内叹了口气,大州国昌盛数十年,文官推行政务,地位一向比较高,偏生近几年中,不单突刺国频频进犯边境,就是大凉国,也虎视眈眈中,逼得他不得不重用武将,如此一来,武将地位便拨高了,这就间接造成文官与武将的矛盾。
今日潘灵玉要求和杨飞翼和离,若没有提及她是潘侍郎之女,这事儿或者就准了,但如今倒要看杨飞翼的态度了。
杨飞翼真对潘灵玉还有情,一心求原配留下,且承诺会好好待她,也会修补和潘侍郎的翁婿关系,此事倒要再斟酌。
这日上毕早朝的臣子们,匆匆回了各自部门,草草用过饭,不及午休,看着时间马上开始办公。
武侍郎并潘侍郎诸人,因为涉潘灵玉和离之事,知道还会传召他们,回至部门中,一时顾不得休息,只细想事情前前后后。
果然没有多久,宫中内侍便来传召了。
潘永年逮着机会,悄声问内侍道:“敢问公公,潘氏所言邻居嫂嫂们,可传召至宫中了?”
内侍答道:“已至宫门前候着了。”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宫,抬头一看,便见跟潘灵玉和离一事有牵涉的诸般人等,全到齐了。
宋承天进了殿,落座后,待众人拜见毕,看一眼殿下的潘灵玉道:“潘氏体弱,赐座!”
潘灵玉忙谢恩。
早有内侍搬了小软凳放到潘灵玉身后。
潘灵玉再次谢恩,这才落座,看向跪在地下一脸慌张的村妇们,用眼神安抚她们。
今日传召来的,是三位胆子最大的村妇,但她们第一次进宫,胆子再大,也是手足无措,只会叩头,根本不敢说话。
“殿前所跪,可是李氏,孙氏,吴氏?”
宋承天开口询问。
三位村妇忙忙答道:“正是民妇。”
宋承天温声道:“你们且说说,潘氏在杨家过得如何,可有受苛待?”
皇帝老爷子在问话呢,他声音可好听,待回了家,我能吹一辈子!李氏脑子糊糊的,一会儿才回神来,想起村长教导的话,便叩头道:“禀皇上,杨将军参军后,家里只剩下杨母和潘氏,日子穷因,潘氏又三天两头生病,婆媳免不了有些争吵,但最后都和好了。”
孙氏听得李氏答话,胆子也渐渐壮了,同样照着村长教导的话,答道:“禀皇上,杨母和潘氏都疼爱龙凤胎,虽有一些争吵,看在娃儿面上,最后都和好了。”
吴氏最后答话,壮着胆道:“禀皇上,潘氏苦苦守了八年,只为等杨将军回家,待见杨将军回来时,带了一位新妇,免不了怄气,期间倒是争吵了几句,但杨将军念旧,并不恼她,还时时安慰。”
潘灵玉:“……”
杨飞翼吁了口气,看向潘灵玉道:“玉娘,别闹了,这厢回府,我定好好待你,既往不究。”
宋承天看着潘灵玉道:“潘氏,你还有何话说?”
潘灵玉苦笑道:“皇上,民间向来有一句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这些邻居嫂嫂们这般说,都是为了我好,怕我和离后无处可去,下场凄惨呢!”
她顿一下,“请皇上准我问她们几句话。”
宋承天点头道:“准!”
潘灵玉便走近三位村妇,先看向李氏问道:“李家嫂子,那回我生病,请了郎中,因药费贵了些,杨母是不是当众说巴不得我快快死了,可以省下药费?还说若再不死,她可以送我一程?”
虽则村长教导她们上殿时要如何应答皇上的话,但并没有教导她们要如何应答潘灵玉的话,李氏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听着潘灵玉说的话是事实,便点了点头道:“是的。”
众人一听,神色各异。
潘永年却是气得差点吐血,女儿这八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潘灵玉再看向孙氏,问道:“孙家嫂子,凤儿那回在村口哭,是不是跟你提过,看见杨母扇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嘴角流血?”
孙氏懵懵的,喃喃道:“凤姐儿是这样说过,但我去看你时,你睡着了,也没说什么。”
潘灵玉淡淡一笑,再看向吴氏,问道:“杨飞翼回来当晚,是不是携了新妇住到村长新宅中,留我在破屋中奄奄一息?之后数日,是不是对我不假辞色?那一日要搬至将军府中,杨飞翼之姐杨飞花是不是领了人到破屋中,诸般恶形恶相,恨不得弄死我?是不是你们仗义,一直喊着若杨家人弄死了我,会代为报官,为我伸冤?”
吴氏怔怔答道:“杨大姑是有些凶恨。”
潘灵玉点点头,看向宋承天道:“皇上,我问完了。”
潘永年听着这些,气得喘粗气,当下上前道:“皇上,这些村妇已证实杨家有意要弄死潘灵玉,请皇上准她和杨飞翼和离!”
杨飞翼差点跳起来,忍着火道:“潘侍郎,不管如何说,玉娘现下都好好的,哪儿就能说杨家人要弄死她?且我在皇上跟前一再保证,会好好待她。这厢回了府,我定然把她捧在手心,不让她少一根头发丝,请潘侍郎放心!”
潘侍郎没好气道:“杨飞翼,纵然潘氏肯与你过日子,宋氏肯两妻侍一夫么?她可是堂堂威武将军家的女儿。”
杨飞翼闻言,马上打包票道:“芳娘最是贤良不过,像早间玉娘要出门,她不单借了衣裳头饰等给玉娘,还帮着打扮一番。若说别人,我不敢保证,若是芳娘,那肯定能容得下玉娘。”
潘灵玉一听,脱口道:“你确定?”
杨飞翼马上道:“自然。若不信,只管传召她上殿,让她在皇上跟前保证会好好跟你相处。”
宋承天当即就道:“来人,传召宋氏宋流芳!”
潘灵玉:“……”很好很好,来了,看我不戳破她贤良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有点少啊!
第17章
明威将军府离皇宫极近,内侍带了人过去传召宋流芳,小半个时辰后,宋流芳就到了。
众人瞧了瞧宋流芳,不由暗道:杨飞翼真个好艳福,原配楚楚可怜,新妇也这样娇艳,怪不得他两个都舍不下。
待宋流芳叩拜毕,站起来时,杨飞翼便把殿中之事简略对她说了,又道:“芳娘,我知道你最大方,最肯容人的是不是?”
宋流芳看着他的表情,点了点头。
宋承天看在眼里,问道:“宋氏,你可愿与潘氏一同侍候杨飞翼?若有半点不情愿,只管说,朕为你做主。”
宋流芳闻言,忙又跪下去,红了眼眶道:“禀皇上,夫婿与大夫人是结发夫妻,若不是以为大夫人病亡,断不会另娶了臣妇,臣妇心知肚明。上回进京,到得杨家,得知大夫人还有一口气,臣妇也愿意在病榻前侍疾,只大夫人嫌臣妇碍眼,赶走了臣妇。后来搬至将军府,大夫人抢着住了东院,臣妇也不敢相争,带着人住了西院。在夫婿心中,自也以大夫人为重。如今大夫人求和离,是臣妇的不是。”
她顿一下,转向潘灵玉,用苦求的口吻道:“大夫人,我什么也不与您相争,只求您让我在将军府有一席之地,偶然能看将军一眼……”
潘灵玉:嗬,果然把贤良的人设发挥得淋漓尽致。
宋承天果然在上头赞叹道:“宋氏实贤良!”
他再夸威武将军道:“将军教女有方!”
潘灵玉:“……”
宋承天赞完,看向潘灵玉,脸色一肃,“潘氏,杨将军真心待你,宋氏做低伏小,你还有何不满意的?”
宋承天说完,便要宣布退朝,拂袖走人,不想未待他开口,底下的潘灵玉已叫起来道:“禀皇上,宋流芳一心要致臣妇于死地,哪里贤良了?”
“大夫人,无凭无据的,你在殿上这样冤枉我,会让人笑话将军府的?”宋流芳哭叫起来。
威武将军也冷声道:“潘氏,芳娘一再退让,你休要得寸进尺。”
潘灵玉不理他们父女,直接朝宋承天道:“皇上,臣妇有人证。”
“嗬,什么人证?”宋承天也有些不快了,这位潘氏还真是……
潘灵玉斟酌一下言词道:“将军府昨晚进了贼……”
宋流芳一听这句,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可怜模样。
潘灵玉把昨晚将军府进贼的事前前后后说了,说完补充道:“昨日早间,臣妇在园子里闲逛,因拣花枝,蹲在花树下,无意中偷听到秦嬷嬷和鲁嬷嬷悄声说话,道是宋流芳交给她们一件大事,让她们好好去办,事成有重赏。臣妇心下奇怪,两位嬷嬷不过守角门的粗使婆子,什么时候竟入了宋氏的眼内,得到重用?”
“臣妇心中有疑,便又听了几句,这一听不得了……”
潘灵玉边说边迅速打草稿,昨日只听到几句话,但现下少不得发挥想像力,自己编一点故事了。
她假意伤心,语带哽咽道:“再也想不到,两位嬷嬷会提到臣妇,说是宋氏不满意我住了东院,心中怀恨,授意她们引一个外男进来欺辱臣妇,要致臣妇于身败名裂的境地,到时臣妇羞愧之下肯定会自尽。”
“潘氏,你莫要血口喷人!”宋流芳听至这里,心下大急,一个忍不住便喊了出来。
杨飞翼也恼火道:“玉娘,休得胡说!”
潘灵玉依然一副伤心样,看着杨飞翼道:“我昨儿出了园子遇见你,本想把两位嬷嬷说的话直言相告,但我怕说了,你不肯相信,到时偏着宋氏,我反吃了亏,因此也不敢说实话,只说府中有人与两位嬷嬷勾结,结果到了晚上,鲁嬷嬷不就去密告,说有男人进了府,偷潜进东院么?你不是领人当场捉住了肖无言么?”
杨飞翼一想,潘灵玉昨日确实说了这话,昨晚也确实捉了人,这事儿……
只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宋流芳会做出这等事,一时冷笑道:“这件事自有许多误会之处,待回了府,我会细查,你不必强行把芳娘牵扯进来。”
“若不信,何不把昨晚捉住的贼并两个嬷嬷召进殿中,当殿审问?”潘灵玉咄咄逼人,“杨将军是怕当殿对质,揭露了宋氏的真面目,因此不敢么?”
杨飞翼被激怒了,“玉娘,若当殿对质,证实事情跟芳娘无关呢?”
潘灵玉立即道:“若如此,我愿意任凭你们处置,纵然让我当奴作婢,也绝不多说一句话。”
宋流芳已是着急道:“将军,大夫人,咱们将军府的家事,何必在殿中闹呢?这样扰得圣上不安宁,可是大罪。”
她滴下泪来,“大夫人,我一切都听你的,你别再给我安罪名好么?这样闹下去,实在于事无补,你且看在龙儿和凤儿份上,回府再说好么?”
宋承天皱着眉,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杨飞翼这府中的事,还真是令人头疼。
杨飞翼这会怒道:“玉娘在殿上这般抵毁你,若不当殿查明事情经过,岂不令你受委屈?”今日须得挫了玉娘的锐气,让她服服贴贴,再不敢作妖。
杨飞翼说着,朝上拱手道:“请皇上准臣召昨晚一干人进殿审问对质!”
宋承天淡淡道:“准!”
几个侍卫即刻出殿,策马飞奔至明威将军府,不到两刻钟,就绑了肖无言并秦嬷嬷鲁嬷嬷进殿。
宋流芳见着秦嬷嬷和鲁嬷嬷一脸惊恐,心下焦急,只众目睽睽,又无计可施,心下只能寄希望两位嬷嬷顶得住压力,不把她招出来。
两位嬷嬷有所柄在她手中,家人的性命也在她手中,若精的,应该不会乱说。
宋承天被闹了半天,却有些倦了,瞥着殿下几个人,神态有些不耐。
他正要开口,却有一人上前道:“父皇,这殿下几人,交由儿子带走审问如何?”
众人一瞧,见是二皇子宋景曜,便有些了然。
潘侍郎数次上折子说道立太子当立嫡当立长,言下之意,只有二皇子宋景曜方有资格封太子,现下宋景曜站出来,是要帮潘侍郎女儿一把?
威武将军也是这般想法,当下不愿意让宋景曜带走殿下几人,谁知道带走后会审问出什么结果?人在二皇子手中,二皇子要他们说什么,他们自然就说什么了。
威武将军当机立断,站出来道:“禀皇上,今日之事牵涉两府,又涉芳娘清白,若要审问,还是当殿审问比较好。”
宋承天因威武将军这番归京,战功卓著,但凡有奏,轻易不驳回,当下点头道:“景曜,你便在殿中审问罢,让诸人也听听结果。”
宋景曜黑幽幽视线定在殿下三人身上,沉声道:“明威将军府昨晚进贼之事,潘灵玉并宋流芳已交代了事情经过,现下再给你们三人一个机会,从实招来。坦白者,将斟量从宽,若有一字虚言,半句胡说,决不轻饶。”
他说着,视线定在抖得最厉害的鲁嬷嬷身上,吩咐侍卫先把肖无言并秦嬷嬷带出殿,在殿外候着,这才转向鲁嬷嬷,肃然道:“鲁氏,你且先说,若说实话,本王保你性命无忧,若有一字虚言,过后查清,定然严惩!”
鲁嬷嬷抖得不成样子,眼角悄悄去瞥宋流芳,又慌又怕。
潘灵玉轻移两步,挡住了鲁嬷嬷的视线,不让她与宋流芳有眼神接触,同时朝宋景曜福一福,感激道:“谢王爷为臣妇做主!”
宋景曜摆摆手,并不说话。
鲁嬷嬷不过一个粗使婆子,没有什么见识,上了殿只知道害怕,当下一见潘灵玉感谢二皇子,再结合宋景曜适才说的话,莫名便认为形势对潘灵玉有利,自己隐瞒不得事情真相。
她喘着气道:“老妇,老妇不敢欺瞒王爷!”
“前儿晚上,二夫人密召老妇和秦嬷嬷,让我们假扮成有仇怨,到时一人去开角门放外男进府,爬墙入东院,一个去密报将军,让将军过去捉现场。”
“二夫人承诺,事后让老妇升为管理园子的管事嬷嬷,至于秦嬷嬷,则会给点银子,让她到田庄养老,再给她儿子安排一个事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