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如果以前所有的苦难都是……
宋子悦从宋渊的病房里出来, 看到坐在门口双手抱臂，闭目养神的段景年，门口两边的保镖正要唤她“三小姐”, 宋子悦竖起食指, 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她放轻了脚步, 路过段景年, 去找人要了一条毯子, 抱着毯子回来的时候, 看到宋芸澜刚从电梯出来。
宋子悦的视线扫过她，没有停留，而是走到段景年面前，展开毯子，弯下腰, 轻轻地帮他盖上。
宋芸澜穿着一双高跟鞋，敲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声音很清脆, 最后在距离宋子悦不远的地方停下。
宋子悦皱起眉, 不悦地垂下眼帘，余光瞥到了她的高跟鞋。
段景年似乎被吵醒, 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宋子悦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
“再睡一会儿，我叫你回家。”宋子悦声音放轻了一些，不想打扰他的睡意。
但段景年醒了就很难再继续睡下去了, 他说：“没事, 我等你。”
他愿意等，也乐意等。
宋子悦直起身子，转头看向宋芸澜, “走吧。”
她好像知道宋芸澜要和她说什么，又或者是，她也想和宋芸澜谈谈。
两人走到了僻静的楼梯间。
她们相对而站。
宋芸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宋子悦。
和初见时的她好像没什么不同，她依旧是穿着一双运动板鞋，牛仔裤和普通的T恤，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一眼看去就知道她年龄不大。
但宋子悦的眼神和气质却明显有了变化。
她的眼神更加坚定和犀利，也更像宋渊了。
如果宋芸澜第一眼看到的是现在这个宋子悦，她会更加警惕她，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任何话，因为她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看不懂宋子悦了。
“我们的合作关系，要到此为止了吗？”宋子悦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开口问。
她在宋宅门口，被宋芸澜拒绝上救护车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宋芸澜的心思。
宋子悦很清楚宋芸澜是什么人，她会在宋渊面前装，却不乐意在自己的面前装，因为宋芸澜觉得没有必要。
不过宋子悦也不需要她在自己面前装，这样就挺好。
宋芸澜双手环胸，这是一个标准的防御姿态。
宋子悦哂笑，原来自己已经是能够让人防备到这种地步的人了吗？
只是谈两句话而已，宋芸澜都要这样防备她，看来是真把她当作自己的敌人了。
“我去问过医生了，宋渊的身体并不乐观。等他醒过来，就会宣布继承人和股份归属。你我都心知肚明，宋渊会选择谁。当初合作的时候，你承诺过，假如最终是你继承宋氏集团，你会将宋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给我。”
宋芸澜的语气就像是在谈一件严肃无比的公事。
不得不说，宋子悦很聪明，她和自己约定的是百分之五的股份，多了宋芸澜也不会相信，少了宋芸澜也不愿意和她合作。
“当初我信任你，没有和你签订合同，只是口头承诺。我现在也不指望你会说话算话。”宋芸澜轻笑了一声，看到宋子悦张唇想要解释，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不会让我架空宋氏的，因为现在宋氏已经属于你了。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再任人糟蹋呢？”
宋子悦这回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耐心等她说完。
“等宋渊醒过来，他会让你和周轶安结婚，然后亲眼看着你签字。”宋芸澜喉咙如同卡住了一块大石头。
她的毕生所求和她喜欢的人，全都落入了宋子悦的手里。
最讽刺的是，宋子悦根本就没有求过，她甚至一点也不想要。
宋子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很了解爸爸。”
能对宋渊了解到这个程度的人，除了宋芸澜，也没有别人了。
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势如水火。
宋芸澜没有否认。
“但你不了解我。”宋子悦听她说完这些话，就知道和宋芸澜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聊的了。
现在的宋芸澜心态不稳，宋泽辉进了医院，饭桌上宋渊的态度足够明显，就是偏向宋子悦，更是为了保住宋子悦，宁肯让宋泽辉陷入危险。宋芸澜相信，宋泽辉所谓指向宋子悦害他的证据，早已经被宋渊销毁了。
所以，现在的宋芸澜确定，她有且仅有一个阻碍，那个人就是宋子悦。
“我确实不了解你。”宋芸澜承认，她很少会这样信任一个人，除了周轶安之外，就是宋子悦了，所以她之前才会这样卖力地帮宋子悦。
宋子悦原先想和她聊的并不是这些，但是既然她要把话摊开来说明白，也好。
“你现在不相信我，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了利益冲突。你想要宋氏集团，得到之后就要摧毁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得到宋氏集团之后，它就是你的东西了。你也姓宋，为什么你还要摧毁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砸了你自己的东西，你高兴吗？”
宋子悦可是看过小说的人，她虽然对里面的情节已经记忆模糊了，但她不相信宋芸澜看到自家大厦倾颓的那一刻，她是痛快的。
就像她刚刚急匆匆地跑到急救室前，看到手术中那个灯牌亮起，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没有担心过宋渊。
宋芸澜听到宋子悦的话，忍不住鼓起掌来。
“你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细心敏感，打得一手好感情牌。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我想我们会做最好的朋友。但是你还是低估了我对宋渊的恨。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宋氏集团，我不管宋氏集团最后是不是我的东西，我只要宋渊的心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宋子悦看着她的表情逐渐扭曲，那张端庄大方的脸此时也失去了原本的气质，剩下的只有仇恨。
“如果爸爸去世了呢？他根本不会看到自己的心血消失，你的所有报复报给谁看？”
宋芸澜咬着下唇，她的指甲嵌入掌心。
“祸害遗千年，他才不会走得这么早。”她说。
宋子悦确定了，宋芸澜根本不知道爸爸身体的真实情况。
事到如今，袁叔还在替宋渊隐瞒。
宋子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将落在宋芸澜身上的目光移开，靠在楼梯的栏杆上，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路上没有行人和车子，周围都很安静，静得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风声。
“你再好好想想。”宋子悦像是对宋芸澜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宋芸澜看着宋子悦的侧影，她比宋子悦年长几岁，行事也比她沉稳成熟，可是在这一刻，她却觉得宋子悦和自己对调了身份，宋子悦才是那个更加成熟的人。
她仰头看向夜空的眼神，好像穿过这个夜空，看向另外一个平行世界。
宋子悦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宋芸澜的内心有所触动，她想问宋子悦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管你信不信，我看见过宋氏破败的结局。在那个结局里，你没有像现在表现出来的这样偏执。”
宋子悦的目光收了回来，她逐渐平静了下来。
在小说里，宋芸澜非常努力地想要留住大势已去的宋氏集团。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里，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宋子悦笃定地说。
宋渊不相信她，但宋子悦相信她。
她们之间的谈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宋子悦回去叫段景年一起回家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的袁叔愕然地望着自己。
“三小姐，您不留下来吗？”袁叔似乎没想到宋子悦会离开。
“我不是医生，留下来也没有用。”宋子悦说了大实话，“医生说，爸爸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来看爸爸。”
要知道，宋芸澜已经让人在隔壁酒店备好了房间，而且苏明月和宋君逸也乘坐最近的航班赶回S市了。
看宋子悦这个样子，好像宋渊生的只是一场小病。
袁叔看不懂宋子悦了，难道她不知道先生随时会公布继承人吗？她不应该留下来，至少做做样子吗？
宋子悦看到袁叔的眼神，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景年，走吧。”宋子悦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带着段景年离开。
段景年把毯子叠好，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牵过宋子悦的手，乖巧地走在她的身边。
后来才从楼梯间步出的宋芸澜看着宋子悦和段景年两人的背影，一言不发。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坐在段景年车上的宋子悦看到网上关于宋渊进医院的新闻快报已经爬上了热搜榜单。
“系安全带？”段景年提醒宋子悦。
宋子悦却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
手机屏幕上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也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
段景年单手撑着座椅，俯身上前，要给她扣上安全带。
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宋子悦突然举起手，截住他伸过来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段景年一愣，呆呆地低头看她。
“怎、怎么了？”
宋子悦的眼睛还有点红，段景年心疼她的难过，正要安慰她的时候，听到宋子悦突然开口问：“你知道我回Y镇的时候还拿了什么东西吗？”
段景年摇头。
“户口本。”宋子悦眨了眨眼睛。
段景年如同脱力一般坐回自己的驾驶座。
所以，她最后还是要和周轶安结婚吗？宋渊和他之间，她选择了她爸？
宋子悦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段景年高兴的反应，奇怪？她暗示得难道还不明显吗？看到段景年失落的表情，宋子悦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误会了。
傻子。
宋子悦晃了晃他和自己牵着的手，问：“你呢？”
段景年猛地转头看向她。
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宋子悦看见他那双漂亮的下垂眼里盛着星光。
“我查过黄历，明天日子就很不错，不对，应该说是今天了。我们先回去取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吧。等民政局开门，就去登记。”宋子悦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段景年松开了宋子悦的手，从车子里翻出了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骄傲地展示给她看，说：“时刻准备着！”
他早有预谋，怎么会等到宋子悦来问。
宋子悦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故意说开，“爸爸进院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为了稳住集团上下，我会让人宣布我和你结婚的消息。你难道就不怕我是因为你是段家的小少爷才答应嫁给你的？”
宋氏集团和京城段家，强强联合，说不是联姻都没有人相信。
段景年将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交到宋子悦的手里，捂着自己因为激动而狂跳不已的心口，用那双会说话的漂亮眼睛专注地望着她。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生在段家原来这样好。”
如果以前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你，那也不算白遭受了这一趟。
第75章 结局 升官发财娶漂亮哥哥。
在后世分析宋氏集团股价的课程里, 这一天是众人必不可能错过的一天。
宋渊住院的消息凌晨传出，开盘股价暴跌。但当宋子悦婚讯放出之后，仅仅一个小时不到, 直接从跌停到涨停。
医院的VIP病房很大, 但因为房间里人多, 一时间略显拥挤, 于是部分律师团成员候在了一门之隔的隔间。
除了还在休养的宋泽辉之外, 其他宋家人都到齐了, 包括白安娜和许盛培。
宋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这一圈的人，也并不意外，这本就是他的安排。
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过后，点了点头, 示意他的身体情况稳定，便出去了。
苏明月是他现在的妻子, 她就坐在宋渊的床边, 握着他的手，红着眼睛叫他：“渊哥。”
她现在的难过和悲伤并不是装出来的, 就算当初她嫁给宋渊的目的并不单纯, 但也不能否认她是爱着宋渊的。
她看着宋渊躺在病床上，鬓边白发，心情复杂。
宋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抬眼看向袁叔。
只需一个眼神, 袁叔便明白了。
袁叔将屋内的人都请了出去。
宋子悦因为房间的气氛压抑, 原先站在窗边透气，现在看到袁叔把他们都请出去了，自己也没有打算久留, 正要跟在白安娜身后离开的时候，站在门边的袁叔拦着了她。
“三小姐和周助理请留下。”袁叔的话一说出口，众人看向宋子悦和周轶安的眼神都变了。
宋君逸还转头过来给宋子悦挤了挤眼睛。
宋子悦没管他，瞥见宋芸澜垂下眼帘，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身留了下来。
周轶安本就没有离开病房，他好像早就知道宋渊的安排，并且也接受了他的安排。
此时房内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名律师和公证人。
“爸爸。”宋子悦坐在刚刚苏明月所坐的椅子上，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
宋渊动了动手指头，袁叔接过律师手里的文件，交到宋子悦的手上。
“这份是股权转让协议。”袁叔很了解宋子悦，他知道说一堆专有名词宋子悦也听不懂，于是用通俗的语言跟宋子悦解释，“三小姐，只要您签下字，您就拥有了宋氏集团的绝对控制权。”
宋子悦没有翻开合同。
宋渊对着周轶安招了招手，周轶安站在宋子悦的身旁。
“轶安，你答应过我的，还作数吗？”和平日不一样，宋渊说话的语气都虚弱了很多。
如果是苦肉计，为了让宋子悦更加愧疚，宋渊可能还会装作咳嗽两声，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宋子悦看着周轶安握住宋渊的手，郑重承诺：“作数。”
“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我从来没有看错你。”宋渊欣慰地笑着，又看向宋子悦，“只有他看着你，我才不担心在我走后，子悦你还会受人欺负。”
宋子悦鼻子一酸，没有说话。
宋渊看着女儿红红的眼眶，好像回到了她很小的时候，眼睛红得像兔子，还扯着他的衣角，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