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施施姑娘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歌舞，因排场太大，楼里甚至摆不开，专门清出风月居里最大的露天场子给她跳，不料这边台上跳着，底下的权贵子弟却渐渐地一个接一个歪着脖子昂起脑袋，宛如一群大鹅。
施施姑娘越跳越心慌，忍不住也跟着抬了一下头，刚好对上隔壁酒楼二层雅座上，一只手提着乳猪在啃的戚霜。
施施也怔住了。
乳猪那么大的个头，难得这女子一只手就提得起来，二楼不算太高，又距离得近，能把那女子的容貌看得清楚，分明是一张九天仙子的容貌，咬食时却带着一股桀骜的野性，奇妙的矛盾融为一体，看得人心惊肉跳，那一口接着一口，宛如噬人的妖孽，让人在细微的恐惧之余，又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艳入骨髓的美。
啃着乳猪的戚霜：“？”
这特么找谁说理去。
第18章 江湖寻美（18）
戚霜见过很多美人，如果说容貌是上天的恩赐，那上天肯定也是个老色批，美人总是各有各的风姿，也各有各的烦恼，在亲身经历之前，戚霜把这种烦恼称之为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因为大部分美人烦恼的根源居然都是美貌。
没有套进美人壳子的时候，戚霜的理论一直很实用，要么自强，让别人不敢因为美貌而轻薄你，要么老实点，出门记得蒙头遮脸，但到了她现在这个处境，她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冷酷了，充斥着一种吃不到葡萄说别人的葡萄酸的心理，毕竟长了一张花容月貌，哪怕会为此引来麻烦，可谁又舍得把美貌藏起来不叫人看见？就像得了天底下最珍贵的珍宝，只能藏在盒中不见天日一样。
美貌的稀缺资源，顶级的美貌更是叫人眼馋，所以在被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戚霜带着一种格外宽容的心态，好言好语地把人劝下了二楼，从二楼栏杆上劝到风月居的露天顶棚上的那种劝。
风月居里一众权贵子弟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只见美人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脂，几步走到栏杆前，随即她手里就多出一个人来。
被派到酒楼里的几个人自然不是正主，正主是这位被称为齐公子的大胖子，戚霜入手一掂就知道，这位公子得有个二百五十多斤往上，先前就是他找人来吩咐了几句，让“手脚麻利点，把人带过来”，也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良家女子硬是想往青楼里带。
底下的人也吓得不成，主要是因为谁都没看见齐公子是怎么上去的，要说江湖人武功高吧，总不能连个基本法都不讲，众目睽睽之下，硬是揪走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啊！
立刻就有人慌里慌张叫嚷起来，“那丫头，快把齐公子放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
上一个被揪起来的是老皇帝，态度比这可好得多，不过戚霜在意的也不是这个，她把人揪着拧了一圈，面对面打量一下，试图从一坨糊在一起的肥肉上辨认出具体的五官来，她记得镇国公府那位迷j皇子的粉衣小姐是个小美人，一家子兄妹，怎么这个哥哥寒碜成这样？
胖子也慌，都顾不得凑近的美人脸，涕泗横流，“呜……放下，放下我……呜……”
戚霜把人提在手里晃了晃，叹了一口气，说道：“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这也就是我了，换个人来，肯定要把你打死的。”
胖子吓得抖了抖，脸上的肉也跟着晃荡，看着还有些好玩，戚霜不为所动，也不管底下的人，只问胖子道：“我要废你一肢，在我没有失去耐心之前，你可以自己来选怎么废。”
就说话间这么点功夫，戚霜已经听见有人低低吩咐去报官，还有人找了风月居的打手想从另一侧包围过来，为免把吃饭的酒楼给糟践了，戚霜便提着人轻轻巧巧地落在风月居的一处廊檐上。
胖子显然还没有接受过来自己青年残废的命运，还在结结巴巴试图讨价还价，戚霜实在看不得这个，只好说道：“你自己不选，那就我来选了。”
话音刚落，戚霜一抬手就把胖子的右臂敲断，连着筋一并也断去了，然后把人放在廊檐上，脚步一踏，飞掠而走。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炸裂了。
[还讨论什么男主的死因啊，快看那胖子，主播是真的把他废了吗？叫得跟杀猪似的。]
[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打碎了一截筋骨，以这个世界的正常医疗水平，确实是要残废一辈子了，主播下手很稳啊。]
[卧槽那胖子的声音好大，这里老式外接耳机，耳朵都要炸了。]
[嗯哼，我们艾美人生下来就要割掉耳朵哒~]
[还好我们索伦人不长耳朵。]
[啊，前面的是宗主族！我是利亚人啊！承蒙庇佑四万年，索伦大法好！]
[居然是黄金种族吗？索伦人也会失眠吗？]
[看到索伦两个字我就湿了，泪湿眼眶，索伦大法好！索伦大人们守护宇宙一定很辛苦吧！我们苏亚女人最漂亮了，有空来苏亚星系玩啊！]
[前面的放屁，我们艾美人长得最接近索伦人，你们的长耳朵美女根本不合我们的审美！]
[索伦大法好！承蒙庇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索伦大法好！]
弹幕上一时都是各种人种隔空对索伦人的表白，密密麻麻一片都是索伦大法好，看久了很容易让人不认识这几个字，戚霜也注意到了，在她刚出源宇宙的时候，索伦族还只是个略微强大一些的长生人种，如今看来已经是能够庇佑一个宇宙的强大种族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索伦人没再发弹幕，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弹幕才渐渐平静下来。
……
[所以男主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呢？有逻辑分析大师吗？我总觉得是主播下的手。]
[逻辑大师也没法从睡觉主播这里看出剧情线吧……]
[话说回来，主播什么时候睡觉？慕名而来，我都失眠十多年了。]
[慕名而来+1，这不是睡觉主播吗？什么时候睡觉？]
[慕名而来+2]
睡觉主播难得不营业，虽然有不少人失望地退出去了，却吸引了很大一部分从前没有在这个时间点看过直播的观众，虽然主播很高冷，从来不和他们说话，但对于很多看直播的人来说，看另外一个世界的风土人情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戚霜也难得心情不错，当真带着这一票观众在盛京城里闲逛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还应弹幕的请求，去了皇宫。
应朝的皇宫占地面积不算大，有盛京城的三分之一大，老皇帝住的地方叫天权宫，前些日子他在天权宫旁建造北宸宫，虽然没明说，但众人都知道是给那位心尖尖上的美人建的，那美人生下皇子之后盛宠不衰，一个月前被封为宸妃，宸为最接近帝王之人，可见盛宠。
这要换成老皇帝年轻时候，未必肯这么去宠爱一个人，不过他现在都快六十了，心态渐渐就起了变化，当皇帝也久了，江山稳固，他凭什么就不能随着自己性子来？何况美人风华绝代，跟了他这么个老头子，生了皇子也没法继承皇位，他从别的地方填补一二难道不是很正常？
虽然在大部分人看来确实不是很正常，但老皇帝自己是很感动的，他觉得后世没准要为他和宸妃的这段爱情而千古歌咏，虽然他遇到宸妃时五十岁，宸妃十五岁，但他觉得这段感情简直感天动地。
戚霜倒是不知道这段要被千古歌咏的爱情故事，她在皇宫里转了一大圈，基本上好一点的宫殿都住了人，老皇帝别的不行，妃子是真的多，还有四五个妃子挤在一个宫殿里的，大部分占地大点的宫殿都是一个主位加两三个妃嫔共住，一直转悠到老皇帝宫殿附近，才让她找到一个有床有被设施到位的空宫殿。
老皇帝是想等到半个月后宸妃生辰，再办个小宴，正式迎宸妃入住新宫的，牌匾都没挂上，戚霜径直进去睡了一个晚上，早晨还给老皇帝在议政殿的御桌上留了个条子，她把给老皇帝给宸妃准备的天蚕冰丝被给顺走了。
戚霜其实不爱顺人东西，上回在镇国公府顺走的裤子她洗干净还给送回去了，起因还是镇国公府小姐迷j皇子让她蹭了一裤子血，但老皇帝不一样，这个老渣渣欠的太多了，她觉得物质上让他还点，是给老皇帝自己积德。
不说老皇帝是个什么心情，反正傅书晨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虽然觉得自己是个男人，需要大度一点，但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还是个有过很多感情经历的姑娘家，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总是疑神疑鬼，觉得她又出去勾搭男人了，这种心情不能对伺候的人讲，他只能自己憋着，却不料昨天来的小厮出门买菜回来，告诉他隔壁住着个姓谢的官老爷，据说刚从地方上调来京城。
傅书晨差点没把被褥撕了。
就在这个时候，戚霜回来了，她在皇宫里一直等到直播间可以关闭才走，连个早点都没敢在外面吃，好不容易赶回来，迎头就是一个枕头，气得面色发白的俊俏少年抬手又是一个枕头，咬牙说道：“你究竟有没有一句实话？你说！这宅子是因为什么买的？”
戚霜买宅子的时候谢鸿还没搬来，她这两天又是在外奔波，实在是天地良心，她压根不知道情况，这会儿就有些莫名，但再莫名，求生欲还是第一时间占了上风，她连忙把手里的枕头放到床上，按住少年肩膀，柔声说道：“好了，气归气，别把身体气坏了，你总要让我知道为什么生气吧？”
傅书晨还是一肚子怒火，被按着躺回床上，他气狠狠地扭过脸去，不去看戚霜一脸无辜的样子，只道：“我都知道了，你是故意把宅子买在这里的，就为了你的谢大人。”
戚霜摸了摸下巴，立刻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谢美人了。
第19章 江湖寻美（19）
谢美人虽好，却是天边的月，眼下闹脾气的却是个小祖宗，不能不哄。
戚霜连忙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连他住在东边还是西边都不知道，京里肯卖宅子的人家本就少，这一片虽然不是官邸，但有很多官员来购置房产，巧合之事罢了。”
杜小姐的脸是很适合这种表情的，但傅书晨看也不看，他在江湖世家长大，甚少和女子接触，甚至连美丑观念都很淡薄，让他语气略微缓和的是戚霜斩钉截铁的态度，他狠狠咬牙，不觉自己的语气已经变软，只道：“要么你把他赶走，要么咱们搬走。”
肯提出解决办法就是有缓和余地，戚霜缓了一口气，做出愁苦的样子来，“人家谢大人的宅子肯定是上京之前就买的，咱们后来的要人家搬走也太不占理了些，可这宅子的地段大小都很难得啊，要不是这家主人告老，平时是买不着的……”
傅书晨其实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要是放在从前，有个人朝他这么闹腾，不说一剑刺死，不搭理是肯定的，他总觉得躺了这几天自己人都开始变奇怪了，这会儿有些反应过来，脸又有些红了，但话已经放出去，不好直接改口，见戚霜做出为难之色来，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不搬就不搬，等我身体好了，我带你回傅家。”
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连傅书晨也怔了怔，这样一个花心浪荡的女人，他是真的认定了，甚至要带回家见父母吗？
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是微微发甜的，像是小时候和同宗堂哥几个人去厨房偷糖，用火悄悄烤了一团，焦黑焦黑的糖块里透出的一点甜味来。
戚霜把傅书晨的肩膀掰正过来，用唇瓣轻轻碰了碰傅书晨抿起的唇，然后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了，我们好好的过一辈子，我保证这辈子不找别的男人，好不好？”
傅书晨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只是听着有些别扭，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女人的脆弱，只好应了一声，迟疑着拍了拍她的肩背。
然后傅书晨就觉得自己被抱紧了，两人都没说话，戚霜在想什么，傅书晨是猜不到的，他总觉得这女人和世上所有人都隔了一层，对他也未必真心，无非是见色起意，他却有些不对劲了，每每看到她心中就充盈，总想着她的唇瓣有多柔软，想把她抱在怀里，可他得不到回应，相比起嘴上说的，她做的更多，但更像是一种从上到下的施舍和补偿，他的心是漂浮在云端的，没有被爱的底气，难免就会暴躁。
可他能怪她什么呢？一个男人不被喜欢的女人深爱，就该对她发脾气吗？这岂不是他最厌恶的懦夫行径？
戚霜不知道自己抱着的少年郎想了很多，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去想情情爱爱这些事情了，从前是不够强大，只想生存，等到拥有足够的力量，她又很难再交付真心，她的眼光往往也又很好，不付出真心，别人也往往不肯，后来当真浪荡过一段时间，不拘真心，不谈感情，可欲望被满足，心里却是空的，那样带来的又更是一种无边的寂寞。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少年清越的声音，带着些思考的停顿，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说话，“戚姑娘，我想了很久，你也许很后悔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玩不起，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的想要带你回家，娶你为妻……或者你娶了我也是一样的。和我在一起，我能给的不多，只有我这个人，一条命，几十年，你要是嫌我烦，和我说我会改，你要是喜欢上了别的男人，也别怕我生气，如果他确实比我好，比我对你好，我不会纠缠不清，我不知道以后我会怎么想，可现在我真的是很喜欢你。”
戚霜没说话，傅书晨把话说完，也没有话再讲，两个人呼吸相闻，抱了很久。
久到傅书晨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一声“好”，随即唇上落下一个不带欲望的吻，他有些迷茫，还是抱紧了压着他的女人，轻轻拍打她的脊背，低声咕哝道：“到床上睡。”
隔日出门，戚霜果然见到了准备去上衙的谢鸿，谢大人略微受惊，但还是上前来见礼，戚霜却笑着退了一步，眉眼弯弯地说道：“可惜大人来迟了，我家里已经有个了小醋坛子。”
谢大人立时明白过来，言笑晏晏，只说恭喜。
戚霜朝他摆摆手，提着水壶去菜市口灌豆浆，那背影看着，倒真有些良家妇人的意味了。
谢鸿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便也很好，他抬头望望天，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也许是阳光分外灿烂罢。
盛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调戏江湖女子被废了一臂的事情不过一天时间，就传到城南贩夫走卒无人不知的地步了，甚至广大人民群众已经开始运动自己的小脑瓜，把这个故事填补得更有戏剧性，包括但不限于九天仙子下凡尘惨被调戏，怒而惩治恶少，观音菩萨点化凡人，烈女进京遇纨绔子弟愤而反杀，等等可以编入话本子的剧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