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磨蹭地起身,摇摇晃晃地来到少年的身前,像一个宿醉的酒鬼。她弯下腰,伸手拉了拉少年的胳膊,“来。”
沈雁月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确认了一下周围依旧没有埋伏的血族后,他顺着少女的意思站了起来。
这半月内,瑠歌总是会动不动地拉他,或是两人并肩讨论东陆的情况。从一开始抗拒肢体接触,到现在,沈雁月已经十分熟悉她的动作了。
少女抓住他的胳膊,他却眼皮都不跳一下,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习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沈雁月起身后,没想到这一站,就立刻被少女拖拽到了床边。
沈雁月:?
瑠歌没怎么使力地示意他起来,随后径自把他推坐到了床上。这还不够,仿佛知道沈雁月的力气比她大似的,她干脆跨坐到了对方的身体上,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抽开他手中的剑,轻轻将他往枕头那边推。
沈雁月瞟了眼被丢在床下的剑:“……”
他提醒道:“瑠歌,你醒一醒。”
“啊……”少女模糊地呢喃了一声,仿佛是应答。
她轻柔地拍着少年的肩膀,似乎是安慰,“别怕,打雷不吓人的。”
此时此刻,少女穿着单薄的白色内衫,毫无自觉地跨坐在少年的身体上。因为船身摇摆剧烈,她不得不抱住少年的肩膀。
肆虐的雷鸣下,少年耳边那颗莹白的珍珠同样颤栗不已。瑠歌好奇地去追逐那抹跳动的莹白,呼吸萦绕在他的耳边。
又是一个浪潮打来,瑠歌柔软的胸脯若有似无地蹭在沈雁月的脸边,使得少年原本凝聚的精神陡然一散,面前只余下了她身上的香气和她的柔软。
他是能接受她的靠近,可不是……这么近。
距离几乎为零,两人彼此贴着,温度在相触的皮肤上传递。
沈雁月忍无可忍,伸手掐住了少女纤细的腰。他抬高她的身体,随后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稳当地走回去,把她塞回了自己的床上。
替她脱掉鞋子、扶她躺好、帮她盖好被子。
却没想到被少女一把拽住了胳膊。
“沈……你睡不着吗?”瑠歌半撑在床上,橙金色的卷发调皮地乱翘着。
她的内衫因为侧歪着的身体缓缓滑落,露出了莹白的肌肤,还有锁骨下方隐约的起伏。
少女尚未发育完全,那抹圆弧便显得极为青涩可爱,惊鸿一瞥之下,混乱脏污的船舱映照着这样鲜妍的雪光,诱惑到仿佛能令人停止呼吸。
偏偏她还没有自知,半耷拉的眼皮打架,迷糊道:“暴风雪来袭的时候女巫城堡也很吵的。没事的,别担心。”说罢,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沈雁月默不作声地上前了一步。
他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伸手,掀起褶皱的被子,重新将她严严实实地捂住。
他心道:看来半月以来的安逸真的令她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沈雁月辗转多个临时赏金兵团,对于一些事情,他知道得非常清楚,却半点提不起兴趣。
在他眼中,发泄的佣兵和买来的妓|女就好像两具白花花蠕动的肉体,实在没什么好看。
然而方才的惊鸿一瞥,却令他需要暗自克制才能不去重温那叫人心神不定的画面。
太大意了。
他想,或许从明天开始,他还得给瑠歌提一提男女之间的距离问题。
毕竟东陆那边,行走在江湖的修士哪怕再怎么奔放,也没奔放到……这种程度。
沈雁月垂下眼睫。
鸦青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使他看起来捉摸不透。
在他沉默的这一会儿时间里,瑠歌颇有不屈不挠的意思,再次拽住了他的手臂。
沈雁月担心她的被子又会滑下来,只好不上不下地伫立在她的床边。
从被中探出来的手逐渐变得冰冷,瑠歌却坚持不放。
——沈雁月已经好几晚没有睡觉了。
大多是白天时候打个盹,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大脑糊涂地想着“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让他睡觉”的瑠歌不高兴地努了努嘴,又在手上用了把力。
“哥哥,你陪我睡会儿。”她的声音清软,呢喃中蕴藏着撒娇,令少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方才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触感。
那种轰然间星火燎原身体热起来的感觉,他觉得极为怪异。
眼看少年又有被拉动的趋势,瑠歌向床铺的右边移了移,小声道:“被子里很暖和的,你进来休息一会儿吧。”
沈雁月眸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少女,血瞳平息下来,鬼使神差地,他顺从地坐在了床边。
瑠歌立刻为他的腿盖上被子。
她缠过来,想要让他把鞋子脱掉,沈雁月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终于问道:“你醒了?”
眸光清明的瑠歌:“……”
她无辜道:“跟你磨了那么久,我当然醒了啊。”说罢,还笑眯眯地眨了眨眼。
“醒了就不要闹了。”雷鸣声不绝于耳,要在雷暴中分辨血族的动静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情,稍有不慎,那些窸窣的动静就会被闪电遮盖过去。
“今天换我来守夜吧,你休息一会儿。”被发现了,瑠歌也不作遮掩,“我们是团队搭档,不能让你一直这么辛苦啊。”
被子里还留存着少女的余温,热度适中。熟悉的香气就在身边,沈雁月一边抗拒着这些温暖,一边又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
“对嘛对嘛,”见少年终于慢吞吞地上了床,瑠歌高兴地为他盖上了整张被子,“有我在,打雷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怕打雷。”沈雁月无奈地辩驳。
“那你怕什么?”狂暴的浪潮中,少女和少年挤在一张被子里,她的双瞳饶有兴致地变为了血瞳,“你会害怕……被人咬吗?”
这样近的距离,突然令她的血气躁动起来。
瑠歌的獠牙悄无声息地出现,面对少年漠然的脸庞,她吓唬性地询问道,“沈雁月,你被人咬过吗?”
就她这样软绵绵的口气,沈雁月听来只觉得好笑。他果断道:“没有。”
“那你能不能让我咬一口?”瑠歌笑意盈盈地蹭在少年的肩膀上,在这样的暴风雨中,一切声音与欲望都被狂闪的雷鸣掩盖,仿佛想做什么都能为所欲为。
沈雁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自然地点了点。
在一同个被子中,哪怕没有面对面的接触,他却清楚地知道,她的衣服穿得不那么端正,歪歪斜斜的。
少年罕见地产生了一丝心虚。
为了遮掩这抹心虚,他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少女的獠牙在他的颈边磨蹭。
她从未吸食过新鲜的血液,城堡中,总有女仆们为她准备血包。吃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和沈雁月靠得那么近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他颈项上的血管吸引了过去。
想要。
少女无从下手地乱舔舐着,沈雁月伸手掰正了她的下巴,指道:“不要乱舔,咬这里。”
瑠歌尴尬地停顿了一瞬,不敢抬头,随后顺从地咬了下去。
新鲜的血液涌出,瑠歌小口吮吸着。
莹白的珍珠就在她的脸边晃动着,一想到冷冰冰的沈雁月竟然允许她吸血,她就兴奋得难以自己。
有一种被承认了的满足感。
鲜血涌入喉间,瑠歌蓦地攥紧了被角。血液的流逝使得沈雁月的面色更加苍白,他没有开口说停,一切都纵容着身畔的少女。
不知过了多久,瑠歌终于离开了他的脖颈。
她心满意足地小声打了个嗝,随后面颊蓦地染上绯色。望着对方还在流着血液的伤口,她的眸中隐约有暗芒闪烁。
她再次埋头,舌尖舔去那些残存的血液。
呼吸扑洒在肌肤上,带来阵阵颤栗,少女总是偏头蹭着他,令沈雁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是第一次吸血?”
“是、是啊……”瑠歌心虚道,“怎么了,哥哥你要试试我的吗?”
沈雁月不作声了。
血族很容易对第一次吸血的对象产生依赖性,她这样的话……
事实上,他竟然不觉得反感。
有一种,在饲养小动物的感觉。
沈雁月伸出手,僵硬地摸了摸瑠歌的脑袋,“没事,你继续睡吧。”
“你睡我才睡。”瑠歌执拗。
她敏锐地发现,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石蜡灯哐啷哐啷地在地面上来回滚动,沈雁月的精神也没那么紧绷了。海潮中,明明该是刀光剑影紧张的纷争时刻,气氛却变得旖旎起来。
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僵持了一会儿,沈雁月最终完全躺下了身体,任由瑠歌为他盖上了被子。
少女跟着躺下,心中道:沈雁月就是这样,多磨磨他,他就拿她没有办法。
她百无聊赖地想了很多,最终敌不过吸血过后的睡意,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到少女呼吸变得均匀后,沈雁月轻手轻脚地起身,重新拾起了床边的剑。朦胧的月光自木头缝隙中洒下,他抽开木头舱门的横锁,回头挥开一个保护罩,闪身拐到了外部的走廊中。
在刚才那点时间里,交战的声音完全消失了,没有新鲜的血味弥漫。
他极快地使用瞬移巡视了一下,发现大部分躁动的血族都没了源血反应,看来是已经化为了尘土。
咯噔一声轻响,一个箱子在他身后骤然翻滚下来。
沈雁月机警地跃起,顺势踩住了滚动的箱子。
“你在外面做什么,给我回去守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在甬道的尽头显现,来人虽然面容陌生,但那道傲慢的嗓音却无法让人不铭记。
梅尔维尔亲王。
对方突然敏锐道:“你身上有血味。”
“瑠歌喝你的血了?”
少年神情微妙地点头。
“唔,”梅尔维尔亲王走到少年面前,打量着他的面容道,“我知道你。”
“伊维特教过你战斗技巧,还有你的天赋……”亲王玩味道,“我不知道你和波伊尔有过怎样的约定。不过天演赛上,如果瑠歌出现了一点问题……”
他伸手,蓦地抬起少年的下颌道:“后果你自己清楚。”
少年漠视着眼前的亲王,无动于衷道:“不用您说,我也会保护好她。”
两人双目对视了许久,梅尔维尔忽的笑了。
“很好,”他说,“如果你能赢得比赛,想要什么,梅尔维尔氏族都会尽力满足你。”
他这句话落下,少年冰冷冷地杵那儿,好像不需要他多余的指示。
梅尔维尔自嘲地笑了几声:“如果我刚刚那样说,是不是非常符合人们对我的评价?”
“谢谢,”他在少年拿捏不准情况的时候按住他的肩膀迅速道,“……谢谢,麻烦你了。”
沈雁月眼中有诧异之色浮现,他的嘴唇微动,亲王却迅速化为一抹雾气,消失在甬道中。
不留下一丝气息。
干净得好像从未出现过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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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Daddy如果知道他们在船舱里做什么可能就不会说谢谢了。
大概就是“我在打怪你却在搞我女儿”(。)
第74章
在船上的时间虽然冗长,不过沈雁月教了瑠歌不少基础的修炼方法。比如说,如何凝聚提炼精血、如何不被敌人花里胡哨的攻击所蒙蔽,还有简单的近战招式,好叫瑠歌稍有应对之力。
庞大的新知识犹如战前突击,瑠歌认真地学习着,除了东陆那边拗口的人名和名号,她什么都学得很好。
时间在充实的学习中飞速而逝,波伊尔亲王偶尔也会提点瑠歌两句。除了他们两人外,瑠歌还眼熟了不少血族,其中就有一位黑衣公爵。
这位黑衣公爵好像是专门过来做生意的,在甲板上闲谈的时候,他也教了瑠歌一些血族的实用技法和法术。
很快,就到了正式登陆的时间。
因为此次船上的打斗并不激烈,没有损坏什么影响船身前进的发动机,因此船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东陆。
瑠歌几乎毫无所觉,白天学习聚精会神,夜里便睡得深沉,她连船是什么时候突破屏障的都不知道。
沈雁月对此欲言又止,有那位黑衣公爵跟着,夜里的确没有危险。但是一旦进入了比赛……
夜里睡得这样沉……算了,大不了他多设点陷阱。
春风微拂,此刻是东陆气候最好的季节。夏国将比赛地点设置在了水路四通八达的高婺城。高婺城,是一座临水的山城,它拥有夏国最先进的港口和最混杂的种族,是一个典型的移民城市。
瑠歌站在甲板上,未到岸边,她就能看到远山连绵。远望之下,山体竟然不是苍翠的绿,也不是积雪已久的白,而是一种灿烂娇艳的粉。
莫德尔公爵迎风伫立于舷梯边,对着远处的景象侃侃而谈:“这座山城的左边是桃花坡,另一边是樱花泽,虽然远看风景相似,但是近赏独有不一样的风情。”
公爵划开挂在脖间的怀表,语气关怀:“距离天演赛的筛选赛还有小半月才开始,瑠歌小姐,你上岸后可以先在高婺城的周边好好玩一玩。”
瑠歌闭眸体会着湿润的风和特别的草木芬芳,眉间舒展:“前辈下船后打算在哪里落脚?我有空来拜访您。”
“我……”黑衣公爵卡壳了一瞬,随后浅笑道,“我过来是办公务的,交易完成后会立刻回家。”
“也是,毕竟您家中还有家人在等您呢,一来一回都要近三个月了。”瑠歌顺势道,“俄国距离五大湖有些远,等我什么时候前往美洲了一定来看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