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问出这句“你拿什么还”后,她内心竟然自动接上了回答:
——以身抵债。
不不不,看来是受电视剧荼毒太深了!
海吹纱红着脸跑了。
下了班,海吹纱打车去了市中心的繁华商圈。
碰到顺眼的男装店她就进去看,大脑里给那只狐狸搭配着衣服。
“送人的吗?男朋友?”热情的导购介绍着新款,“这是明年春天的最新款。”
“不要。”海吹纱道,“要买就买经典款。”
她跑遍了几个商场,满载而归时,忽然背起了《木兰诗》。
没办法,自己东西南北奔波买衣服,像极了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
路过一家书店,海吹纱停下脚步。
“书买什么好呢?”
海吹纱索性给狐狸买了本字典,又来了本辞海,全是大部头。
“工具书买了……再来点有内容的吧。”她自言自语着。
逛了一大圈,也不知该买什么合适,于是问书店的店员:“给那些和社会脱节的人买书的话,有什么推荐的吗?”
店员也神了,询问:“是给上了岁数的人买的吗?”
海吹纱:“……”
海吹纱:“算了,经典书籍推荐什么?”
“四大名著。”
“这他看过。”
夷光说过,四大名著,他都有幸读过。
“……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
海吹纱:“给我来一套!能同城邮寄吗?”
第二日,海吹纱接着买衣服,购书,还致电梅典,旁敲侧击问他梅家老宅的那个梨木书架还用不用,她想连书架带书一起搬走。
梅典:“搬哪里?”
“医院。”
梅典:“怎么,你也要设置图书角吗?行吧,下午我让我那个外甥家的小儿子给你送去……”
梅典果然见缝插针,坚定地给她创造机会。
海吹纱:“哦,那不用了!”
海吹纱的拒绝不管用,梅典雷厉风行,不出半个小时,就有陌生的号码打到海吹纱的手机上。
对方是个十九岁的年轻小伙儿,海吹纱不由得怀疑,梅典已经疯了,小她快十岁的男孩子都不放过。
十九岁的健气男孩儿开着辆小皮卡,驮着老书架和书,风驰电掣的来了。
那男孩儿对海吹纱很感兴趣,可能是有特殊医疗这个神秘职业的光环加身,小男孩儿主动提出要把海吹纱送到家。
“姐姐,你喝奶茶吗?”
“姐姐,你这件衣服可真好看。”
“姐姐,你今天这个口红色号可真好看。”
词汇虽然贫穷,但单一的彩虹屁次数吹多了,也显得人比较有诚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男孩儿还很清新,没被社会的油腻污染,海吹纱欣慰且友好的和这位男孩子聊了起来。
直到——
“姐姐去买衣服了?”
“嗯。”
等红灯时,男孩儿转过头,这才看到,所有的衣服,都是男装品牌。
“姐姐买的都是男装?”
“嗯。”
十九岁的小男孩儿震惊脸:“……男朋友?”
海吹纱沉默。
她忽然想起,昨天今天,她无数次听到店员这么问:“是给男朋友买的吗?”
她嫌解释起来麻烦。
若是摆手否认,说什么:“不是啦”,未免太戏精。而且所有的小说电视剧都告诉过她,这种桥段,越是说不是,就越是。
心里没鬼的话,就算被人说:“给老公买的?”也应该云淡风轻的保持沉默。
海吹纱本质是个内向型人格,外出购物只想静静的买,静静的付钱,静静的拿东西走人。什么活动,打折,砍价,她统统拒绝。
导购过于热情,对她而言是种折磨。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交流就不交流,买了就走,拒绝套近乎。
所以,这两天来,所有的“给你男朋友买的?”,海吹纱全都面无表情的默认了。
哦不,这不是默认,这叫购物策略。
那么现在,在封闭的空间内,只有她和一个十九岁的小男生在的情况下,小男生发问,她又该如何回答?
如何速战速决,让他不再继续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
海吹纱略一思索后,作答了。
“嗯?”
小男孩儿:“……啊?”
绿灯了,谢天谢地。
海吹纱掏出手机,低头,点开所有的APP,再一个个关掉。
她内心雀跃着,封自己为,糊弄学大师。
小男孩踩着油门,一路上品着这句明显带着问号的:“嗯?”,一脸迷惑。
神秘,真神秘,这种姐姐,不是他能驾驭的。
“哦对,把我送医院吧。”海吹纱说。
十九岁的男孩敬了个礼,答好的同时,问她能不能去医院参观。
“参观什么?”海吹纱问。
“就你们医院那些非人类。”他挤眉弄眼。
“昆仑医院。”海吹纱头也不抬,淡淡道,“又不是昆仑动物园。”
很会察言观色的男孩子不敢说话了。
车停在东院,海吹纱叫来西院的几个壮汉安保人员,把书架抬走了。
“放哪里?”壮汉问。
海吹纱道:“放狐狸的病房吧。”
转回头,海吹纱同那个男孩道谢。
“李坎坎。”他说,“我叫李坎坎,姐,我学护理的。我舅爷爷说了,等我毕业,就让我到西院实习。”
海吹纱叹了口气。
李坎坎:“我特别向往西院,真的!我做梦都想见见那些非人。”
海吹纱:“那我送你一句话吧……他们真没什么特殊的,他们就是普通人,等你意识到他们很普通后,还对这份职业有新鲜感和热情时再来吧。”
海吹纱拎着衣服径直去了夷光的病房。
推开门,鲁迅全集已经到了,夷光拆了箱,捧着一本正在翻看。
海吹纱把衣服码好并排放在病床旁,数了数,总共二十一袋。
夷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姓鲁。”
“不行。”海吹纱直接驳回,“鲁迅不姓鲁,他笔名好几百个呢。”
“那我就姓周。”
“……真的不再想想?”海吹纱拍着字典,说道,“不急,多着呢,等着你来挑。”
第39章 住口! 狐狸:???我有生命危险!……
梅封想给女儿买个学习桌, 看了好几个,比对尺寸,拉开抽屉却找不到卷尺。问了海吹纱, 海吹纱想了好久, 说:“应该是夷光给收拾起来了吧。”
梅封:“他在哪呢?今天没见他出来溜达。”
海吹纱等着水煮沸泡枸杞, 提起夷光, 她道:“窝在病房一天了。”
“伤又裂开了?”
“没呢。”海吹纱道, “忙着跟鲁迅先生约会呢。”
“别说, 他还真有点书生气。”
“说起书……”海吹纱指了指门外,“东院是在搞什么活动吗?”
“近代史学习月。”梅封压低声音,“你猜谁主办的?那个土豪。”
“诶?我听说,他上周就自首了啊?这么快就出来了?”
“怎么可能,你这几天没看新闻吗?他自首进去, 检举了好多,没听最近启明的警笛声都频繁了?今天就我听见的, 就过去四趟了。”梅封摆手, “我是听说,这活动是他进去前嘱咐特殊综合办的那个亲祖宗替他办的, 不仅医院, 还有学校,全是他拿钱,免费做教育科普。”
“呵,算他做了点好事吧……”海吹纱沏好了茶, 捏起一片饼干一口吞了。
梅封:“就是他那个儿子不好说……爸进去了, 妈不靠谱,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掰正了。”
“这谁知道,环境不行, 那就看命吧。”海吹纱道,“反正狐狸是该做的都做了,这还不走正道,那就是自己扶不上墙,苍天都帮不上了。”
海吹纱赶着坐班,聊不到几句,拿起保温杯就离开了。
梅封去住院部时,见西院大厅也摆上了抗战历史科普的展览牌。
梅封多嘴问了句,来摆放展示牌的黑衣服工作人员道:“跟梅院长打过招呼了。”
梅封:“我是觉得西院用不上,这段历史,他们比我们人都清楚。”
“那也是一片心意,安排上总比什么都不做强。”黑衣服工作人员说罢,伸出手很是礼貌的同梅封握手。
“我是程霄。”他指着展示牌,“之前来西院治疗刀伤的……那都是我的后代小辈。”
“是你啊!”梅封恍然大悟,原来是土豪的那个鬼祖宗。
“惭愧。”程霄道。
梅封跟程霄聊了许久,后来沈清夜也加入了对话。
“抗日吗?”沈清夜道,“我当然参加过。我当时在一个小破道观里清修,后来说是打过来了,这怎么能行,家中土匪军阀来来回回打也就罢了,我们偏安一隅保全自身就是,但抗日不是私事,就是为了脚下的方寸清修之地,也得上啊。”
程霄:“这么说,你也杀过日本兵?”
“没,我杀的都是日伪。”
程霄就道:“是啊,当年好多浑水摸鱼的,一开始觉悟不够,稀里糊涂的就帮他们做过事。”
“你这话立场不清不楚的,莫非说的是你自己?”沈清夜完全不给面子,“汉奸行为,那怎么能叫稀里糊涂,又怎么能说是帮他们做过事?你看你含糊了多少东西?咱就把话说实了,那汉奸都是明明白白,给敌人当打手,让我们亡国灭种。”
程霄表情有些讪讪,末了,道:“话也不能说死了。我有个问题,想听听小兄弟您的评价。是这么一回事,早些年刚刚开始起冲突时,咱们也不知道人家是冲着亡国灭种,霸占咱国脉来的是吧,那个时候世道艰难,战事也多,今天别人打咱,明日自家人也打,为了混口饭吃,给妻女家小一处乱世的安身之所,就接受了一些委托……”
沈清夜:“我一向修得清明,因果不颠倒。原因不论,但结果是你做了汉奸,助纣为虐,那咱就按结果来。”
“结果也不一定。”程霄边思索边说,“就比如,初期战事不清楚,也不明白人家侵略动机时,咱有好多妖鬼,那也都是在东洋那边有朋友的,朋友委托点小事,就顺手做了。后来发现不对劲,及时醒悟,然后投身抗战,兢兢业业,那你说,这算汉奸吗?”
“当然还是汉奸啊。一直给敌人做事,那就是彻底的汉奸走狗,做一半醒悟,开始做好事,这叫汉奸良心发现,前者不必说,钉到耻辱柱上让他们发烂发臭,后者就算他还是个好同志吧,功过分清,正确对待即可。”
两只不同的鬼思想交锋,站在展览牌前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梅封早已进了电梯,找夷光要卷尺。
进门,满屋的东西压进他的双眼,仔细一看,这病房快被夷光住成了宾馆房间。病床对面靠墙放着一面十分眼熟的书柜,塞满了书。
“诶?这不是梅家老宅的……”梅封惊愣。
再一看,窗台上放着的花瓶,赫然是自己昨天从东院,替海吹纱取回来的快递,一只淡黄色的瓷花瓶。
里面插的鲜花他也见过,是今天早上,海吹纱在医院门口的鲜花店买的。
最后一看,夷光蹲在墙角,手里捧着一堆衣服,看见他进来,神色还有些慌张。
梅封:“……这衣服是?”
夷光就从头解释了,说了一大堆的话,无非就是说,自己要拍证件照了,想拥有一件新衣服,毕竟拍照片很正式,他从来没有拍过照。所以,他才拜托海吹纱为自己买衣服,结果没想到海吹纱买了这么多。
梅封:“她给你买的?”
夷光点头。
梅封愣了好久,拍了拍夷光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纱啊,不是说,男人的衣服,只给父亲和男朋友买吗?
那么,小纱,你要大哥怎么想呢?是想你缺少父爱,所以把夷光当爸吗?
自然不可能,对吧?
那么——
梅封:“这姑娘的姻缘,是不是过于剑走偏锋了?”
正常的成不了,有苗头的非正常。
夷光:“……你来是?”
“借卷尺。”
夷光想了想,从左边的尾巴里拉出了一条卷尺:“收在这里了。”
虽然这不是夷光第一次这么藏东西,但这是梅封第一次见。原来这就是海吹纱说的:“夷光收拾起来了。”
梅封好奇道:“你尾巴里还收了什么?”
夷光扒开右边那条尾巴,抖出了一只香蕉,五颗小金桔,两根棒棒糖,一只苹果。
“这边是吃的。”
而后,他抖起中间那条,喜提一个书签,两双干净袜子,和几片花瓣。“这边装些我常用的杂物。”
“……花瓣是用在?”梅封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