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瀛风摇摇头, “是他们班主任说的。”
如果是给班主任请过假,那大概问题不大,说不定真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呢?
不过保险起见, 大家还是决定明天一早去找找人,看能不能联系上陈若生父母之类的。
雨下了一天一夜,学校地下停车场都有点积水。姜之玺和肖骋一大早就去找了二班班主任,问陈若生是不是请假了。
“对,她家里有亲戚过世了,父母很坚决要求她去守灵,说是家乡传统。”
这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但在肖骋眼里还不如感冒发烧请病假来得真实。主角的剧情是没那么容易被拆毁的,像这种亲戚离世的大事件,如果不在作者原本的计划里,突然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还有什么家乡传统,一个恋爱游戏,猫二白有必要设计有关守灵的家乡传统吗?是嫌自己游戏崩得还不够彻底?
肖骋:“请假理由问题,我们得尽快找到陈若生。”
两人马不停蹄去了二班,刚巧碰到刚来于欣。姜之玺跟她说了一下大致情况,让她想想陈若生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你俩一个班的,你还记不记得她从什么时候就没来学校了?”
于欣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周四那天晚自习还在的,周五上午好像就没来了,异常行为应该没有吧,我这段时间放学走得都早,周四晚上离开的时候陈若生还在收拾书包。”
正说着,骆瀛风也赶来了,二班他认识几个一起打球的男生,挨个询问了陈若生的时间线。姜之玺听了太多重复的信息,一边思考一边到了陈若生位置上。
书包带走了,桌面非常干净,但是书桌里面一片狼藉,好像被胡乱塞了一通。
姜之玺伸手准备查看,结果还没碰到东西,后排一个男生突然叫住了她,“你不是我们班的,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吸引了附近同学的目光,姜之玺直起身,抬起眼皮看向众人,谎话张口就来,“我们是陈若生的朋友,她请假了,让我们替她收拾东西给她送过去。”
这句解释很有说服力,周围同学的目光纷纷转移了,该聊天的聊天,该学习的学习。
只有一道,停顿了两秒,眼神变了变,然后倏地移开了。
是刚才叫住姜之玺的那个男生。
姜之玺留意了他两眼,忽然转身扒了肖骋的书包,开始把陈若生书桌里的东西一股脑往里面装。最后书包都快撑成登山包了,被肖骋一手拎起来挂在肩上。
“你这是抄家来了?”
姜之玺伸手敲了敲“战利品”,“想找人,那就从她身边的东西查起”
周六这半个上午姜之玺和肖骋在老师们唾沫横飞的讲课中“摸鱼寻宝”,肖骋的书包就放在他们中间,两人一会儿你摸一本数学书,我摸一本练习册,时不时手还能撞到一块,然后姜之玺就会像一只泥鳅一样呲溜滑走。
肖骋胳膊长,稍微塌点肩就能摸到书包底,他指尖触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卷胶带。
陈若生在SC写过作业,姜之玺知道她的习惯,用过的胶带总是整整齐齐地卷成一个卷,和没用过的部分连在一起,方面下次卷旧胶带。
姜之玺心思一动,从肖骋手里接过胶带,将用过卷起的那部分重新展开,面满满都是错字和纸屑,但是在最末尾的地方却整整齐齐粘掉了六个字“实验楼负一层”。
不会有哪道题的答案是“实验楼负一层”,两人瞬间反应过来,这或许是陈若生给他们留的线索。
姜之玺通知了骆瀛风和猫二白,周六上午放学后,几个人在实验楼负一层见面。这个地方通常就是学校发放课本,或者其他纸质资料用的,如果没有通知,一般是不开放的。
就像现在,铁链锁着大门,周围一片阴暗。
姜之玺眼尖,在水泥地上看到了几处深色的点状痕迹。肖骋俯下身仔细查看,伸手抹了一点,拈了拈,一丝铁锈味挥散开来。
“是血。”
骆瀛风一惊,“她受伤了?”
猫二白拽了拽门上的锁链,“她会不会被关在里面?”
姜之玺四下看了看,“这栋楼是老建筑,学校都不怎么用,没有监控,怪不得会选在这里。”
肖骋沉默,他觉得陈若生现在应该不在学校,“她给我们留下线索,说明她是起疑心的,当时情况很可能是有人威胁她不得不走,如果把学校作为作案地点或者藏人地点,风险未免太大。”
而且怎么拿到钥匙也是个问题。
寂静中,姜之玺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她滑开屏幕瞄了一眼,抬头看向众人。
“你们还记得我早上在二班撒的那个谎吗?”
“我说我来替陈若生收拾东西,结果话音刚落,二班有个男生瞬间看向我,眼神带着质疑和不信。”
他凭什么不信?
除非他确定姜之玺在撒谎,他笃定陈若生不会拜托别人帮忙收拾东西。
他知道陈若生回不来了。
骆瀛风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说要赶快去找那个男生。姜之玺拍了拍他的肩,举起手机,“别着急,我拜托于欣跟踪了,这会儿地址已经发过来了。”
第一个线索“实验楼负一层”断了,还好第二个线索没有被姜之玺忽略。
于欣说那个男生叫方浩,她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旧家属院的单元楼下,但并不知道他上了几楼。
猫二白提议大家在楼下等等,“万一一会儿他出来买菜倒垃圾什么的呢?”
“会吗?”骆瀛风有些怀疑。
“这你就不懂了。”猫二白摆起了福尔摩斯的谱,“这个家属院又偏又旧,周围配套设施的画风跟城市中心比至少相差十余年,住在这里的人大概率家庭条件不会很好,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个方浩八成是要帮忙做些家务活的。”
于欣耸耸肩,据她所知方浩家里是挺困难的,而且家里还不止他一个,“你们一会儿可要认清楚了,他还有个哥哥,两人长挺像的,也在上泽读书。”
“哥哥?”猫二白诧异,“供两个人在贵族学校读书,换我我也贫困。”
“方浩和他哥是走学校的扶贫政策进的上泽。”于欣解释了一句。现在跟踪任务已经完成,她对后续不感兴趣,拍拍手就离开了。
剩下四个人蹲在树荫里打了几个小时蚊子,快到傍晚的时候,楼栋里终于走出一个跟方浩身形相似的男生,带着帽子和口罩,还颇为警惕地四周看了看。
姜之玺眼疾手快拍了张照给于欣发过去,对方很快回复:“看不见脸,衣服不一样,但鞋就是方浩上午穿的那双。”
骆瀛风一看这话就准备上去堵人,结果被肖骋一把薅了回来。
“如果真是方浩带走了陈若生,现在他警惕成这样,你猜他是想去哪?”
抓了人总不至于往家里藏,陈若生大概率是被绑在一个荒无人烟地小角落。
“跟上他。”
四个人尾随方浩一路来到了一处施工地,墙上挂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横幅,勉强能辨认出“还我血汗钱”五个字,四周的铁围栏倒得倒坏的坏,看样子已经停工很久。
方浩轻车熟路地穿过一堆废石和土堆,钻进了危楼之中。他晃着手中的钥匙,走到了一个天花板被掀了三分之一的屋子前,打开了门上的铁锁。
屋内垃圾成堆,边上摆着一张灰扑扑的破床,陈若生缩在上面,嘴上缠了好几圈胶带,手脚被牢牢捆绑起来,正惊恐地看着来人。
方浩上前撕掉了陈若生嘴上的胶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带面包,扔到她面前,“吃吧。”
陈若生下意识摇着头,泪流满面,“你放我走吧,求求你……”
方浩表情有些不耐烦,反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用刀背拍了拍陈若生的脸,“赶快吃,吃完还要放血。”
一听这话陈若生下意识缩了缩手,她胳膊上歪歪扭扭贴了一张创可贴,周围皮肤还粘着些许血迹。
“我们是同学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方浩冷笑一声,用刀剑挑开了包装袋,圆圆的小面包滚落在床上。
“你跟我是同学?不,你的同学是那些富二代,天之骄子,你一个家境普通的人能混入婊姐和校草的交际圈,手段真是高明。”
昨晚暴雨,陈若生被绑在床上动不了,淋得有点发低烧,这会儿脑子一片混沌,很难思考方浩每句话背后的深层含义,只能呜咽着摇头,“不是,不是的……你误会了……”
方浩越发不耐烦,一脚踢开了面包,从床下拿出了一只白碗,“不吃拉倒,嫌自己血多,那我就直接放。”
说着手里拿把刀就直挺挺朝着陈若生的胳膊划去。千钧一发之际,天花板上那三分之一的缺口处落下一个人,踩着床头冲方浩就是一脚,把人踢得往前一扑,一头撞在了墙上,刀也脱手滑了出去。
方浩的明显不是初次犯罪的小贼,这个时候大脑依然清晰,看都没看直接选择逃跑,拉开房门狂奔了出去。
本来骆瀛风和猫二白是有准备的,就防着他从这里逃跑,可谁料到方浩身上还藏了一把刀,看见挡路的骆瀛风恶狠狠就要刺过去,幸亏猫二白反应快,一把揪住了骆瀛风的领子往边上一带。
而这也给了方浩机会逃跑。
与此同时,姜之玺也从天花板跳了进来,快速给床上的陈若生松绑。
陈若生只觉世界天旋地转,上一秒自己还有生命危险,下一秒就成功获救了,她一把抱住姜之玺,浑身颤抖嚎啕大哭。
姜之玺哪安慰过人,手足无措地看向肖骋,肖骋眼观鼻鼻观心,“我去叫骆瀛风。”
方浩跑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众人先手忙脚乱地稳住了陈若生的情绪,询问她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若生哭得有点打嗝,话说得断断续续,措辞有些混乱,“方浩,方浩要血……他要祭拜什么东西,他把我绑来的,每天晚上放血……”
陈若生颤抖着指了指床,姜之玺立刻会意,打着手机往床下照去,在废墟中看见了一个暗红色的木盒子。
众人把盒子拖出来,拿石头砸掉了上面的锁,猫二白顺手就给打开了,然后“嗷”得一声被吓退了三米远。
“那什么玩意儿?畸形吗?”
第78章 . 【绝望的赌徒】九 恶人自有恶人磨……
盒子里是一具干尸, 下半身非常怪异,大腿粗壮小腿细长,像青蛙一样屈在身体两侧。
肖骋细细打量了片刻, 斟酌道:“……河童?”
猫二白一愣,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这就是方浩祭拜的东西?”姜之玺问道。
陈若生点点头。周四那天晚上她就被打晕绑来了这个废弃工地,方浩拿着她的手机给班主任发了请假短信。
二班现在的班主任是新调来的,接替被撤职的李老师, 本身就对班里的学生和家长都还不是很熟悉, 方浩轻易就蒙混过去了。
陈若生是住校生, 晚上不回家再正常不过了,方浩利用这个制造了一个老师和家长之间的盲点。
那天午夜十二点,方浩恭恭敬敬把这具干尸摆在房间正中央, 然后转身一刀划破了她的胳膊,放了一小碗血上供一样端到了干尸面前。
陈若生:“我看见方浩双手合十, 像在祈祷什么,最后还跪伏在地上, 口中念念有词。”
姜之玺:“你有听到他说什么吗?”
陈若生摇摇头,“声音太小了,而且后来我昏过去了。”
猫二白期期艾艾地又凑了过来,大着胆子去看那具干尸,“这真是河童吗?我以为那玩意儿都是传说。”
“应该是伪造的干尸。”肖骋说道:“上世纪很多著名的畸形干尸交易随着科技的发展都被揭了老底,比如美人鱼干尸往往是用人或者猴子的上半身骨骼和鱼骨拼接起来,再覆盖上混凝纸浆, 粗糙一点的, 也有用铁丝代替肋骨的。”
猫二白:“……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天天渐渐全黑了下来,这地方到底不安全, 众人带着干尸扶着陈若生离开了工地,到了街上立刻准备报警。
陈若生一路不语,在姜之玺按下“110”三个数字时表情忽然欲言又止。姜之玺看出了她的迟疑,反手把手机丢给肖骋,让他跟警方说明情况。
“你跟我来。”
姜之玺把陈若生拉到了一边,目光带了一丝审视意味,“你不想报警?”
陈若生垂了眸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之玺想了想,换了种说辞,“你不想罪犯受到惩罚?”
陈若生一愣,犹豫着摇摇头,“……想的。”
“那为什么刚才露出那种表情,不忍心?”
不,不是不忍心,而是觉得步骤错了。
陈若生“伸张正义”的方法从来都只有一个——表现善良。
她宽容,大度,原谅卡不要钱地往外发,然后,之前那些作恶的人,就会受道应有的惩罚。
曾经陈若生坦坦荡荡地在姜之玺面前说出自己十七年人生的金科玉律:善良才会有好运。
那是她反击的方式,她所有正常人性的愤恨,报复,甚至极端一点的恶毒,都藏在善良之下。
“可你其实也发现了,你这套原则,在渐渐失效不是吗?”姜之玺冷静道。
陈若生一怔,手指无意识绞紧,眼神中有一丝不可置信。
“否则你不会费心在胶带上给我们留下线索。”姜之玺继续道:“你早就已经察觉,或者说潜意识觉得善良的效用越来越弱,你对自己这次涉险没了往日百分之百安然无恙的把握,你也怕自己会回不来。”
可陈若生还是去了,在确定方浩的说辞疑点重重,确定对方带着恶意后,她还是去了。
“为什么?”姜之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