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从南棠风风火火地走进公司开始,沿途毕恭毕敬地跟她打招呼的人挺多,池焰跟在她后面,除了几道好奇的目光以外,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这话说来或许有点矫情。
但他突然意识到,为了赶上飞机,他从早上五点就起床一路赶过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案子已经结束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在一瞬间又清楚地摆在了眼前,像一盆冷水倾头而下,冻得他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池焰撑着额头,喉结急速地滚动几下。
继续留在南棠的办公室,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认识到,脱离了杨春晓的案子之后,他的姐姐还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而他却一无所有。
他很想马上站起来离开这里,即使无处可去,总之也先走出去再说。
可是他舍不得。
他完全低估了自己的恶劣,埋藏的贪欲一天比一天膨胀,临近回来的这几天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要用什么方法,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南棠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池焰始终坐在那儿没走。
南棠刚回办公室就愣了一下,她看着仿佛从她离开就没挪过位置的年轻男人,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
“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南棠回了一句,坐到他身边后猜测着问,“不开心了?”
“……”
南棠笑了笑,哄他似的轻声喊道:“池焰?弟弟?池焰弟弟?”
池焰深吸一口气,总算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到一起,南棠猛的怔在当场。
他眼眶泛红,平日清澈的瞳孔里压抑住某些无法言说的情绪,看起来像被谁欺负过了一样。
南棠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会突然……”
“你不要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池焰打断她,“明知道你对我已经很好了,但我还是不满足。”
他扬起头,不敢再和南棠对视,只能苦涩地看着天花板,一边唾弃自己贪得无厌,一边哑声说:“但是这两个月,我真的很想见你,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也不用理我,让我在旁边看着你都行,我就只是想见你。”
南棠揉了揉眉心,怀疑池焰并没有意识到,他委屈又隐忍地说出这些话,在有心人听来,其实是一场非常直接的告白。
她慢慢凑近了问:“所以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忽然靠近的温热呼吸和熟悉的香水味,让池焰的思绪断掉了片刻。
他不自觉地垂下眼眸,从女人脸上看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说话呀,刚才不是很会撒娇么?”
南棠双手攀上他的颈侧,弯起唇角问:“还是说,要姐姐亲一亲才能好?”
第33章 姐姐亲我,是喜欢我的意……
外面就是制片部的工作区域。
有人步履匆匆地从外面经过, 有人把键盘敲得啪啦直响,有人在电话里提高音量据理力争。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其实没那么差,但那些轻微的动静在池焰耳中不断放大, 仿佛分开两个空间的隔音玻璃只是个虚无的摆设, 稍有不慎, 就能被其他人听见他们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南棠抬眼看他, 眼中风情无限:“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池焰声音很低:“姐姐, 你别逗我。”
南棠看着他眼里浓郁的隐忍, 心疼地叹息一声,索性搂住他的脖子,自己岔坐到他的身前,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池焰呼吸乱了一拍,下意识扶住她的腰。
他从未体会过如此亲密的姿势, 不敢乱动,只能乖乖地靠在沙发上, 感受着嘴唇被她含着轻吮。
办公室没有开灯, 百叶窗隔断了刺眼的光线,只送进少许昏暗的色调, 烘托出暧昧的氛围。凌乱的呼吸和细碎的亲吻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在春日的午后点燃了克制太久的火焰。
南棠贴在池焰身上,发觉他身体微微有些发烫。
她笑着看他一眼,往下抿住他的喉结,用牙齿轻轻地咬了几下, 再伸出温热的舌尖绕着那点突起的骨头打转。
池焰猛的往后仰了下头, 不成调的轻喘从喉咙里冲出来,又很快被他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只能在头晕目眩的刺激中伸出另一只手, 试图像拎起小猫的后颈那样拉开南棠。可手指才碰到女人细腻的皮肤,就仿佛被狠狠地电了一下,不自觉地换成把她往怀里按的动作。
南棠只能换了姿势,伏在他的肩窝里,笑了笑说:“小朋友,现在懂了吗?人工呼吸不能算接吻,只有姐姐刚才教你的才是。”
池焰不说话,胸膛激烈地起伏。
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南棠不得不重新抬起眼,见他眼眶比接吻前更红,不由得愣了一下,问:“怎么,不舒服吗?”
池焰摇了摇头,没说舒服还是不舒服,浅棕色的眼睛里像氤氲着潮湿的水汽,看得南棠心都软了。她坐起来,捧着他的脸问:“还是不开心?”
“……没。”池焰缓缓叹了声气,哑声问,“姐姐亲我,是喜欢我的意思?”
“我看起来像那么乱来的人么,不喜欢的人亲他干嘛。本来有些话我打算慢慢说,可今天中午的饭局把安排全部打乱了,你知道我回来看见你可怜巴巴的样子有多难受吗,搞得好像是我把你带回来又扔掉不管了一样。”
不带停歇的一长串回答,让池焰如坠梦中般恍惚。
喜悦和惊讶在脑海中来回交错,让他脑子里绷紧的弦一下子断开,几乎没怎么思考地承认道:“我就是觉得被你抛弃了。”
南棠:“……”
她从没遇到过如此青涩又直接的对手,明明什么技巧都没有,却还是让她根本招架不住。
池焰眼中涌动的暗潮翻滚过几次,似乎还没从低落的情绪中缓过来,忽然发泄似的掐紧了她的腰。
南棠感受到他掌心的力度,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以前我不敢想,你会有喜欢我的一天。”
池焰皱紧眉,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嗓音嘶哑地继续说,“我很认真的,今天你承认了喜欢我,我就是永远都会当真,你以后不能不要我。”
年轻男人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南棠仿佛被他蛊惑了般,郑重地点了下头。
池焰缓缓低下头来,将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唇边,他低声呢喃出既委屈又隐忍的语调:“姐姐,别骗我,也别扔下我。”
南棠胸口漫开一阵酸楚的滋味。
这两个月以来,她看见什么好东西就想买给池焰哄他开心,可说到底,还是疏忽了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池焰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从小习惯了被忽视和冷落,长大后又长期生活在如履薄冰的环境里。
或许有很专业的人,教过他在遇到危险时如何自保,但他却从来没有学会过,在感到孤独的时候该如何自救。
所以他只能像小时候那样,独自承受着强烈的不安,等到濒临失控的时候,那些汹涌的负面情绪便会将他整个吞噬掉,然后让他因为旁人眼里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彻底陷入患得患失的梦魇里。
“不会的,我舍不得了。”
南棠发现,这次她真的栽在池焰手里了,并且因此不忍再听他如此压抑的恳求,“现在还难过吗,再亲一次好不好?”
池焰侧过脸,缓了缓才回道:“嗯。”
南棠微扬起头,刚准备凑上去,结果下一秒,池焰就先低头吻了下来。
他学着南棠之前的动作,含着她嫣红的唇瓣吮了吮,耐心地等到女人的唇形更加饱满后,才终于松开,换作用牙齿去轻咬触碰。
唇齿厮磨的细碎声响逐渐填满了呼吸的空白,漫长而激烈的窒息感让南棠有种即将溺水的错觉,她紧紧攀住池焰紧实的后背,把她精心挑选的衬衫抓出杂乱的皱褶。
南棠闭上眼,在不断攀升的眩晕感中,清楚地意识到,她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贝弟弟。
亏她还以为只是简单地教他接吻,却不想实际是放了一只来势汹汹的猛兽出笼。
房间里的温度热得能让所有的理智全部融化。
没有谁再去介意外面人来人往的动静,任何一丝来自其他人的声音,都只能变作刺激神经的调剂品,令他们在紧闭的房门内拥抱得更紧。
一切即将脱轨之际,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终于打乱了满室春光。
两人皆是一愣。
南棠大梦初醒般推开池焰,连忙站起来,把滑到膝盖上方的针织裙摆扯下去后才问:“谁?”
“开门开门,是我。”温语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等一下。”
南棠深吸一口气,快速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仓促地拨了下头发,滑动鼠标唤醒笔记本屏幕,清清嗓子说:“进来吧。”
话音刚落,温语冬推门而入的同时,南棠就立刻想叫他出去。
她刚才光顾着收拾自己,完全忘了半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池焰。
办公室乱来流创始人温语冬,前脚刚踏进来,就立刻凭借丰富的经验,觉察出一丝微妙的气息。他先看了眼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的南棠,又幽幽转过头,望向沙发上的池焰。
南棠顺着温语冬别有深意的目光看过去,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光线明亮地从半开的门外透进来,笼住池焰清瘦修长的身体。
他微低下头,还没回魂似的,手肘撑着沙发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抬起手背,一点点擦掉唇角沾到的口红。
到底还是个经验不足的弟弟,浑然不觉随着他来回摩擦的动作,那一小片艳丽的红色反而被晕染得越来越大。
温语冬看不下去了,关上门,痛心疾首地提醒南棠:“拿张湿巾给他吧,再擦下去,我怕等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工作时间调戏小帅哥。”
他不说还好,一说,池焰把头埋得更低。
南棠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温语冬无语地耸耸肩,又拉开门告辞。
南棠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湿巾,走过来抽了张递过去。
池焰接过去几下擦完,静默许久,才抬起眼皮:“你要工作了?”
“嗯,你先去吃饭?吃完周围逛逛或者看场电影都行。”南棠语气认真地向他保证,“等下我忙完就给你打电话,反正下班不用打卡,我早点来找你。”
池焰这会儿浑身的逆鳞都被摸顺了,想了想起身说:“没事,我订了酒店,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离开池家以后,池焰一直住在姚家的老宅,现在老宅被警方查封,他自然只能先住几天酒店再找房子。
可事到如今,南棠哪里能让他在外面住:“把酒店退了,以后住我那儿。”
池焰愣了一下:“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南棠理直气壮地反问,“刚才是谁叫我别扔下他的?”
池焰低声笑了笑,紧接着又扭过头轻咳一声:“好。”
“行了快去吃饭。公司旁边有家粤菜馆应该会合你口味,记得报我的名字记在我帐上。”南棠推他一把,催促道。
池焰不禁怀疑他真的被包养了,转回来看着她:“那能不能再亲我一下?”
南棠踮起脚尖,没敢再来一次无法收场的法式深吻,只轻描淡写地碰了下他的嘴唇。
池焰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也回吻了她一下。
走出办公室后,池焰很快在走廊拐角处的电梯间,遇见了神色复杂的温语冬。
他淡淡地朝温语冬点了下头,换来对方满是探究的眼神。
“池焰?”温语冬不太确定地喊道。
“嗯?”池焰停下脚步,“你知道我?”
温语冬在心里“哇哦”一声,说:“当然知道,我经常听南棠提起你。”
池焰准备按电梯的手收了回来。
他见温语冬不像有急事找南棠的样子,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跟姐姐很熟?”
“我是她老板。”
温语冬打量他一眼,发现池焰并没有池星远形容的那么凶神恶煞。再一联想他刚才衣衫不整地靠在沙发上,明显在和南棠的相处中是属于被引导的那一方——换言之,就是那种很奶很听话的弟弟类型,于是放松了警惕,故意贱嗖嗖地逗他说,“哦,我们私交很不错,我还给她送过一车的玫瑰花。”
池焰平静的眼神瞬间蒙上一层冷淡的色彩。
他比温语冬高出几厘米,视线往下冷冰冰地扫过去,无端增添了一分戾气。
“是么?”池焰低声问。
温语冬后背一凉,草率了,不该浪的。
他哈哈干笑两声,主动承认:“然后她没收。”
池焰垂眼睨着他,上前半步:“你送姐姐花,是想追她?”
温语冬心想饶了我吧,我不就是以前被南棠撞到过太多次办公室偷情,今天好不容易局势反转想报复一把吗?谁知道这弟弟居然这么不禁逗,现在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想把他按在墙上一顿暴揍似的。
凭什么啊,南棠不尊重我也就算了,她家的小朋友怎么也不尊重我啊,温语冬悲愤地暗自思索,他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
温语冬硬着头皮想解释,谁知刚一开口,悬在头顶的强势气压就忽然消失了。
他愣了愣神,抬头看见池焰已经往他身后走去。
温语冬转过身,发现南棠不知何时跟了出来。
她把一张会员卡塞到池焰手里:“差点忘记给你了,结账时把这张卡给他们看一眼。”
刚才还凶狠张扬的年轻男人,此刻几乎摆出几分低眉顺目的乖巧,轻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