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捉婿——花下残棋
时间:2021-02-09 09:14:00

  ......
  苏雁的婚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已经顺利的过了纳采问名和纳吉,接下来便该是纳征。
  “这是阿陈那日跟我商量过后,拟出来的聘礼单子。”顾充将两张泛黄的纸放在案几上,示意小丫鬟拿去给赵氏瞧。
  赵氏拿过那张单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笑道:“宋府尹这些年生财有方,果真是赚了不少钱,给三子准备的聘礼都这么多。”她又仔细看了一遍,暗道难怪自己家翁会看上宋家。这宋府尹不仅年纪轻轻靠自己坐上开封府尹,竟还能攒下这么多家业,果真了得。
  顾充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宋家都能给出这么多聘礼,咱们家要给的,只怕更多了。”
  时人讲究厚嫁,本就对聘礼没多少要求,只从奁钱来看是否收家中疼爱。宋家给出这么多聘礼,便是给足了面子,苏家要陪嫁过去的数额,只能往大了加,何况还是苏氏嫡枝的女儿,奁钱少了只会让外人笑话苏家抠门。
  赵氏也道:“原先准备的那些,只怕要不够用了。”
  顾充食指轻扣桌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叫了个小丫头过来,“你去将十二娘和九娘叫过来。”
  赵氏抬眼,疑惑问道:“阿娘,怎么了?”
  “没什么,我叫她们过来看一看,到时清点奁钱的事,让她门上手试一下。”顾充最近被这一大堆事,给搞得焦头烂额的,人都不适到了极点。
  转瞬之间,赵氏便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便将手中已经筹算过的账整理出来,打算到时让苏移光俩人对照着清查。
  用过午食后惯常是苏移光的午睡时间,一觉醒来,听桑其复述了一遍过后,她才发现自己多了个任务,望了望桌案上的一沓账,她不动声色的绕开了路。
  这大夏天的,她一点都不想动。
  桑其端了一个冰碗给她,温声道:“娘子先吃一碗,就没那么热了。”
  “阿九呢?”苏移光拿着团扇扇了一会,又有冰碗在身旁,总算是凉快了一些,便干脆将团扇放在脸上盖着,扇面接触到脸颊,一丝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令她心情好了一点,语气也温和了一点,“她的嫁妆,她自己清算吧。”
  桑青掩唇笑了笑,“那奴婢去将九娘请过来,娘子跟她一同算?”
  苏移光吃着冰碗,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去吧。”反正到时候把阿九叫过来了,就让她自己算得了。
  苏雁下午应当也没什么事做,来得很快,没多大时间就到了清徽院。
  “喏,都在那呢。”苏移光指了指她的嫁妆单子,里头每一样东西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连样式都描述了出来,生怕有人偷换。
  苏雁拿过单子,先粗略的扫过了一遍,而后问道:“你可看过了?”
  苏移光的冰碗已经吃完,现在正在剥莲蓬吃,“没呢,就等你来看,我人多好。”
  她说得理直气壮,两只手一刻不停的剥了嫩嫩的莲子往自己嘴里送,眼中一派诚挚。
  苏雁愣了一下,默默地继续低头看单子,将其中每一样都细读过一遍后,道:“我看完了,大致记下来了。”
  “是吗?”苏移光从她手中将单子拿过来,自己扫了一遍,随后放下莲蓬起身,“好像都堆在正院耳房里头,过去看看吧。”
  苏雁点点头,二人一齐往正院去。
  顾充和赵氏去准备其他东西,不在院中,小丫鬟们见二人进来,显然是已经被嘱咐过,忙引着俩人去了耳房中。
  苏移光寻了个位置坐下继续剥手里几个没吃完的莲蓬,苏雁的拿着单子开始一个一个查探起来。过了约莫一刻钟,苏移光手里的莲蓬终于吃完了,随意从苏雁手里抽了一张单子,开始看起来。
  “青玉如意一对、翡翠雀鸟簪一支、亭台楼阁金簪一支、百子衣一件......”
  苏移光拿着单子一个一个清点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四合如意云纹锦两匹、宝莲龟背纹锦四匹...咦,这些锦缎怎么只写了纹样,没写具体的品种?”
  她将单子反复看了一遍,仍旧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什么?”苏雁急忙将手里的东西丢下,围了过来,“我瞧瞧。”
  苏移光顺势递给她,自己干脆坐着歇一会,“这些是从哪拿的?”
  苏雁看了半晌,也满脸的疑惑,想了一会说:“应当是公中出的。”
  想到这,她干脆出去,打算问一问正院里的大丫鬟,这些锦缎是从何处送来的。
  苏移光见状,干脆上手摸了摸,发现锦缎很轻薄,基本都是匣锦,还有几匹细锦。瞧起来都挺不错的,并非普通布料,按理说已经会有品种名才对。
  她正垂首沉思,苏雁手里捏着单子,皱着眉头回来了。
  “怎么了?”苏移光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
  苏雁一进来便哼道:“刚才母亲身边的小鱼跟我说,这些就是公中出的,从萱安堂送来的。”
  苏家关于族中子孙的婚嫁,一向有所规定。嫁女从族中公产里出六十贯和二十匹锦缎,娶妇则从族中公产里出四十贯和十匹锦缎,这两年因顾充身上事务繁忙,且族中婚嫁事宜不多,便由李太夫人那边管着。
  “我记得小时候五姊出嫁,我们去看过她的嫁妆。”苏移光饮了口茶,淡淡道:“里头似乎有十六匹细锦和四匹重锦。”
  苏雁默了一瞬,“我先去将以往的单子找出来看看。”
  苏移光不置可否,起身理了理衣襟,“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找出来了,直接跟父亲说就行。”做孙女的亲自去跟长辈说嫁妆给的不对,到底不像话。她蹙了蹙眉头,又道:“算了,我去说罢。”
  太夫人连苏雁的都敢替换,这两年其他成亲的族人更不必说了,有的不细心的指不定就这么过去,又不像他们可以直接将以前的单子找出来。只是些许锦缎,没人会为此费这么大心思。
  但她知道她爹素好面子,肯定丢不起这个人,何况这么多人零零总总加在一起,贪的也不少,铁定会找太夫人算账。
  因惦记着刚才的事,俩人下午干脆将加快速度清点,倒还真找出来一二遗漏的,全都记在了纸上。
  晚间用饭,苏移光本想跟苏卓序说锦缎的事,看到他人进来的时候,都要张口喊他了,却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便只能又将嘴给合上。
  “姑母万福。”来人先上去给顾充行礼。
  苏移光木着脸看他喊人,完全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喊姑母姑父,喊得越来越顺溜,跟她娘是他亲姑母一样。
  不过这不重要,他今天怎么又来了?端午前几天不是才来过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宗祁隐晦的侧首看了她一眼,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笑来。
  苏移光就看了一眼,感觉有些看不下去,主动移开目光。
  “今日你那幅画可瞧过了?”顾充笑着问宗祁。
  苏卓序代为答道:“瞧过了,应当是真迹。”他将家中几幅摹本取了出来对比,苏家本还有藏窦立行其他画作,几处一比较,他几乎可以确定是真迹。
  宗祁笑着说:“多谢姑父相助,几处不懂的地方,经姑父一说,祁豁然开朗。”
  苏移光现在听到他说话就浑身不舒服,干脆低下头用饭,假装这样就能听不到他说话。可即便如此,那几人对话声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耳中。
  顾充似乎对宗祁很关照,让他多用些菜,苏卓序又叫他饮酒,顾充不满道:“你怎么总这个样子,他才多大年纪,就天天哄着人喝酒,成个跟你一样的酒鬼你就开心了?”
  “没事的。”宗祁笑道:“这酒味道浅淡,我就陪姑父喝一盅而已,不喝多的,姑母不必担忧。”
  一众小辈都在这,苏卓序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气呼呼的说:“你瞎说什么呢,他都这么大年纪了,瞧着都快要娶妻的时候,喝点酒怎么了?三郎像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定亲了。”
  想到这,他突然问宗祁:“你何时娶亲,让我去喝杯喜酒啊?”
  这回轮到宗祁脸色差点要稳不住,他顿了一下方道:“祁尚未有婚约,一切都要看父亲和祖母如何安排。”
  他想暗示苏卓序,自己还没有定亲。
  但苏卓序却没听出来,只摇了摇头,“你父亲竟也不着急。”
  宗祁只能保持微笑。
  用过饭,苏移光率先起身离开,苏卓序和宗祁还在说话,没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正院外有一架秋千,她干脆在门口玩了起来。
  苏卓序又说起今日那幅《西山斫琴图》,叹道:“这幅画我家几代人都只见过摹本,没想到竟从你这瞧见真迹了。”他一面唏嘘,一面又饮了杯酒,眼中竟是感慨之色。
  顾充让人将他的酒杯夺了,方才起身回房,准备洗漱。
  宗祁瞧出他对这幅画的喜爱,忙道:“祁已经得了有几日,看过一段时间了。祁这几日恰巧繁忙,不得空观赏,姑父若是喜欢,便暂时留在姑父这把玩一段时间?”
  其实他是想说,直接送给他便可。但俩人认识还不算久,他这样贸然送厚礼,只会令对方心生警惕,而暂时借给他看,就不一样了。
  果然,苏卓序听到这,眼睛瞬间亮了一下,看宗祁的目光,简直可以用欣慰二字来形容。他假装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收下了宗祁的“好意”。
  “你平常若是得空,就多过来走走。”苏卓序轻咳一声,对这位便宜侄子十分之满意。
  宗祁欣欣然点头,起身拱手:“既如此,这幅画暂且留在姑父这,等祁得空时,再过来取。”
  等他来取画的时候,又能上门一次了,嘻嘻。
  踏出正院后,目之所及是一片血色夕阳。
  少女坐在秋千架上摇动,长裙随风轻轻飞舞,她的身后是一轮壮丽残阳,在他眼中,却不及那少女万分之一的美。
 
 
第53章 对你负责
  宗祁立在院门口, 抬眼过去,凝着她看了许久。
  苏移光早就察觉到宗祁的目光,但既然他不说话, 也不动作, 那她也只做不知,微微垂首,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裙摆瞧。
  从宗祁的角度看过去, 只觉得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垂首时露出的那一段脖颈, 如雪一般柔腻。
  他顿了片刻,缓缓走上前去。
  苏移光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他,也不说话, 眸光沉静却似乎有无尽的笑意。她忍了一会,终是有点忍不住, 于是问道:“宗祁,你怎么又来我家了?”
  “我不能来吗?”宗祁直接反问她。
  苏移光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哼道:“不许你来。”
  宗祁立在她面前,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几乎只能见到他月白色的衣衫。
  “反正就是不许你来。”她忽然间觉得有点不高兴,伸手推了推宗祁。
  但她力气并不大,根本推不动那人。
  宗祁笑了笑,温声道:“可是是姑父叫我来的呀。”
  苏移光撇撇嘴:“你怎么能喊得这么顺口的,我看你喊几位长主的夫婿, 也没喊这么热情。”算起来, 几位长公主的丈夫,才是他真正的姑父,她爹不过是个表姑父而已。
  宗祁道:“我和姑父一见如故, 相谈甚欢。他是长辈,我喊得殷勤些也无妨的。”他目光落在苏移光瓷白的面庞上,眸色深深,“倒是你,可能忘记了一些话。”
  他目中折射出的东西,令苏移光有点看不懂了,顺着他的视线,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但感觉并没有沾上什么脏东西。既如此,那就只能是宗祁眼睛出了毛病了。
  “我忘了什么?”苏移光感到莫名其妙,坐在秋千上将腿晃来晃去,装作不经意的踢到了宗祁。
  宗祁温声一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蛮蛮,你是不是忘了那日我来你家道贺时,你在春池边对我说过的话?”
  苏移光的脑海轰的一下炸开。
  春池边说过的话?
  她忐忑的抬起头望向宗祁,定下心神后,不动声色问道:“什么话?我不记得了,还请豹奴哥哥来给我指点迷津一下?”
  但宗祁却没有被她的话给激到,只将手虚虚放在她的肩头,叹道:“你怎么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呢,蛮蛮?”
  苏移光想要退后,离他远一点,但她坐在秋千上,根本没有退路,只能强作镇定的直视宗祁。
  “蛮蛮,看来你是完全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宗祁慢条斯理道:“那就只能我亲自来替你回忆回忆。”
  他的手沿着苏移光的五官,虚虚拂过,虽未触碰到,但苏移光却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感觉窜上心头。她正要将宗祁的手打开,那只手却停了下来。
  宗祁柔声道:“那日你的口脂印在了我的衣衫上,你说过的,要对我负责。”
  他的手甚至指了指自己的衣袖中部,示意苏移光看过去。
  这么仔细一看,苏移光方才发现,他今日所着的衣衫,和那日是同一件。袖子上那块口脂的印子早就被洗掉了,但不知为何,她却总觉得还能从中看出些端倪来。
  仿佛那日蹭上的口脂,还残留在他的衣衫上一般。
  “是吗?”苏移光抬眸看他,握住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我怎么没瞧见口脂?莫不是你那日喝糊涂了,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然后还要赖到我头上来?”
  她现在只觉得奇怪,明明他那日已经喝醉了,她之所以应下,也是想着这人都已经喝醉了,根本就不算什么,等明日他酒一醒,说不定就忘了这个事。
  宗祁轻笑一声:“蛮蛮,我那日便跟你说过,我没醉。”他似是叹息,替她将挡住视线的鬓发撩到耳后去,“是你一定要说我醉了,我便只能同意你的话。”
  虽心中早就有个猜测,但此刻听到他亲口说出自己没有醉酒的话,苏移光还是感觉接受无能。
  她猛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指着宗祁说:“宗祁,你骗我!”
  宗祁正想说自己并没有骗她,是她非要按头说他醉了,他为了配合,才点头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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