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相爱的人,一个专注于爱情,一个却将爱情放在了可以往后等一等的地方。这场爱情似乎注定了不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许多年后,男孩回来了。但家乡已经没有了等待他的女孩儿,有的只是女孩儿已经嫁人了的消息。”
姜知桐的话音落下,光幕重新出现在她身后,画在餐巾上的素描跃然于众人眼前。
“这幅画之所以会出现在私人藏品的拍卖环节,是因为这幅画的原作并不是我。我只是在原作素描的基础上稍做了一些修改与补充。
“当我听到这个故事的第一时间,我便在想象,故事里的两个人该是多么相爱,穿着洋装的女孩才会对她深爱的另一个人露出如此幸福的微笑,而在之后画这幅画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想,如果能重来一次,男孩是否就不会再选择远走他乡?”
舞台的灯光之下,一袭白裙的姜知桐圣洁美好如同一位误入凡间的天使,她以最温柔的嗓音,最朴素的言语指引着人们回到那段过往。
“但在这个故事里,他们却已经分离。”
“我想,每个人的过去里都会有这样一段遗憾,或许现在看见这幅画的大家会觉得画里的少女十分眼熟,那是因为我认为这位美丽的少女代表着一切美好的想象,那是人之初最纯洁的情感。亲情,友情,爱情。”
“那张素描,或许是男孩为女孩儿画的唯一也是最后一幅画,女孩一直将他小心地珍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希望将来有一天,如果两个人再见面,彼此都能保留最初的那一份感动与真挚。
“而在这幅油画里,我用了大量的油彩着重描绘梦境一般的氛围,便是想让看到这幅画的人能有一种身至梦境的感觉。
我们或许不能穿越时间回到过去,但我们将这份遗憾一直保留在记忆最美好的时候。”
光幕上的画面再度切回了姜知桐的油画。
素描的写实性一消失,油画的景象便真如梦境一般朦胧。
在那一片梦幻的光影之中,记忆之中的那个女孩正朝着人们走来,带着往日熟悉的笑容,轻盈而美丽。
讲解完毕,花园里的众人还未从姜知桐的讲述中回过神来,主持人趁此宣布开始竞价。
低价是姜知年喊的一千万。
很快就有一千五百万、一千七百万、两千万。
乔绍更是直接加价到五千万。
五千万买一个梦境,对这些有钱人来说,只不过是毛毛雨。
五千万之后,依旧有人继续往上喊,很快到了六千万。
今晚卖价最高的拍品的成交价也不过是区区三千万罢了。
姜知桐再一次刷新了本次拍卖会的最高成交价格,看样子今晚也能再一次刷新她本人的最高成交价格。
台上拍卖行的主持人听着竞价,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六千万之后,喊价的人渐渐少了一些。
就在乔绍准备直接加到八千万的时候,许中川缓缓举起了手牌。
“一个亿。”
他的声音不大,却沉厚有力。
“美金。”
一个亿!
还是美金!
如此巨大的数字让台上的姜知桐都愣在了当场。
台下更是哗然一片。
一亿美金是什么概念。
台下的人根本没有想到像这样的拍卖会上竟然会出现如此天价。
台上的主持人甚至忘记了数秒,竟直接一锤定音:“一亿美金!成交!”
姜知桐错愕地对上许中川的视线,却在发现他眉目间的阴沉时,心间猛然一坠。
第38章 我将做你永生虔诚的信徒……
拍卖会结束, 按照惯例,买家可以和作品的主人见面。
许中川将他与姜知桐的见面安排在了别墅楼顶的露台。
楼下的拍卖会还在继续,人群大多集中在花园里。
露台上安静非常, 夜风吹拂, 带起些微凉意。
这幢别墅是N港的别墅群里最大,地理位置也是最好的一幢。
别墅周围三面环山, 白天放眼望去满眼浓绿,仿佛置身于天然氧吧,每呼吸一口都是自然的芬芳。
然而如此优良的环境放置在此时漆黑的夜色之下,远处的山峦叠嶂看起来却像是鬼影重重般阴森可怖。
许中川就坐在这样的背景之中,整个人都被笼罩了一层夜色。
Anna一身鲜艳的红裙站在许中川身后,裙子的缎面在夜色中泛着黯淡的光泽。
她冷艳的脸庞精致得没有一丝生气,仿佛一只游魂。
妖艳而诡异。
姜知桐是这时上来的,昭川就在她身边。
听见动静, 许中川回过头来,这两人会一起过来, 他毫不意外。
但昭川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 却是许中川没有想到的。
那只雕刻着海棠花的珠宝匣,是许中川送给徐清的礼物。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说过,总有一天,他会给徐清买很多很多珠宝,装满这个匣子。
但他还没做到他的承诺,徐清便已经离开了他。
徐清过世之后, 他一一清点她的遗物, 唯独这只匣子,他一直没有找到。
他以为她已经扔掉了。
连同他那时对她的承诺一起。
姜知桐与昭川就停在离他不过三步远的距离,许中川转动轮椅面对着他们, 目光一直定在昭川手中的珠宝匣上。
“这个,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昭川抬手,珠宝匣在夜色之下显出了一种沧桑的历史感。
他说:“这是她留在容公馆里的。”
这个她,指的是徐清。
这么多年以来,昭川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容家散尽,唯独N城的这幢容公馆还能保留,直到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木盒,发现了盒子里藏着的秘密,他才知道,或许他曾以为的一切,都不是他以为的模样。
那天许中川假借要来公司巡查的名义想拖住昭川回家的脚步,他便给他讲了这个故事。
关于他和徐清,关于他所认为的爱与背叛。
他说,他爱徐清,愿意为她奉上一切,但徐清却连几年都不肯等他。
他恨容家的所有人,因为是他们抢走了徐清,但他更恨徐清,因为她生下了昭川。
这是对他们感情最大的背叛,也是他最恨徐清的地方。
昭川想的一点也没错,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恨,所以许中川才会救下昭川。
这么多年以来,许中川恨过,更怨过,但他唯一不后悔的,是他爱过徐清。
话到这里,许中川转向了姜知桐。
她紧紧依偎在昭川身边,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瑟缩,有些愤然,那样纤细纯洁的模样像极了当年还爱着他的徐清。
许中川对姜知桐说:“姜小姐的故事讲得很好,但有一点你想错了。”
许中川的面色隐在黑暗的阴影之中,姜知桐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却莫名能从他此刻的声音中听出深重的苍凉。
她问:“我想错了什么?”
“如果再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离开。”许中川说。
姜知桐眼眸一顿,眉间细微的皱起,“如果是这样,你又有什么立场去恨呢,你明明可以……”
“昭川。”许中川突兀地打断了姜知桐,Anna推着他的轮椅上前,室内的光终于将他们二人的表情照亮,但姜知桐所见的却仍然是无尽的淡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母是怎么出的车祸吗?”许中川眸中晦暗不明,声音低沉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淡淡地说:“那是我找人做的。”
当年容家从巅峰跌落,而许中川却已经是N城一霸。
看着徐清为容家四处奔波,他到底于心不忍,他想将徐清接到身边,只要她肯忘记容家的一切,包括昭川,许中川便允诺会不计前嫌,给她优渥的生活,像从前一样爱她。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那时的许中川能给徐清全世界。
许中川一番言辞恳切,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宽容大度感动,他以为徐清也是如此,她会痛哭流涕,会立刻答应他的提议,奔向他的怀抱。
但徐清却说,她已经不爱他了。
许中川离开她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听见徐清对自己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
她淡淡地告诉他,她现在有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她有了她梦想中的生活,而这个梦想之中已经没有许中川了。
她不是贪慕虚荣的人,更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她愿意与自己的爱人同甘共苦吃糠咽菜,也不愿意跟着许中川远走高飞锦衣玉食。
许中川可以接受她拒绝的理由是不想拖累他,不想让世人觉得她徐清是个见利忘义的人,但唯独不能接受她说的不爱。
他想徐清比谁都知道,他天性霸道,多疑,残忍。他可以忍受徐清背叛他第一次,但他绝对忍受不了徐清再背叛他第二次。
但徐清却坚持这样做了。
于是没过几天,在她和那个男人出门办事的路上,刹车失灵,两人连人带车冲下高速,公路之下就是悬崖。
车毁人亡。
如此秋夜,又开始飘雨,细雨粘在姜知桐裸露的皮肤上,彻骨寒凉。
她感觉到昭川握着她的手不断收紧,他用力到她痛得皱眉,但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她清楚地感觉到昭川内心的激荡,他需要一个人拉住他。
她用力地回握住昭川,可她此时的震撼却不比昭川内心的小。
她不明白许中川到底是个什么样残忍的人,他在说起那起车祸,说起徐清冲下悬崖的时候,他眼中晦暗的光芒好像徐清只不过是一件他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物件罢了。
姜知桐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便徐清拒绝了你,但她仍然是你爱过的女人,就算这种爱变成了恨,你又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毁掉一个人的生命?你太可怕了。”
她说完,露台上一时寂静无声。
许中川阴沉着脸色,没有反驳。
昭川不发一言,他与许中川四目相对。
毕竟在他身边待了十多年,昭川太过明白他此时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许中川后悔了。
在他设计害死了徐清之后,他后悔了。
他残忍了一生,直到他毁掉了徐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寄托在徐清身上的,好像是唯一还能证明他人性存在的感情。
没有了徐清,他便彻底没有了任何生活的目的。
金钱,权利,地位。
所有的一切他都有了,但他的心却失去了温度。
一旦心脏停止跳动,这一切冰冷的物什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许中川找到了昭川。
找到了那时候的容昭。
才12岁的容昭有着和徐清同样倔强的眼神,却也有那个男人身上可恶的高傲气质。
许中川看着昭川,就像看着徐清,又像看着徐清对他的背叛。
但他是徐清唯一留在这世上的东西了。
哪怕他的存在只是不断提醒他徐清曾经的背叛,他也没有选择。
接着,许中川便开始改造昭川,让他受尽煎熬,让他变成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模样。
他对外宣称这是他的孩子,他想象着昭川是徐清与他的孩子。
他一面通过他来怀念徐清,一面又通过折磨他来惩罚徐清。
你看,即便你死了,还有你的孩子来替你赎罪。
这十几年来,许中川便是怀着这样扭曲的心态,不断折磨着昭川。
昭川想的没错,他是在复仇。
不过不是在帮昭川,而是在帮他自己。
姜知桐听完这一切,看见许中川眼中近乎狰狞的狂热,不敢想象他心理到底扭曲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看着昭川受苦,就像看见昭川的父亲在受着折磨,也像是看见了徐清在向他求饶。
许中川口口声声说他爱徐清,但在姜知桐看来他爱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不管是离开还是回来,或是到了最后选择帮她,甚至选择结束她的生命,他从未问过徐清本人的意见,甚至都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他根本就不管徐清到底需不需要金钱,也根本不在意徐清在他离开的时候有多么痛苦,他只看见了徐清离开的背影,就断定了她的背叛,却不曾回看过去,看看那是她经过了多少失望与伤害之后才会做出的选择。
姜知桐浑身都在颤抖,她分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生气又或是害怕。
许中川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昭川的黑眸从初时的情绪激荡到此时的冷如寒霜,他已经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他松开姜知桐的手,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没猜错的话,这些应该都是许中川送的。
他突然问:“还有呢。”
“除了车祸,还有呢。”昭川说:“容家遭遇的一切,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姜知桐一怔,抬眼望向昭川,“那不是……”她想说那不是姜家与叶家的合计,却在看见他侧脸紧绷的线条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又猛地转向许中川。
当年的容家即便开始走下坡路,但徐清与昭川的父亲一起为挽救容家而倾尽全力,更何况以容家的家底,无论如何也不会以那样诡异的速度坍塌,几乎是一夜之间,容家在H市的势力全部被连根拔起。
若说之前没有一点点布局与陷阱,是绝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商场上一直有传言,姜、叶两家为了将容家赶尽杀绝,提前了许久就开始布置一切,但谁也没有想过,当年的姜家与叶家,再如何会算计、筹谋早,这两家加起来也绝撼动不了容家半分地位。
这一切,定是还有人在推动。
轮椅上的许中川垂下眼睑,忽然发出一声怪笑。
姜知桐错愕地看着他再抬起眼时,方才那些苍凉与伤感全都消失不见了,他眸中浑浊又锐利,整个人周身阴鸷的气质如同地狱来的恶鬼,阴沉又恐怖。
许中川桀桀笑道:“呵呵,我知道你们利用徐清框我来这是想做些什么,阿川,你无非就是想要我承认当年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