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冰摇了摇头:“我说……让他走,暂时离开……”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夷光忽然问。
刘一冰:“这么突然吗?”
“嗯,你,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活泼,眼睛大,像个邻家小妹妹。”他说。
“那么,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他啊,他这点,跟我完全不一样,他喜欢温柔点的,月牙眼,类似苦情戏女主角的那种,哈哈哈,能吃苦,一看就是可靠大嫂的那种。”
夷光微微笑了笑,问他:“你前一阵子,找的女朋友,是什么类型的?”
刘一冰愣了一下,又愣了许久,沉默了。
“是活泼大眼睛,像小妹妹的那种。还是温柔月牙眼,像大嫂的那种?”
“这跟我的病,有关吗?”刘一冰有些慌张。
“有关系。”夷光说道,“你找的那个女朋友,不是你喜欢的,而是按照你哥哥会喜欢的标准,找到的女友。你隔壁班,有个大眼睛的妹妹型姑娘,你对她很有好感,她对你也有点意思。但你确定关系的女朋友,却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眼睛弯弯的,细眉淡眼的姑娘。”
刘一冰捏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喘不上气来。
“现在,知道你看不到镜子中哥哥的原因了吗?”夷光说,“是你自己。”
他找了个,哥哥会喜欢的女孩子。
——我要替哥哥珍惜这样的女孩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与他的女朋友亲热了,尽管如此,却在瞥见镜子时,莫名心虚。
哥哥会喜欢她的。
但哥哥已经去世了,再也无法和这样的姑娘恋爱、结婚。
哥哥,你喜欢她吗?
等等……不,不要看。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们。
这是哥哥喜欢的女孩子,可我为什么……也对她动了心?
不要看我。
你,不要回来了。
不要再回来了,我是我,你是你。
我喜欢她。
不是哥哥喜欢,是我,我喜欢她!
我喜欢上了,哥哥会喜欢的女孩子。
对不起。
对不起……但是,别再来了,不要再影响我的生活了。
“对不起……”刘一冰嗫嚅着,“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和女友温存时,他想在现实生活中,作为自己生活下去的念头,碾压过了对哥哥的思念。第一次,他自私的想保留自己的空间,想摆脱掉已去世的孪生哥哥,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温存完毕,在镜子中找不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哥哥”时,他又无比懊悔。
“他一开始就不存在,镜子中的他,都是来源于你自己的念想。”夷光说,“现在,你看不到他了,是因为你的潜意识中,更想找回自己,不再替他而活。”
“不啊!不……”刘一冰说,“可那是我哥哥……那是我的兄弟。如果连我都要把他忘掉,把他抛在过去,那他就真的消失了……我想留住他,我想留住他。”
“留住他,就是选择放弃你的一部分生活。”夷光说,“这是一种思念病,人们会因为过于思念而痛苦,也会因为想要抛弃思念这样的念头而恐惧。不必愧疚……做选择吧。”
是要跟“哥哥”告别,作为自己,拥抱新的生活。
还是要舍弃掉正常生活的可能,永远抱着思念,兄弟作伴,活成另一个人。
一直以来,挣扎的,都是他自己。
他灵魂深处的自己,在抗拒着活成已逝兄长的样子。可又有一部分的灵魂,不舍得抛弃“哥哥”,想要成为他的样子,继续活着。
“太难了……太难了。”刘一冰撕扯着头发,“为什么……这么难。”
“如果你确定,要做自己。我们可以帮你,收敛一部分外溢的思念,让你不会在镜子中,看到已经离世的人,也就是说,思念还是会思念,但不会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你……会招魂吗?”刘一冰抓住了夷光的白大褂,“让我再见他一面,我有话要对他说,说完……再让我做选择,好不好?”
夷光为难:“可是你哥哥他……”他已经去世很久了,魂魄早寻不回了。
海吹纱:“夷光……你过来。”
海吹纱低声同夷光说了她的想法。
“模仿武帝和李夫人吗?”最终,夷光点了头。
他拉上了床帘,熄灭了灯,点上一根蜡烛,搜肠刮肚找了个唐朝时的小曲,唱了几句,做了做样子。
尾巴轻扫,烛火晃动。
夷光抛出一张纸人,影影绰绰,与刘一冰隔帘对望。
这行吗?夷光不禁问自己。
可转头看到刘一冰已泪眼婆娑,年轻大小伙,哭成了泪人。
“哥……”刘一冰跪在地上,抓住床帘,泣不成声道,“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对你说滚……我我没有一天不再后悔,我错了哥……我……死的要是我该多好,太痛苦了,我活着太痛苦了,但我不是个东西,我不舍得死……我想……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他们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哥哥。
“我想过正常的生活,想结婚,想生孩子,想当爸爸,想活到很老很老……”他的鼻涕眼泪,流淌到了嘴里,味道苦涩。
“你骂我吧,你骂我吧……你就说我自私吧……哥,我,该怎么办才好……”
好久,烛火爆了一声,就像是双胞胎里的哥哥,隔着床帘,对弟弟的倾诉,不屑的发出了一声“嘁”。
嘁,就这?
离了我,就无法正常生活了吧?
所以,你是弟弟,我是哥哥。
刘一冰脸上挂着泪,笑了。
“我……想像正常人那样,想念死去的人,过正常的日子。”他擦了眼泪,站起身,对夷光和海吹纱鞠躬,“让我不要再想以前那样,没出息的想着哥哥。”
“我要活着!”
“我要过好日子!!”
“我要不带半点愧疚的,过特别特别幸福的日子!娶了她!让我哥做鬼也羡慕我!”
然后……
然后,在我儿孙满堂,寿终正寝,到奈何桥见他时,他踢我一脚,对我说,臭小子,日子过得挺滋润啊,想嫉妒死你哥啊!
“实话说。”夷光道,“大家都把死亡,当作离别。其实……与生相比,死才是相逢。”
“他没走,他只是提前去了生活的终点,站在桥的那头,等着你靠岸。”
“好好活着,不必心怀愧疚。因为终有一日,你们会在彼岸相逢。”
海吹纱慢慢的,在刘一冰的额头上,画了符。
人的双脚,牢牢踏在地面上,与大地相连。
思念不会满溢,也不会就此枯竭。
“解开心结吧。”海吹纱轻声道,“要幸福。”
不是替谁而活,也不要让思念变成束缚自己的枷锁。
“再见。”刘一冰闭上眼,低声说。
第83章 夷光可厉害了 他厉害就厉害在,他会生……
连续三天, 梦到自己有三个狐儿子后,海吹纱终于忍不住了,她问夷光:“你们狐狸, 一般一窝下几个崽?”
夷光被她吓的要死, 忙道:“我不知道, 我天生地养, 一般就一个!!”
海吹纱:“是这样的……我呢, 梦见咱们一下子, 就生了仨。”
夷光:“不可能!”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不按狐狸的标准来?”
“首先,我跟人的生法不一样。其次,成精的妖,那就是人了, 自然也要跟人一样……要不然,你想想那些河里海里的鱼, 若是成精了, 还按照以前的标准来,那岂不是要下千万个鱼籽仔来?”
海吹纱略感失望, 点头道:“有道理。”
上午散会后, 海吹纱广征同事意见,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想名字。
“先说说你准备了什么名字。”护士长问。
“狐球,狐团,狐小皮……这种。”海吹纱说。
“你这可不行啊!”梅封说, “好歹是上过学的, 给孩子起名怎么就如此糊弄?”
“不是……你们想象一下这个画面。”海吹纱说,“那孩子生下来,先是一团狐狸, 夷光说要等它自己修人形,指不定修个十来年才能有人身。那你对着一只小狐狸,你能叫特别严肃正经的大名吗?所以我准备的都是朗朗上口又可爱的小名。”
“那孩子就不给个大名?”
“给!咱现在就是集思广益,给孩子想个正式名字。”海吹纱都打算好了,“等孩子从狐——咔嚓,变成了人的那天,咱们就跟古代给孩子取字一样,来个仪式,把大名给孩子,从此以后,就叫孩子大名。”
“你说这个可以。”黑盼搓手,“搞得我也有点想再活回去,弄个仪式给自己命名。”
“姓什么?”梅封问。
海吹纱:“啥也不姓。”
“不姓可不行。”梅封坚持,“总要给个姓,让孩子有个归属。海还是乔?梅也行,哈哈哈哈……”
海吹纱:“没必要啊……”
海吹纱想了想,忽然道:“要不,我创个姓?”
“啥啊?海乔梅?”梅封说,“先说好,这可不是我这个人思想封建,我主要是为你以后的清净日子打算。咱们几家传承都特殊,你想啊,等梅院长回来,一听这孩子的名字,就知道这孩子是继承咱们光荣事业的化身,以后再也不催生了。”
确实,梅封出身的梅家,之所以能在其他三家都衰亡的情况下,还保持“人丁兴旺”,成为四大家如今的代表,就是因为,梅家人,无论男女,后代都必须姓梅。
包括梅典为海吹纱找的那些相亲对象,不管他们心里怎么做打算,表面上,几乎都同意了,被海吹纱相中就改姓梅,将来若是有能耐,能说动海吹纱多生,那就讨个梅姓。
当然,这些老旧观念,海吹纱嗤之以鼻,但凡梅典给她扯的相亲线,她打一开始就是拒绝的态度。
听梅封这么一解释,海吹纱:“哈哈哈哈,强词夺理。我都要跟夷光结婚了,这么出格的事我都做了,我还考虑梅典爷爷?何况,孩子又不是我生,梅典爷爷管得了我,管得了夷光吗?”
黑盼问:“夷光怎么说,孩子是他来生,那孩子姓什么叫什么,你得听听人家的意思。”
海吹纱语气自豪:“他把决定权,全权交给了我!”
众医护也捧场,又是调侃又是玩笑。
哄闹了会儿,海吹纱正色道:“不过,冠姓权确实重要。人类小姑娘们有的意识到了,争取得那么艰难,我这边,既然拿到了决定权,就必须做个表率来。”
“对嘛!”梅封点头表示,“权利这种东西,给你你就用,不要客气。”
那到底,要给孩子姓什么呢?
海吹纱不想让她的孩子,囿于这四大姓中。四大家族,是人类的事,像她这样,决心要在特殊医疗事业中,重新开始,摸索前行的人,即便不是四大家族也无妨。
说到底,真正要传承下去的,是昆仑西院,是孩子的父亲,这只昆仑八尾,千年前种下的善因。
诶?
昆仑!
中华龙脉第一圣山,夷光的诞生之地。
昆仑西院,她跟夷光相识的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孩子也会在这里出生,长大。
“姓……昆仑吧。”海吹纱说罢,笑了起来,“真帅!”
“这个好!”医护们纷纷同意了。
“小名的话,我刚刚也有了点灵感。”海吹纱说,“夷光总是唠叨因果,我就想,若论因果,我跟他是因,孩子是果。所以,小名就叫狐小果。”
梅封拿着按摩梳梳头,听到她一番正经解读,结果起了个这么简单的小名,拍着头笑。
“大名暂且先放一放,反正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姓就定昆仑了!”海吹纱心潮澎湃,很想给自己鼓鼓掌。
“行,下回再议。”梅封道,“散会散会,这次真散会了啊!我们回去都帮你想想,想到了发给你。”
“好!”
抽空,海吹纱偷偷叫来了王浣。
王浣见海吹纱偷偷摸摸跟他说话,也偷偷摸摸了起来。
“您又要瞒着我夷光哥交待什么?”
海吹纱问:“问你姓,我给孩子想了个姓,姓昆仑,这个能申报吗?”
王浣检索了姓氏库,摇头道:“您自己叫着玩行,但以后孩子要是想在社会上生活,必须得在人类的姓氏里给他挑一个,报个身份证。不然人家检查你身份证,哇,竟然姓昆仑,哪来的?谁给审批的?”
海吹纱遗憾道:“得了,一上午的会议结果打水漂了。”
“不过,昆是姓。”王浣给她检索了字,问她的意思,“你这个昆仑,是取我哥出生的那个昆仑山,还是你们昆仑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