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进去查看，傅晏清都知道里面肯定圈禁着不少狗，远远就听见此起彼伏的狗吠声，臭气冲天，尿骚味混杂着食物的腐臭味，在这炎热的夏天显得格外令人作呕。
矮仓库旁杂草丛生，傅晏清咳嗽了几声，嫌恶地在鼻子前挥了挥，步伐轻缓地凑近门口往里探了一眼。
两个厚实黝黑不修边幅的男人背对着他高谈阔论，刚刚他跟踪的那个男人则拉开外套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只小狗粗暴地扔到狗笼里。
“今天收获怎么样？”
“满车而归！那宠物店人出去居然不关门，这不就等着我去偷呢吗！白便宜我了，卖给爱吃狗肉火锅的又能大赚一笔！”
“傻子，那叫满载而归。”男人打了他脑袋一巴掌，“你小心点，偷狗舍的，你也真敢，简直胆大包天！不怕人家报警抓你坐牢啊。”
“哎哟，老大，你下手也太重了吧，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了，那都是些土狗，根本没人要，我们偷来根本没人管，现在大家都养宠物狗，谁还管他们啊，也就只有我们，还能把它们卖给狗肉馆，让它们发光发热，尽自己最后的价值。”
“汪汪汪汪汪！”狗子们愤怒地嚎叫。
几人的对话被他尽收耳中，傅晏清目光飞速在仓库里寻找，终于在叫的最凶的狗子里找到了痞老板，剩下其他狗舍的狗全都跟它关在同一个铁笼里。
他不动声色地退回去，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姜千遇拨电话。
原本两人交换手机号是为了防止周末补课找不到人，没想到却在这时派上用场。
电话很快接通：“喂？你那边怎么样，找到了吗？”
“我找到他们了，在一条很偏僻的矮仓库这。”傅晏清头脑清晰，准确无误地把自己刚刚走过的路线重述了一遍，“你们就按照我说的这个方向来，他们里面那间屋应该还有不少人，我听见打麻将的声音了，你……”
话没说完，他后退的脚下忽然踩到一个塑料瓶。
“咯吱。”
“谁在外面？！”门内的三人立刻发现不对劲，老大给了老三一个眼神，门口的老三立刻跳出来。
傅晏清和他四目相对，就在这时，老大老二也追了出来，四下全是他们的人，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三人一块将他绑了。
电话里传来姜千遇担忧的声音：“你怎么不说话了？那边发生什么了？傅晏清，你没事吧？喂？喂……”
老三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摁了挂断，凶恶地瞪着他：“真有毅力，跟踪我跟到现在，晦气！”
“行了，废话少说，还不是你自己不注意，把他带进去绑了。”老大道。
他被动作粗鲁地擒到屋里，老三一把将他推到地上，边骂骂咧咧边找出绳子捆住他的双手双脚。
傅晏清眸色渐深，如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姜千遇以为他没来，于是在狗舍里和落落他们激烈地密谋起来：“都准备好了吗？到时候我就说狗丢了，把他骗过去，然后你们……”
“知道了，姜投，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肯定让傅晏清发现不了任何痕迹，保证给你安排的妥妥的！”
他们以为他没听到，实际上他就站在他们背后不远处，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瞪什么瞪，你还敢瞪我！小心我揍你！”老三扬起油乎乎的手，老大登了他一眼：“老三！你过了啊！说说就够了。”
“就是，老三你能不能别总是那么冲动，这还不是你惹来的跟屁虫。”
“就是就是，就是个什么！就你爱学舌，你就是嫉妒老子能抓到那么多狗！老子分到的钱多！”
“我呸，我嫉妒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要不是每次我把那些土狗吸引过来，你能抓住？”
两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拳脚相加。
“够了！都少说几句！”老大皱紧了眉走到两人中间拦住他们，“老二你也是，还嫌不够乱吗？”
老二不情不愿地停下手，一屁股坐回去闷了口酒，老三则不屑地抚平上衣刚刚被他拽起的褶皱，扬高声音：“老子今天心情好！给你们炖狗肉吃！让我看看吃哪个——”
他手指在空中漫无目的地划动，最后陡然停在小黑……旁边的痞老板面前。
“你叫的最凶，就你了，老子就喜欢吃野的！一头畜生也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他意有所指，傅晏清看见他指的是痞老板后，眼眸危险地眯起：“你再说一遍？”
“还敢瞪老子？！你他妈是真想死？”
“你要吃它是吧？”傅晏清压低了声音，无端多了几分诡谲莫测，可惜老三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仍旧嚣张地喊：“对啊，你想救它？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一个狗？真是笑死我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要吃它！老子要让你眼睁睁看着老子吃它！”
“好，很好。”傅晏清唇畔的弧度越发上扬，若是熟悉他的人便会知道这是他动怒前的征兆。
“臭小子？你不服？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傅晏清注视着他步步逼近，神情始终没有任何波动，背在身后的手却在不停地用刚刚捡来的尖锐的石子摩擦绳子。
“857，我来救你了！”
大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以姜千遇为首的众人扛着球棒杀气腾腾地冲进来。
桌子和板凳被踢翻，巨大的动静引得屋里打麻将的人匆匆跑了出来，扔掉烟头提着腰带就加入了战场。
“小兔崽子们！都疯了？！”
姜千遇直接一脚上去踹翻老三，绕道傅晏清身后替他解绳子：“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估计只能撑一会，我帮你把绳子解开后你就先去救狗，我替你拦住他们。”
“好。”傅晏清干脆利落地点头，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往狗子的方向走。
“快！快！都给我拦住他！他要把狗放了！”老大看穿了他的目的，大吼，瞬间所有人都堵到了傅晏清面前。
傅晏清步伐微顿，姜千遇道：“你们的对手是我！”
她首当其冲地吸引了他们的战力，见老大仍旧不死心地想抓住傅晏清，咬咬牙将手中的球棒扔给他：“傅晏清，接着！”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和当年重合了起来，一样的废弃仓库，一样的小狗，一样的说要炖狗肉，一样的面目狰狞的一群人……
这些东西像是像是一记又一记闷拳砸在他心房，傅晏清神情恍惚，眼前出现重影，周围的一切在此刻像是被按了消音键般，唯有自己厚重的呼吸回荡在耳畔。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这章评论都有红包。
第20章
就是这片刻的走神，差点让老大一拳砸到他脸上，千钧一发之际，姜千遇的声音骤然将他拉回现实，他屈身险险躲过。
他一扭头，稳稳接住她扔来的球棒！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发呆？！赶紧去救狗啊！”姜千遇赤手空拳和壮汉对上，趁躲闪的空隙朝他怒吼：“傅晏清，你给我听着，这次跟之前不一样！以前是以前，现在还能挽救，还有机会！全看你愿不愿意，要是你再这么发呆下去，那些狗子可真就没救了！”
傅晏清眸色清明，握紧球棒举过头顶，在老大冲过来的时候一咬牙，狠狠一棒敲上了他的脖颈。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老大瞬间变成了蚊香眼，吐出舌头软绵绵倒在地上，似乎是被他打晕了。
傅晏清看了看手中的球棒，又小心翼翼看了眼他，惊慌失措地扔掉球棒。
只听见“砰”的一声，球棒好巧不巧地砸中老大脑袋正中间，傅晏清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没有任何愧疚，“谁让你惹我不高兴了呢。”
老大：我也许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卧…槽……”他连一句“救命”都没能喊出来，眼前一黑彻底昏过去了。
傅晏清笑意不达眼底，冷静镇定地用戴着白手套的大掌在他腰间拽下那一大串乒乒乓乓的钥匙，而后站起来推了推眼镜，修长的双腿直接从他身上跨过，走向后面的狗笼。
他并没有选择先救痞老板，而是趁姜千遇拖延时间的时候飞速挨个把所有狗笼全都打开，一瞬间放生了所有流浪狗。
它们被放出来后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嚎叫着一拥冲到捉狗那些恶人的裤脚下撕扯，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格外渗人，甚至有的弹跳力惊狗地咬到他们脸上，锋利的爪子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寒的光。
剩下就只有痞老板它们那个狗笼了，但他不能像刚刚一样轻易把它们放出来，它们到时候一窝蜂乱跑，跑丢可就麻烦大了。
傅晏清清冷的目光在周围寻找可以利用的物什上，忽然一顿，迈开步伐闪身走出破仓库，打架的两帮人动作一顿，用眼神示意姜千遇。
这……这还打不打了啊？主角都走了。
片刻，傅晏清从外面陡然推着辆平常用来处理垃圾的手推台车横冲直撞，把众人吓了一大跳，慌忙退让给他空出一条出路。
傅晏清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提起狗笼将其放上去，关键时候，姜千遇挣脱跑到他身旁一同握住推车扶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我倒数三声，一块推出去，三、二、一。”姜千遇深吸一口气，“推！”
傅晏清缓缓颔首，两人一个旋转齐齐用力将推车猛地往外推。
“让开让开让开！”
众人一见，怎么又回来了！他们狼狈地往两边蹿开，姜千遇和傅晏清借机冲了出去。
落落小胖等人一见立刻跟着往后撤：“走！大家快撤！”
捉狗的恶人们栽倒在地，狼狈地捂着脚趾头在原地蹦跳，狼哭鬼嚎，流浪狗们不屈不挠地阻拦他们的脚步。
“草，小畜生们！等老子回来一定宰了你们吃狗肉！”老三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猝了一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千钧一发之际，落落眼疾手快地关上了仓库的门锁上，砰的一声，里面的恶人们差点撞上，他们跳脚怒骂！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哪个学校的？敢坏老子好事，别让我逮到你们！”
落落嗤笑一声，和小胖说：“哪个学校的能告诉他们？我们又不是傻子。”
“我觉得也是。”小胖和她一唱一和，余光扫了眼姜千遇和傅晏清越来越远的背影，附耳道：“差不多了吧？我们赶紧进行下一步计划。”
姜千遇和傅晏清推着狗子们不知道跑了多远，她松开扶手，气喘吁吁地弯腰双手撑着膝盖：“不行了，累死我了，他们应该没追吧？”
傅晏清扶了扶眼镜，也平复着呼吸向后看了一眼：“应该没有。”
“汪！”痞老板在笼子里摇着尾巴冲两人兴奋地叫。
姜千遇看着它们：“这次我为你们可付出大了！累死我了，你快打开笼子数数有没有少狗子。”
“好。”傅晏清走到笼子前，俯身用钥匙打开半边门，刚好堵住它们跑不出来：“小黑、茶茶、富贵、狗蛋……”
他全神贯注精准无误地念出每一个狗子的名字，姜千遇眼底的光华越来越甚，越发觉得自己今天的计划做的十分正确。
“……痞老板。”傅晏清点完最后一个，痞老板终于领头冲了出来扑向他的怀里，高兴地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傅晏清发痒地往后躲，却耐不住它的热情，这是它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他唇畔忍不住微微勾起。
“还以为你要干嘛，吓我一跳。”一边这样说着，却对它爱不释手，一向凉薄的眸子终于多了些真实的笑意。
“对嘛，你就应该这样笑，以前虽然也感觉你在笑，但总感觉不真实，皮笑肉不笑的。”
“嗯？有吗？”傅晏清抱着痞老板站起来，瘦长的手指勾着它的下巴，它温顺地昂起头，嘴巴里还发出舒服的“咕噜噜”声。
其他狗子也跑出来在他脚底下团团围住。
“有啊，无论是好事坏事，你都在那笑，好像除了笑不会做其他表情似的，要不是我了解你，指不定以为你是变态杀人魔报警呢。”姜千遇道。
傅晏清望着她但笑不语。
“你看你看，又来了！”姜千遇立马指着他，毛骨悚然地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就像现在这样，就是这样笑，太渗人了。”
她恶寒地摇了摇脑袋：“不管怎么样，总之我们成功把狗子们都救出来了！奈斯！”
他笑容明媚地冲他扬起手，傅晏清不明所以地歪头。
“击掌啊！我们棒球队只要答应比赛都会互相击掌。”
傅晏清这才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腾出一只手和她轻轻击掌。
学着她的话有模有样地说：“奈斯。”
“说起来，你的那些朋友呢？他们怎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话锋一转。
姜千遇装模作样地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摆摆手：“啊，没事，你不都看到了吗，他们把仓库门锁上了，那些小偷全被锁进去了，哈哈哈哈一群笨蛋。估计还在后面，一会就到了。”
“你说他们把仓库门全锁上了？不行，我们还得再回去一趟。”傅晏清说着就要往回走，姜千遇忙拉住他：“啊？为什么啊？”
要是现在让他回去那岂不是全露馅了，前功尽弃。
“我不是说了他们马上就来吗，而且狗子们都已经被救出来了。”她道。
“可是剩下的流浪狗没跑出来！”傅晏清拧紧了眉心，“那些流浪狗们也被反锁到了仓库里，到最后还是便宜了小偷，我们还是白忙活一场，我得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