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有点慌,“那、那怎么办?要报警吗?”
难不成是绑架?她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宋渊?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万一只是误会呢?
段景年拍了拍宋子悦的手背,“放心,没事的。”
他给自己的随行保镖使了个眼色。
段景年的保镖用手机切了原先去机场的导航路线,换成去最近的一个停机坪。
“以防万一,坐直升机,然后乘游艇走水路回S市吧。这样快一点,晚上就能到山海苑。”
段景年冷静沉稳的语气让宋子悦安心了不少。
明天才是家宴,但今天的晚餐,宋芸澜还是回来了。
不能怪她多想,宋泽辉去后厨逛了一圈的举动实在让她太在意了。
今天宋家开饭比往常都要早。
因为宋渊回来得早。
宋芸澜和宋渊的眼神对上了,同时都是一笑。
显然,他们都想知道宋泽辉到底想干嘛。
坐在与宋芸澜隔了一个位置的白安娜缩成了一只鹌鹑,降低自己存在感。
一切和往常一样,众人的餐点被佣人端了上来。
宋渊没有动筷子。
宋芸澜也是如此。
宋泽辉拿起刀叉,抬眼看向宋芸澜,笑着问:“干什么?怕我下毒吗?”
他这话是对着宋芸澜说的,但真正想问的人却是宋渊。
宋芸澜:“你敢吗?”
宋泽辉当着宋渊的面,理所当然道:“当然不敢。”
宋渊笑:“明面上不敢,暗地里却不一定。”
今天可是有不少高层明里暗里地让他把宋泽辉调到总部,还在宋芸澜的面前说她毫无作为。
他没让宋芸澜有作为的时候,她哪里能有作为呢?
宋泽辉脸上的笑容没绷住,冷了脸。
以前宋渊还会在他面前装作父子和睦的样子,但现在他索性连装都不装了。果然,宋子悦和宋芸澜这两姐妹,一内一外,把爸爸抓得牢牢的。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面前的精致餐点,攥着刀叉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
静默之中,依旧没有人动桌上的餐点,包括白安娜,她是被吓的,三个大佬没动,她一个小虾米哪里敢动。
宋泽辉抬起头,看向宋渊,眼神复杂,问:“爸爸,不动筷吗?真怕我下毒?”
宋渊本就多疑,他说这话听起来更像是激将。
“不怕。你是我的好儿子,怎么可能对我下毒呢?”宋渊嘴上这么说,却依旧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宋泽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容,开始动用自己的餐点。
坐在他对面的宋芸澜看到他的笑,眼皮突突直跳。
他一边吃,一边红了眼睛。
作为宋家的大少爷,他从没有那一次吃得这样又急又快,狼吞虎咽的,失去了优雅的用餐礼仪。
宋渊身后的袁叔察觉到了宋泽辉的不对劲,正要动作,宋渊却抬起手。
“让他吃。”
宋泽辉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般看着宋渊,他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他的餐点已经吃了大半。
“你对海鲜过敏。厨房里的海鲜寄件人写着子悦的名字,地址是Y镇。你吃海鲜过敏,传出去是子悦害的你,站在你背后的高层绝不会让手刃兄弟的子悦继承集团,你妈妈也不会放过子悦。
“还有别的招数吗?”
宋渊靠着椅背,敛起笑容,眼神冷淡得如同一个没有情感的帝皇。
宋泽辉赌错了。
他爸爸才不在乎他的死活。
第73章 这架势,看起来更像是要……
宋泽辉错就错在他太自信。
他是宋渊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
他的妈妈对他说,宋氏集团的继承人必定是他,所以他必须要能够扛得起肩上的重担, 他便以继承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即便后来宋芸澜出现了, 他也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她不过是一个女孩, 而且她的母亲是个精神病人, 根本没办法给她带来助力, 她甚至要用自己的婚姻作为资本与他对抗。
最重要的是, 宋渊不信任她。
宋泽辉相信,如果在宋芸澜和自己里面选,宋渊一定会选自己。
但他万万没想到,出现了一个宋子悦,还有一个足以弥补她能力的周轶安。
宋泽辉想, 宋子悦不过才来宋家多久,就算爸爸每年她过生日的时候都会飞过去陪她, 那又如何?能和他这个长子比吗?
况且, 他现在在集团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连爸爸都觉得他和他背后的人棘手, 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能力吗?
宋泽辉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 并不是没有犹豫过,他从后厨离开之后,又折返了回去,只是看到白安娜之后, 他才坚定自己的想法。
白安娜这个私生女都有资格住进山海苑, 如果他不紧紧抓住一切,迟早会被宋子悦这些人抢走。
他要对自己狠一点。
他也知道,这个计划并不是全无漏洞。
但事到如今, 他只能赌一把。
如果他因为此事进了医院,他的人就会将宋子悦害他的消息传出去,他可以装作大度的样子原谅宋子悦,但他背后的人只会更生气,更加不会让宋子悦进集团参与重要决策,要是做得狠一点,甚至能将宋子悦送进牢里。
再下一步,他能够直接让人逼宋渊交权。
宋泽辉原本以为,宋渊没有阻止他,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毕竟他是宋渊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看着他伤害自己?
可是他赌输了。
他的全部前提都建立在,宋渊不知道自己的计划。
宋渊站起身,没有再看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宋泽辉,而是从宋芸澜的身后走过,拍了拍她的肩膀,“叫救护车。”
然后便离开了。
期间连余光都没有给过宋泽辉。
宋芸澜叫了救护车,再看向难受得弯腰捂着肚子的宋泽辉,她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大哥,大哥。”宋芸澜第一次握住宋泽辉的手,“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出这样的昏招。你以为爸爸是为什么让宋君逸出国念书?你看他的下场,你还不明白吗?爸爸最恨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还用自己的身体去威胁他。”
苏明月就是手伸得太长了,她现在不都避开宋渊了吗?也不敢再为宋君逸作妖了。
宋芸澜是全家最了解宋渊的人,他现在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最恨别人有手有脚去乞讨,最恨别人有健康的身体还去糟蹋它。
除此之外,他更恨别人威胁他,更恨别人不听话。
翅膀硬了,就会飞了吗?在宋渊还活着的时候,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忤逆他。
就连宋子悦,她都懂得聪明地避开爸爸的底线。
怎么他在宋渊身边呆了这么久,还不明白呢?
“我以为……”宋泽辉喘不上气般,“我是长子……不同于你们。”
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斑。
宋芸澜闭了闭眼睛,“在他的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不论是你我,还是宋子悦。”
她很清醒。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清醒。
坐在饭桌一边的白安娜早已经被吓傻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却没想到宋渊能这么冷血,明知道宋泽辉吃的是他会过敏的海鲜,还让他继续吃,而且还不让人去救,最多就是让宋芸澜叫救护车。
看着前不久还给她介绍男朋友的宋泽辉倒在地上,白安娜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
她想,这里是不能再呆了。
当宋子悦赶回山海苑的时候,她刚好是和救护车一起到的宋宅,宋子悦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宋渊难道真的出事了?但是看到抬上担架的人是宋泽辉,她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宋子悦正要跟着一起上救护车,却被宋芸澜给拦住了。
宋芸澜目光闪烁,语气带了几分冰冷,和往常的她不一样,仿佛又回到了宋子悦刚刚到宋家那会儿。
“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你还是在家吧。”宋芸澜说罢,跟上了车子。
宋子悦愣在原地,看着救护车逐渐远离,茫然又无助地看向宋宅,宋渊的书房。
宋渊站在窗边,负着手,目光落在远去的救护车上。
“老袁,我可真是冷血。”宋渊说。
袁叔落后他一些,站在他的身后,也跟他一起望向救护车离开的方向。
“先生心里有分寸。”
宋渊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紧接着开始咳嗽起来。
他当然有分寸,他甚至知道宋泽辉在这件事过后,就要“逼宫”,就要让他把位置腾出来。
这样着急,都等不到他死。
“先生……”袁叔上前扶住宋渊,让宋渊在沙发上坐下来。
宋渊拍了拍袁叔的手背,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医生当时说两年,那也是在静养的时候两年。宋氏集团离不开我,子悦连怎么跟官员打交道都不会,我怎么可能放心?”
他按着自己的眉心。
他哪里还有两年。
“泽辉是我第一个孩子,你说我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宋渊知道宋泽辉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做出选择的时候,宋渊的第一个反应是暴怒,然后才是痛心。
“他无知且无能,宋氏集团交到他的手上,都不需要宋芸澜掏空宋氏,他自己就能把家产败光。”
宋渊被宋泽辉今日的举动气得不行,情绪起伏太大了,袁叔给他倒了一杯水,还把他的药拿了过来。
宋渊吃了药后就缓和了过来,才跟袁叔道:“子悦回来了,叫她过来,我要跟她谈点事情。”
宋渊已经有所预感,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可是宋子悦还没走到书房,就听到了袁叔呼叫医生的声音。
宋子悦心头一跳,冲进书房里的时候,看到倒地的宋渊。
“爸爸!”
这一回,可不是宋渊的苦肉计了。
宋泽辉和宋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院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圈子。
急救室外面,段景年陪着宋子悦和袁叔坐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
段景年生病的时候,段家给他找了很多医生,甚至想过要不要直接开一家医院。现在宋渊出事,段景年听完宋渊的医生之前的诊疗结果之后,直接请来了专业医疗团队,他们都是领域里的大神。
袁叔没有阻止段景年,而且现在的情况,宋渊的病情是瞒不住了,他当然要以宋渊的身体为重。
让宋子悦意外的是,袁叔还联系了爸爸的秘书以及周轶安。当她问起的时候,袁叔就说,这是宋渊的吩咐。
“先生说,如果这一天到了,就把两位叫过来。”
听到袁叔的话,宋子悦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这架势,看起来更像是要交代后事。
此时,刚收到消息的宋芸澜才匆匆赶到急救室门口,看着那个手术中的灯,她远离众人,抱着自己的双肩,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轶安看到宋芸澜的时候,只是扫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盯着自己交叉的双手,心情异常平静。
宋子悦靠在段景年的肩膀上,她的目光渐渐放空,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
“我该怎么办?景年。”
宋子悦不是没有想过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场景,她从第一天回到宋家开始,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一天,但她没想到的是,最后会是这样的发展。
在她看到秘书和周轶安出现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现在的心情很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并不是没有答案,但她知道这个答案不会是宋渊想要的答案,所以她才会这样矛盾。
段景年知道她的心里难受,牵着她的手,陪伴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蠢笨的人,他们的心情在经历了几个起伏之后,也预料到接下来的事情,他们等待的只是侩子手落刀的那一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宋渊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宋子悦跟着宋渊的病床一起回去他的专属病房。
宋芸澜则是去问医生,宋渊的情况如何。
袁叔将她们两人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跟着宋子悦一起回病房。
宋子悦看着病床上紧闭双眼的宋渊,眼前的人好像和梦里在自己墓碑前面落下一滴泪的宋渊完全重合。
“爸爸……”宋子悦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病房里除了宋子悦和袁叔之外,只剩下医生和护士,其他人都在病房外面,包括宋芸澜。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后续治疗方案我们的团队和您再核对一下?”医生询问地看向袁叔和宋子悦。
袁叔拍了拍宋子悦的肩膀,将她按回座位上,自己跟着医生出去了。
宋子悦坐在宋渊的病床旁边,眼圈通红,鼻子酸涩。
她不敢哭。
门口的宋芸澜看着宋子悦的背影和病床上的人,她没有走进病房,攥着门把手的指尖发白,抿着唇,后退了一步,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她不像宋子悦,她做不到在宋渊看不见的地方还装作很关心他的样子。
段景年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守着病房的门口。虽然这里有宋渊的保镖,但他看起来更加尽职尽责。
宋芸澜看着段景年,想到坐在病房里的宋子悦,她意味不明道:“你这个样子可一点不像是她的男朋友,倒像是她养的宠物。”
段景年语气平静地说:“你嫉妒的样子,挺丑的。”
如果她想通过攻击自己,就能取得攻击子悦的快感,恐怕她搞错对象了。
他不是从前的他,不会再站在原地任由别人欺负。
子悦在成长的时候,他也在和她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