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如果没有牛，那春种就麻烦了。半个月后立春，开春如果没有老牛犁地，耽误播种。
霸无棱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弟弟，霸果果在一旁吃着红薯干，小脸上的皲裂纹好多了，听说上午桐桐妈给他洗了澡，擦了润面油。
“我去看看。”霸无棱起身。
桐桐带他去牛棚。
看过之后，霸无棱说，“太老了，估计熬不过今天。”
老黄牛有气无力地站着，眼皮下垂。
桐桐伸手摸了摸老黄牛脑袋，额头贴在它脑袋上，“老伙计，谢谢你哦。”
从桐桐记事起，每年春种耕地时，为了土地耕得更深，桐桐都坐在犁上压犁。桐桐有时候会揪它的尾巴，“老伙计，快点啊，驾！”
桐桐的爷爷把老黄牛叫老伙计，爷爷去世之前，跟老黄牛说，“老伙计，我先走啦。”
一家人都叫它老伙计。
老黄牛忽然滴下两行眼泪，蹭了蹭桐桐的脑袋。
然后抬起蹄子，沉默地走出牛棚。
桐桐牵着它的绳子，跟在它身后。
小王子在桐桐身后问，“桐桐，它要去哪儿？”
“霸下村的屠户家。”
小王子沉默了一下，接过了桐桐手中的绳子，“我知道在哪儿，我替你去，桐桐你快回家。”
老黄牛五百斤多肉，在霸下村卖了300多斤，霸屠户家留了100斤准备拿去集镇售卖。
赚了五千多块钱，还剩一百斤牛肉，一些牛胃等副食品，霸橙阳和小王子两人给背了回来。
这一百斤牛肉，桐桐妈分成四份，分别给村里他们几家送去了。桐桐家一点都没留。
桐桐失落了几天，等风力发电机装好，才忘却了烦恼。
一共五个风扇，足够霸上村的生活用电。
霸全盛那天气坏了，窝在床上生了好几天闷气。宣扬霸上村的人异想天开想自己做发电机。
瞧着吧，一群高中都没毕业的人，一辈子都做不出来，最后还不得来求我？！
他儿子霸好树也是，喝了几口大粪，好几天吃不下饭。天天诅咒霸上村被电电死。
这天他好不容易能吃点米饭，就听到门口几个孩子边跑边喊，“霸上村发电啦，霸上村发电啦！好亮的灯泡！”
妈的，又吃不下饭了。
霸好树出门，遥遥往霸上村望去，真的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他无法相信，就那几个泥腿子，怎么可能真的做成了风力发电机。
三黑儿疯跑回家，“妈妈，霸上村他们发电啦！”
村长胡子一抖，“真成功了？”
黑儿婶给儿子擤了把鼻涕，“还看到什么啦？”
“还看到轻竹哥哥给桐桐姐送了一个小机器人，小狗，还会走路，还会汪汪叫！”
黑儿婶当是他们买来的玩具，让儿子去洗手吃晚饭。接着警告自家男人，“以后霸上村的人有麻烦，你尽力帮一帮。”
不说别的，前几天杀牛，霸橙阳就送了他们家一斤牛肉。
霸上村的人多穷，霸下村的人还能不清楚么。黑儿婶继续说，“人家这大方劲，就是干大事儿的人。”
……
霸上村经过几日的辛苦，终于做成风力发电机，今晚是庆功宴。
桐桐煮了火锅，牛油爆香葱蒜和干辣椒，加八角等香料煮半个小时，火锅底料就成了，红油熬得诱人。
当然免不了被呛出很多眼泪，连躺着的霸森都被呛了几口。
霸亦桥家带来五斤新鲜猪肉；霸轻竹带来一些冬笋；霸无棱带了一些萝卜，他只有萝卜，吃不完的萝卜。
小王子只带了自己一个人。
桐桐拿出她去年酿的杨梅酒和葡萄酒。
五家人围着火锅，吃了很久，说了很多的话。
很多话都是桐桐听不懂的，什么wifi，智能手机……
桌上的菜快吃完了，桐桐又去洗了一盘青菜出来，见到霸轻竹坐在最角落，默默地吃着，听着。
几天前他送了桐桐一只机器人小狗，大概是为了感谢桐桐家送去的牛肉，桐桐把小狗放在床头，小狗还会打滚儿，舔手心，奶汪奶汪地叫。
她每天玩几下，但是小狗今天忽然不走路了。
桐桐于是坐到霸轻竹身边，跟他说，“轻竹哥哥，小狗机器人忽然不动了。”
霸轻竹咽下口中的菜，拽了拽身边的霸橙阳的袖子，跟霸橙阳说，“晒太阳。”
霸轻竹有社交恐惧症，导致他不敢和不熟悉的人说话。在这里他最熟的人是霸橙阳。
霸橙阳转告妹妹，“轻竹说只要把小狗拿出去晒太阳，小狗是太阳能的。”
“哦。”桐桐点头，又习惯性地问道，“火锅好吃吗？”
于是霸轻竹又拉了拉霸橙阳袖子，“好吃。”
霸橙阳：“好吃。”
桐桐又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霸轻竹转面对霸橙阳说，“肉。”
工具人霸橙阳：“……”我好烦。
小王子边吃火锅边吹牛逼，手机响了。没错，他是霸上村唯一拥有手机的人。
那天去集镇上，唱歌赚来的一百来块钱，全部用来买了这部二手老人机。
电话铃声一响，跟打雷似的，声音特大。
他站起身，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把手机从裤子口袋拿出来，高高地拿出来，然后从容走去屋外接电话。
压低声音，跟电话那端的人说，“别爱我，没结果。”
电话那段的女人很生气，“你买手机的时候说的好听！现在翻脸不认人。”
买手机的时候，小王子嘴巴抹了蜜，不就是为了打折么。
哪知道这几天女人被激起征服欲，不依不挠，每天打电话勾引他，让他去集镇找她。她都四十多了，老牛吃嫩草。
要不是老人机不能拉黑手机号码，他早把她拉黑了。
女人说，“你长期来，我一年给你30万，在城里给你找套房子住。”
就忽然不想努力了。
不行啊，他上次看微博有钢丝球……。小王子反射性地夹紧了双腿。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霸无棱在月色下邪魅笑着，“呦，被富婆看上了？”
小王子摁掉电话，恶狠狠地瞪他，天杀的霸无棱！
第11章 人参 这玩意吃了发胖，我们看不上……
小王子以为“富婆包养”这件事已经画上句号，是他众多追求者事件中不太光彩的一比。
没过两天，不知为何闹得人尽皆知，他们眼神揶揄又促狭，都说小王子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呸！堂堂威廉八世·风暴英雄需要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包养？他威廉家老祖宗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跳起来用棺材板敲他脑袋。
霸无棱我杀了你！小王子牙关磨得咯吱咯吱响。
他带着自家的猪找霸无棱算账，霸无棱正孤身一人在山上采草药。
这几日天气渐暖，雪已全部融化，一道山泉自山顶蜿蜒流淌而下。
一只花斑母鹿和两只小鹿在溪边饮水，听到人声，耳尖警觉地颤了一下。等看到它们的时候，花斑母鹿就带着小鹿们逃跑了。
霸无棱走到山泉边，蹲下来鞠了捧泉水喝，入口清凉甘甜。
“霸无棱。”
“干什么？”霸无棱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说着又鞠了一捧泉水，凑至唇边，准备饮用。
“我家霸英俊刚刚在水里尿尿了。”
霸无棱：“……我相信威廉八世不会做这么没品位的事。”
水流从他指缝泄走，到底是不敢喝。
自然不会，小王子粉粉的唇角翘了翘，“你在山上找什么？”
“草药，还有人参。”霸无棱回答说。
上次的燕窝被小王子搜刮掉一大半，弟弟没喝到几口。所以天气晴朗了，他上山弄些生火用的松针，再顺带看看有没有人参。燕窝都能找到，人参自然也有可能。
但他这次运气不太好，只找了些草药，没找到人参。
小王子看了眼霸无棱的小竹篮，里面有些奇奇怪怪的植物，但是没有人参，他不认识草药，但是认识人参，长得像细细的萝卜，还有须这种。
小王子身后跟着的一只小猪哼哼了几声，他差点忘了是来找霸无棱算账的，正准备质问，就在不远处看到穿红棉袄的桐桐，还有两个孩子。
桐桐和霸橙阳上山耙一下松针回家引火，干燥的松针很容易点燃。
霸橙阳背上一麻袋松针，“桐桐二哥先背回家，你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好。”桐桐对这几座山十分熟悉，二哥的关心，面子还是要给的。
兄妹两已经靶好三大麻袋的松针，还剩的另外两袋等霸橙阳再上来搬。
估摸着距离二哥上山背第二袋还有四十来分钟，桐桐垮上簸箕去寻些野菜等物，她身边跟着两个小豆丁，三黑儿和霸果果。
起因是霸果果在家里闷了十多天，终于有小伙伴找他出去玩。
但是这个小伙伴智商不太高的亚子，没关系，所有人智商都不太高。三黑儿拉他打弹珠，霸果果不喜欢打弹珠。
三黑儿挠挠脑袋，说桐桐姐有只机器狗，很好玩，会叫还会打滚。霸果果心动了，两人去桐桐家找她要机器狗。
桐桐妈说桐桐在山脚，和二哥耙柴火。
两个小豆丁就跟来了，吵着要看看机器狗。
桐桐说，“在我床头柜上，你们让我妈拿给你们玩，别玩坏了就行。”
两个孩子说“好，谢谢桐桐姐姐”。
三黑儿拉着果果跑，果果第一次来大山，新奇的很，还想待一会儿再走。
三黑儿火急火燎的，心心念念机器狗，“那我先去拿机器狗，再来找你。”
说完一溜烟跑远了，后背露出一半水红色的吸汗毛巾。
霸果果朝他摆摆手，拉着桐桐的衣角，去山林探险。
走了几步便碰到哥哥和小王子。
霸无棱点了点弟弟脑袋，“怎么愿意出门了？”
“三黑儿找我玩，但我现在想和桐桐姐姐玩儿。”
桐桐说，“我不是来玩儿的，我要找东西。”
即将立春，树枝逐渐抽出星星点点的嫩绿，山上的野桃花也开始结出粉白的花骨朵，一切皆是欣欣向荣的样子。
“无棱哥哥，上次吃了你给的燕窝之后，我大哥脸色好多了，我大哥还可以吃点什么补补？”桐桐问霸无棱。
“每天可以含一片人参。”霸无棱回答。
桐桐若有所思，“哦，如果可以找到人参就好了。”
小王子一听这话就激动了，拉了拉霸无棱，小声说，“主角不死定律，你等着看。”
霸无棱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很快亲眼见证了。
桐桐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意看到小王子身后的小猪仔，好笑道，“焉巴哥，霸英俊天天跟着你？”
小王子自豪地说，“他今天懒，起晚了，一家人都走光了，就跟着我。”
小王子话刚说完，霸英俊就跑了，跑到不远处一棵老树底下，朝着小王子哼哼，小王子还以为它要拉屎，“你快点拉。”
霸英俊痛心疾首：你不懂我。
桐桐走了过去，见到霸英俊用鼻子拱拱泥土，一根黄色粗棉线般的须被他拱了出来。
桐桐蹲下来，小手跟着它一起挖，终于将泥土里的东西挖了出来，捧在手里问霸无棱，“无棱哥哥，这是什么？”
“……人参。”
霸英俊鼻子黏着泥，自豪一笑：这玩意吃了发胖，我们看不上。
桐桐在刚挖出的人参旁边，又挖出三个稍小一些的人参。
小王子误会了霸英俊的意思，心都疼死了，揉了揉霸英俊的脑袋，“英俊，还有人参吗？”
有的，这几座山它们一家人都拱遍了，霸英俊扭着屁股，带他们接连找到十几株人参。
桐桐扒人参，霸果果好奇，也跟着扒泥巴。
在小王子眼里，所有人参都是他家英俊找出来的，那所有人参都是他的。发财了发财了，还靠什么富婆啊。
但是现在所有的人参都在桐桐的小簸箕里，桐桐无情告知他，“焉巴哥，这是我家的山，你家的山在那边。”
听听，这还是小可爱霸桐桐说的话吗？小王子惨遭晴天霹雳，“桐桐，我是你最爱的焉巴哥，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那这样，我分你三根。”桐桐拿出三根人参给小王子，还有刚刚果果跟我一起扒人参，“分两根给果果。”
分完之后，霸桐桐在小溪边洗手，也给果果洗了漆黑的小手。
这时候霸橙阳和三黑儿也上山了，桐桐让大哥把人参也一起拿回家。
三黑儿拿着机器狗，邀请霸果果一起玩儿，果果今天跑了这么多山路，有些累了，霸无棱让两个小孩回家。
三黑儿崇拜霸无棱，很听他的话，拉着果果的手回村了。
霸无棱在山腰上看到他们顺利回村，才继续去找其他草药。桐桐再在山上找了一些野鸡蛋，在池塘边弄一些野芹菜，就和霸橙阳下山了。
此时暮色四合，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山脚下各家炊烟袅袅。
各家有孩子的，全都在喊自家孩子吃饭，“大黑，二黑，三黑儿，回家吃饭啦。”
“霸狗儿，回家吃饭啦。”
“霸铁柱，回家吃饭啦。”
霸妈妈听到霸下村喊娃，见自家两个娃还不回家，也放开了嚎一嗓子，“橙阳，桐桐，回家吃饭啦。”
山腰的兄妹两听到了，霸橙阳一手牵着妹妹，唇角牵起。山隐生活，穷虽穷点，也没那么难过，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