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是有操作的,后宫女子一般想叫皇帝来,不明说,要么折腾个小病小灾,实在急着想见就咣当晕过去,基本上皇帝给点面子都会来一趟,好像他是个太医似的,一来百病全消。
傅贵妃虽然不承宠了,但她是后宫里身份仅次于皇后的女人,地位摆在这里,正常来说皇帝不会拂她面子,但这一次皇帝不仅没来,还直接下旨以行为不端为由,把傅贵妃连降三级削成了傅婕妤。
傅婕妤这下是真晕了过去。
后宫尚且如此,前朝的傅氏简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昨日消息从宫里传出,他们就急着想要联系大皇子,不料老皇帝反应快得很,直接就把大皇子塞给进宫来询问情况的成王带回去了,成王一脸懵逼进宫,领着个白来的大儿子一脸懵逼地出宫,新鲜出炉的这父子俩表情十分相似,看着就很有父子相。
大皇子都二十好几了,按理就算给成王找个嗣子,也该找几岁大点的小皇子,塞一个二十好几比当爹的都高一头的成年儿子的,简直闻所未闻,傅氏不由就猜测,是不是他们家前段时间联系江湖人排除异己的事发了,陛下不想牵连到大皇子才把他迁出去,接着就是对付他们了?
好家伙,不猜就算了,一猜猜得人心惶惶,傅氏从上到下哭声震天,宛如明日就要上断头台。
这些就和傅家一行人没什么关系了。
傅书晨仍然不好下床,需要在盛京休养一段时间,李叔几个本来跟来就是为了照顾傅书晨,给他打打下手,如今主家看着是要没了,李叔犹豫再三,还是向戚霜提出了辞行,他们毕竟是傅家的人,傅氏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回去复命,加上李叔确实也觉得,有他们几个老人在这里,傅书晨实在抹不开面,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有他们几个在这里碍事,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处好了。
戚霜倒不觉得李叔几个碍事,但人家要回去复命,她又不是照顾不好傅书晨,便也点头同意了,隔日一早李叔几个就收拾了东西离开,傅书晨还在睡着。
既然要在盛京住些日子,总不能一直住在客店里,也不方便照顾人,戚霜这才发觉了有个身体来历的好处,当下也不客气,又进宫了一趟,这一回和老皇帝的交谈十分愉快,戚霜要了点钱,准备盛京买一处三进大宅,这是平头百姓能置办的最大规格,不少中下层官员有资格还买不起。
对于老皇帝痛哭流涕想要认回她当公主这事,戚霜觉得怪麻烦的,杜玉娇在江湖上的身份是杜霸天之女,再深入一些是他故人之女,要是做了公主,这可怎么说呢?从好端端的正经出身成了老皇帝的庶出公主,看似身份变高了,实则辱杜玉娇她娘了。
就这么着吧。
老皇帝也不敢做得太过了,他麻溜地掏了钱,恭恭敬敬把人送走,没过一会儿,隔壁宫室里就走出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人,戚霜要是在这里,肯定……认不出来,但从这中年人手里拿的奇门兵器铁鹤双钩还是能判断,这人正是如今的天榜第三铁鹤道人,作为江湖天花板级高手,铁鹤道人也没能抵抗朝廷的金钱攻势,背地里替朝廷做了十来年的事了,今日老皇帝吩咐他躲在远处观望,让他但凡有机会就动手。
铁鹤道人但凡有点骨气,一钩子就能把老皇帝捅了:但凡有机会就动手?哈?有个屁的机会!
他躲在暗处头还没伸出来,首先感受到了一股凛然的杀意,这股杀意如血海滔天,又如老猫戏鼠,铁鹤道人手里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被吓得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直到人都出了皇宫了,他才觉得手脚不那么瘫软了,慢慢爬了起来。
老皇帝听了铁鹤道人的话很是失望,他倒不觉得铁鹤道人是个水货,毕竟这老道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夸大其词对铁鹤道人也没什么好处,只能说他这个女儿翅膀很硬,估计是动不了了。
老皇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戚霜一点都不意外,对她来说没什么,反正她也不指着老皇帝吃饭,对他更没什么父女之情,老皇帝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她也彼此彼此,拿老皇帝当个取之不尽的钱袋子。
从钱袋子那里薅了点封建主义羊毛,戚霜在伢行转了转,看中了一个老翰林的旧宅,这老翰林年纪大了,族中子弟没一个成器,就准备卖宅回乡,卖了盛京的宅子回到乡下置办些田宅,够吃几辈子了,天色还早,戚霜又去宅子那边看了看,发觉格局之类大体也合意,很是满意地买下了。
傅书晨在客店里待了一天,从早上戚霜来了一趟,之后就只有小二来送茶饭,好不容易等到戚霜回来,他有些高兴,却不明说,哼了一声,只道:“天色这么晚了,姑娘又从谁那儿过来看我?”
这话酸气满满,傅书晨自己却听不出来,觉得自己很是阴阳怪气,略有些心虚。
戚霜不至于和小少年争较这个,她笑了笑,把地契给傅书晨看,只道:“从今往后,咱们在盛京有处落脚了。”
傅书晨怔了怔,他家里也走商,虽然不大受重视,但这点东西他还不看在眼里,把他听愣的是咱们两个字。
“我去看过了,那家的桌椅器具都是前些年打的,还很结实,除了床要换新的,别的都用不着,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找漆匠来漆一漆,再打新的太花时间了。”戚霜说着,又给傅书晨比划,“有那么大一个池塘,里头养着鱼,还有个小亭子,咱们夏天在亭子里喝酒,钓鱼,冬天也能赏赏雪,怪道是翰林人家,各处的摆设都风雅得很。”
其实风雅不风雅的对江湖人来说也就那样,但听着这人干巴巴的形容,傅书晨垂下了眸子,低声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去住?”
戚霜没听出来傅书晨的语气变化,她嘴角翘了翘,忽然俯身在傅书晨嘴角亲了一下,把人用被子裹成一个长长的卷儿,从床上轻飘飘地抱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现在。”
傅书晨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连忙挣扎着要下去,“别,被人看见了……”
戚霜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傅书晨的半张脸,对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弯起嘴角,“不会让你被人看见的,咱们飞高一点。”
傅书晨起初没有明白戚霜说的飞高一点是什么意思,直到掠出房门,却见她几下借力,竟是斜斜如烟雾腾空般往上飞去,这绝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门轻功可以做到的,简直就如同话本里飞天的仙术。
傅书晨眼睛晶亮地看着把他抱在怀里的女人,那双清澈的少年眼眸倒映着漫天星辰。
不知飞了多久,飞到傅书晨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的时候,戚霜向下落了落,两只脚稳稳当当踏在半空之中,傅书晨向下看了一眼,裹在被褥里的身体有些僵硬,戚霜怕自己腾出一只手来安抚他会让少年更加害怕,便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安慰地说道:“没人会看见的,想叫也可以叫两声。”
傅书晨微微摇头,忽然半抬起身子,在戚霜靠过来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了被褥里,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露出来了。
第17章 江湖寻美(17)
戚霜所说的飞高,原本也只是想飞得高一点不让人看见,却没想到她飞得越高,少年看她的眼神就越是亮,不知不觉才飞得那么高。
如今临近夏时,晚上倒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是在高空之中,戚霜也没带着傅书晨停留太久,找到白日买下的那家宅院,轻轻巧巧落了地,傅书晨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戚霜把人在客房里安置下来,这家人早半个月前就搬出去了,一应家具虽然是全乎的,但总也不能把主家的被褥也留下来给买主,也就两面厢房里还有待客的备用床褥,虽不见得新,至少洗得很干净。
傅书晨人在床榻上,戚霜摸到桌上点起了蜡烛,夜里昏暗,一点蜡烛也不尽事,本该是睡觉的时辰了,但经了刚才的亲近,戚霜就有些不大想走,傅书晨见她磨磨蹭蹭的,仗着夜深,脸色不明显,哼哼几句,只道,“怎么,除了我这里,戚姑娘还有别的去处?”
戚霜这下不磨蹭了,麻利地解了外衣上床,傅书晨人本来在外侧,被她推了推向里,傅书晨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暖热的手把她按住了,“哪有男人睡里侧的,夜里再把你滚下去。”
戚霜其实没这个习惯,听了这话却有些莫名,摸了摸鼻子,犹豫道:“你不好动弹,要是滚下床岂不是更麻烦?”
这话说得实诚,但人是不爱听实诚话的,傅书晨气得又躺了回去,戚霜睡在外侧,因枕头只有一个,便把枕头向傅书晨推,气得傅书晨半起身直接把枕头举起来扔给她。
戚霜这下老实了,翻了翻柜子,找出个备用的枕头来枕着。
傅书晨自己带了被,虽然不是一个被窝,但和人同床共枕的感觉还是很新奇,傅书晨记得他小时候还没开始习武,是和爹娘一起睡的,后来大了一些,就和族里的同辈子弟在主宅习武,别人都是两两睡一间房,可巧他那一辈是奇数,到他这里就剩一个,住的是略小些的单间。
起初是一个月回家一趟,临近回家的那几天总是很盼望,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不想着回家了。
如今,他也算是有了另一个家了吧,虽然来得猝不及防,过程也实在难堪了一些,但意料之外感觉不坏。
戚霜闭上眼睛睡着,呼吸声很均匀,也很长,几乎是傅书晨自己呼吸三次,她才呼吸一下,这便是内力绵长的缘故了,武林高手通常自然寿命要比普通人高,也正是因为这个。
听着听着,傅书晨就睡着了,他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多出一个人来,毕竟不算那彻夜未眠的一次,他和人同床的次数少得可怜,有时候实在要将就,他就没有睡好过,但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却睡得十分踏实。
一夜好眠。
戚霜这几天的直播都很敷衍,因为昨天夜里身边多了个傅书晨,她也没开睡觉直播,按惩罚制度,第二天是要强制直播一天的,强制直播没法关闭,戚霜也不想把傅书晨躺在床上的样子直播出去,虽然她的直播间还算干净,但偶尔几句被封的污言秽语还是让戚霜很有印象。
傅书晨醒来的时候,戚霜已经出去有一阵子了,他刚发出点动静来,守在外间的店小二就高声叫道:“傅爷,傅爷您醒了吗?戚姑娘买了小的一天,让小的来照顾您,您看是先洗漱还是先吃早点哪?”
这小二是客店里惯会伺候人的,傅书晨这几天也习惯被人看笑话了,没为难人,由着小二服侍他洗漱,刚想问戚姑娘去哪儿了,就在床头看见一张写了字的纸。
傅书晨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留书辞行,视线模糊了片刻才对上焦,只见上面写着:出去置办些家什,雇几个人,路远,明天早上回来。
傅书晨气得伸手把纸捏成团丢了出去。
戚霜确实是出去置办家什的,看中什么就付钱让人送到家里去,这也是提前吩咐了小二去开门的,三不五时就有人送货上门,傅书晨也安心了不少,只是声音实在吵得很,他索性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这两天盛京城里热闹得很,老皇帝不是个蠢笨人,对于傅氏的动作多少知道一点,但还是在铁鹤道人的提醒下才发现傅氏勾结江湖人排除异己的事情,于是傅氏先前的猜测成了真,大皇子已经过继出去,收拾傅氏甚至都不需要顾及他的面子,毕竟从法理上来说,成王夫妇才是大皇子的爹娘,傅婕妤等于白怀十个月,白养二十几年。
好歹也是个当朝大族,崩塌起来比县衙抄家还快,不少老百姓赶着去看热闹,兴奋得不得了。
[主播难得在白天直播,是要带我们去看抄家现场吗?]
[她走的方向都不对,逆着人群走的。]
[同期的主播花样比这多多了,我今天进直播间之前看到有个主播在表演铁锅炖大鹅,特别馋、特别残忍。]
[铁锅炖大鹅算什么,有个小主播更厉害,同样是男主后宫流,那边已经被玩成男主杀妹流了,主播要杀谁男主就替她杀谁。]
[主播,我也想看这个!]
[话说到这里,这直播间的男主去哪了?好像就上次看了一眼是不?]
说实话,要不是弹幕提到,戚霜都快忘记这还是个有剧情的直播了,为免直播间观众对男主寄予更多厚望,她难得在直播间里置顶了一条:[本直播间男主已死,有事烧纸。]
置顶完,她就没再去管宛如油锅里下饺子的井喷式弹幕,转了一圈到伢行,准备雇几个人伺候。
三进的大宅一般来说仆从要有几十个才转得开,但就两个人住的话倒不用这么费事,戚霜雇了两个厨子,四五个打杂的,考虑到傅书晨最近需要近身伺候的人手,她特意多看了几个人,最后挑了个十四五岁的机灵小厮,其实还有个更聪明机灵的,但长得也不错,以傅书晨那个醋劲,戚霜觉得她要是把人带回去,估计家里往后都不用买醋了。
从伢行出来刚到中午,戚霜找了个酒楼吃饭,盛京城里的酒楼就没什么大小之分了,大一些的酒楼要么打着御厨传人的名号,要么就有XX皇帝的题词,基本上到了饭点,都是座无虚席。
戚霜在外头吃饭大多不挑雅间,因为她知道自己也就是个普通人,坐哪吃都是吃,但如今顶着个貌美如花的壳子,遇了几次麻烦之后,她也有意识地挑地方坐了,毕竟平时遇到麻烦随手解决就解决了,可谁又愿意吃饭的时候遇到麻烦事呢?
戚霜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一壶果子酒,见餐牌上有烤乳猪,也点了一份,只把菜的分量改成小份,盛京的厨子手艺自然要好过一般城镇,戚霜也不怎么挑剔,厨子的手艺到了一定程度,吃起来只有细微之分,戚霜一直觉得文无第一,厨也无第一,吃得正舒心,忽然外头一阵吵嚷,脚步声却是奔着她这里来的。
这家酒楼其实没什么大名气,虽然也有个御厨菜的名头,但盛京城这样的酒楼多了去了,戚霜也就是想解决一顿午饭,却不料这家酒楼其实是有背地名堂的。
她坐的这二楼雅座向下正对着盛京城最大的一座销金窟风月居,自下向上看,没有瓦片遮挡,这是因为酒楼建造时挡住了风月居那边的光,被人上门来敲掉一半的,虽然是座正经酒楼,但一般来说靠近秦楼楚馆的酒楼是没什么女客愿意来的,偶尔倒有客人带着姑娘来花销,这种不是本地人不晓得的名堂,戚霜自然也不晓得。
风月二字用在青楼是最恰当不过,能以风月居命名,这家青楼不仅不负销金窟之名,连背景也大得吓人,平素都是权贵子弟来往,寻常富商都不得进门,而今日正是风月居做了三年清倌人的施施姑娘挂红牌的日子,别管外头傅氏抄家有多热闹,对于会玩的纨绔权贵来说,风月居里才是最热闹的。
施施姑娘长得美貌,难得也不是个清高脾气,与许多公子王孙都有交往,这个哭几句,那个歪缠缠,便是想让自己挂牌的时候身价高些,青楼女子身价一旦高了,那就和高门小姐没什么区别,旁人想同她亲近就得捧着大把银子来,那些普通客人更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她,动了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