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浦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桐桐,你在里面吗?”
听见他的声音,姜知桐肩膀骤然垮下。
从浦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但门下隐约透出的光影说明屋里确实有人。
他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边,然后轻道:“昭川寄了东西回来,我帮你拆开了。”
这次,屋内很快传来了姜知桐的声音。
“是什么?”
“是一个盒子,卡片上写着让你来打开。”
姜知桐的声音很轻,从浦听不出她的情绪如何。
他等了一会儿,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皱眉正要敲门,姜知桐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就放在门口吧。”
“你确定吗?你要不开一下门。”
又没了声音。
从浦眉头皱得更紧,但犹豫片刻,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那我在楼下等你。”
等他的脚步声远去,姜知桐打开门,门口果然有个黑色的盒子。
她将盒子抱起,转身再度将门关紧。
从浦隐在暗处,见她将盒子拿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异样,这才转身下楼。
这个盒子不大,里头不知装的什么,略有些分量。
姜知桐看着盒子上面的卡片,昭川的字迹飞舞,一撇一捺却极有力道。
上面写着:给桐桐,十七岁快乐
只看了前面三个字,姜知桐的眼泪便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坠。
她伸出手,盒盖被掀起的同时,有什么声音在里面咔哒一下。
下一瞬,淡淡乳白的光晕跃入了眼帘。
那是一只荆棘鸟,小小的一团白色,像云朵,像棉花,纤小的体型柔弱,却蕴藏着无尽的光芒。
那乳白的光便是从鸟儿的身体发出来的。
盒子内部,墨绿的荆棘遍布,那些刺尖利逼真,它们在盒子里肆意生长,将中间一颗粗壮的树干孤独地捆绑,树干上的每一寸都布满了尖刺,只有那只荆棘鸟栖息的地方没有阻碍。
它宁静地躺在树干最中心的部位,安心地甜睡。
眼前的一切让姜知桐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昭川说过,如果她是荆棘鸟,他就会成为那颗荆棘树,成为她的归宿,她的依靠。
他会收起自己的尖利,让她永无顾虑地栖息于此。
‘我没有杀过人。’
……
昭川的声音和他苦涩的微笑这时一齐跃入了姜知桐的脑海。
她猛地想起那天他在这里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过他没有。
他说过要她信任。
她应该相信他。
她明知道许中川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害怕,就是要将他们离间,她怎么能中计呢。
再度回头,幕布上昭川的脸色和他隐忍的痛苦都那么明显。
他根本就是被逼迫这样做的。
姜知桐又想起了什么,迅速将盒子放下,重新拿起遥控器。
快退、快进,重复了十几次。
她将剩下的画面逐一看过,从昭川上场到他被抬下去,一共经历了十轮。
十轮,十个对手。
十个。
她终于明白了许中川一开始说的十个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一定是让昭川打败十个对手,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与变态的控制欲。
她什么都明白了。
昭川告诉她的一切都是真的,而这些黑暗痛苦则是他不能言说的过往。
他怕吓到她。
但许中川不怕。
他就是要让姜知桐害怕,要让姜知桐知难而退。
-
秋夜渐凉,却吹不进钢筋水泥建造的大厦。
中川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许中川端着水晶杯望着窗外繁华夜景,Anna正温顺地为他添酒。
从高处俯视一切,N城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这让许中川不由有了一种错觉,一种自己才是一切的造物主的错觉。
透明的玻璃映出许中川面含笑意的脸孔,即便有无数灯火点缀,他眉眼间的阴鸷仍然无比诡异。
-
那天之后,关于许中川亲自光临姜知桐生日派对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N城的上层圈子,一时间姜知桐的名字被众人抬到了某个顶点。
所有人都在猜,她也许会是许中川未来的儿媳妇,中川集团的老板娘。
但这个猜测还未扩大到整个N城,中川集团却率先将昭川即将与叶氏联姻的消息昭告天下——太子爷正在国外打拼事业,待他回国,便会即刻与叶静怡成婚。
与此同时传出来的,是姜知桐请了病假的消息。
瞬间,姜知桐这个名字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进泥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被所有人踩在脚下。
从浦一听说姜知桐请了病假的消息便立刻赶回家里,他甚至还带了医生来,但他在家里见到的却是姜知桐正淡定地在庭院里喝着下午茶。
她悠闲的姿态和恬静的面容仿佛丝毫不将外界那些流言放在眼里,更完全不见病态。
从浦突然有些懵了。他可以理解她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但中川集团突然宣布了要和叶氏联姻她难道也不在乎吗?
姜知桐听见身后的脚步,转眼看见从浦,淡淡一笑,“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从浦以为她是气傻了,忙不迭就点头:“行行行,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姜知桐眨眨眼,“我要转学。”
从浦惊呆了,“转学?”
-
至此之后,姜知桐便销声匿迹。
她在N城最闪耀的时候隐去了姓名,就好像从未有过这个人存在一样。
许中川派去的人查到她办了转学,转入了一间普通高中。
她仍住在桦同大道的洋房里,上下学仍有人接送,但昭川派去的那些人通通都被撤走,衣食住行都成了普通的标准,表面看上去,她似乎不再享有任何被昭川庇护的光环。
许中川很满意她的识相,吩咐了只要她不再兴什么风浪,N城这个地界,不会有人去为难她。
就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回归了原位,都重新被许中川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手心里。
N城依旧繁华,中川集团依旧雄霸一方。
但这般让许中川顺心的日子结束在三年后。
昭川回国的前一晚。
-
许中川刚刚结束一个收购会议,股东们前脚离开会议室,Anna后脚就冲了进来。
她抱着平板,面露急色。
“董事长,出事了。”
许中川侧目,接过她手上的平板,一目十行地浏览过上面的新闻,眉头逐渐皱紧,到了最后,他干脆将平板摔在桌子上,愤然起身,龙头拐杖被他捏得很紧。
“混账!”
平板上,N城最大的娱乐新闻媒体的今日头条显示了这样一则标题——“劲爆!美女画家和保镖痴缠共度24小时?!”
新闻下面的配图是一张模糊不堪的偷拍照,桦同大道上的标志性法式洋房十分好认。
画面中的年轻女人身穿白色长裙,正回头对身后高大的黑衣男人甜蜜微笑,两人紧贴着进门。
那个黑衣男子只有一个侧面,过于模糊的光线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长相,但熟悉他的人都可一眼从他左眉处那道标志性的疤痕认出他是谁。
去了国外三年,他竟还学不会什么叫听话!
许中川怒不可遏地踏出会议室,厉声吩咐Anna:“马上打电话让昭川给我滚过来!”
-
而此时,光线静谧的房间里,熟悉的冷冽气息密不透风地将姜知桐包围。
男人将她抵在门后,低头急不可耐地寻到她的粉唇,炙热的吻让两人的体温迅速攀升。
姜知桐双手抵住男人的胸膛,他滚烫的体温熨帖着她的掌心,她在他唇下融化,呜咽的声音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男人爱怜又温柔地吻掉她脸上的泪珠,低沉的嗓音愈发性感,震动着姜知桐每一寸心房。
“别哭。”
“我回来了。”
第24章 是昭川
今天是姜知桐19岁的最后一天。
乔莎约她提前去酒吧庆生, 姜知桐不胜酒力,也不喜欢太过嘈杂的环境,到了酒吧, 她很克制地只喝了一杯兑了饮料的红酒。
即便如此, 她还是很快就感觉到了头晕和胸闷。
她便让乔莎好好玩,自己则现行离开。
从浦的车子就等在门口。
姜知桐的意识尚算清醒, 她一进入车内,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车内过低的压抑气氛。
她狐疑地望向驾驶室的从浦,还未开口,腰肢便被人猛地禁锢。
没有开灯的车内一片昏暗,心跳突破限制的同时,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桐桐。”
时隔三年,男人的身体,他的体温, 他的味道,都和记忆中相差无几。
姜知桐在这三年里想过许多次他们重逢的场景, 想过如果他再回来的时候, 自己会不会觉得陌生,或者让他觉得自己陌生。
但实际上,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无论分离多远,经历了多长时间,只要回到他的怀抱,心里那些不安的感觉便会尽数消去。
熟悉的安全感满胀, 姜知桐快要被他唇上的温柔融化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被昭川抵在门后的时候,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哭了,更未察觉她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一双手臂还牢牢地圈着男人的颈项。
姜知桐双脚离地, 腰后的手臂和脑后的大掌是她全身最有力的支点。
身前的男人吻她吻到两个人都觉得疼了。
缠绵与湿润是两人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悸动,体温快速攀升,肺里的空气很快就被消耗殆尽,眩晕的感觉让姜知桐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处境是异常醉梦还是真实存在的。
直到他一点点吻过她的泪珠,在她鼻尖轻啄。
昭川的嗓音比之三年前更加低沉性感,他温柔又动情地安抚她:“别哭。”
“我在这里。”
这短短六个字,让姜知桐积压在心中三年的委屈和想念全部爆发。
她踮起脚来搂着男人的脖子开始嚎啕大哭。
“呜呜呜,昭川!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害怕!”
怀中的身体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青涩,变得更加柔软,馨香,凹凸有致。
她紧贴着自己,让昭川眼瞳的黝黑不由变得深沉浓郁。
他用力将她抱紧,埋首在她发间。
姜知桐哭得不能自拔,委屈得仿佛天都塌了。
似是觉得有些好笑,男人勾起唇角,眼角浓重的欲*色被温柔的怜爱取代,昭川轻抚她的后脑,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哄她:“乖,不哭了。”
“是我错,让你难过了。”
姜知桐使劲点头:“嗯!就是你错!”
她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用力捧住昭川的脸。
姜知桐杏眼含泪,晶莹剔透的微红在房间温暖静谧的灯光下波光潋*滟,格外动人。
她将昭川上下一打量,确定他除了眉眼比从前更冷清些,除了变得更帅了些,他没有瘦,看起来也没有受伤,她便更委屈了。
“呜!”她呜咽着再度扑进昭川怀中,哭得更大声了,“我好想你啊!”
昭川笑着将她拢紧,低头吻她的额角,“我也是。”
男人温柔的唇略带着干燥的粗糙,触碰在姜知桐柔软的脸颊之上,带起一阵阵细微的麻痒与颤*栗。
姜知桐没有任何抵抗地再度被他攻破了唇齿,淡淡酒精的气息和饮料的甜意在口腔里混合在一起,他唇上还沾染着她眼泪的苦涩,五味陈杂,一如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微醺的感觉和男人的体温一道让姜知桐很快就陷入了意识的虚无地带。
她被他抱上床去,床头台灯温柔的光线将昭川的眉眼笼罩上了一层淡淡梦幻的光晕。
姜知桐多害怕这是一场梦,等她梦醒,昭川就会消失不见。
她不禁抓着昭川的肩膀,试图给自己留下些什么证明他的存在。
十二点的钟声这时敲响。
姜知桐只觉指间忽然一凉。
男人将她松开,执起她的左手,在她无名指间轻轻一吻。
姜知桐一顿,等他抬起头,她才发现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素净的铂金,一颗闪耀的小钻正安静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姜知桐一惊,“这是……”
昭川眉眼含笑,再度俯身,温柔地吻在她的唇角。
“生日快乐。”
-
那天晚上,姜知桐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和昭川初遇的时候。
花园的草坪上,她如从前那般去拉他的手,昭川对她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样式简约,碎钻耀眼。
昭川说,生日快乐。
姜知桐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他接着道,我走了。
不要!
不要走!
……
姜知桐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下意识地想要去拉住他,却猛地从梦中惊坐起身。
“昭川!”
眼前是她的房间,天亮了。
不知是谁给她开的窗户,细细的秋风伴着阳光一道撩起纱帘,洒进屋内。
姜知桐胸口急促的起伏停顿了一秒,她猛然回头望向床的另一边。
没人。
她心口一跳,飞快地起身跳下床去,直奔楼下。
一楼客厅。
姜知桐今天有个画展的发布会要参加,从浦早早就来家里等了。
正在吃早餐呢,突然听见二楼一阵急促的脚步。
他回头一望,是姜知桐正往楼下跑。
“诶,你醒啦?正好,来一块吃早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