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校和绿茶谁更强大——云长舒
时间:2021-02-10 09:53:13

  宋思思没有说话,眉梢眼角的笑意渐渐消散,她把目光移向正在布置的舞台, 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cosplay吗?”
  父亲愣了一下, 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左右也就是衣服好看,造型新奇这种理由吧, 小女生不都喜欢这些吗?
  宋思思笑了一声,半边脸沉在阴影里,“我玩cosplay,是因为我喜欢表演。”
  “我弟学的那种表演。”
  但是她高一高二那两年,家里生意正困难,宋思思自觉高昂的培训费会压垮整个家庭,于是关于爱好,关于未来规划,她向来闭口不谈。
  “我成绩很好,我说服自己去选择别的路,cosplay成了一个代替品,尽管它和表演有很多地方不同,但我可以在扮演别人的过程中,想象到那种感觉。”
  “我承认有时候自己花钱有些超支,那些服装道具的价格摆在我面前时我是能意识到的,但每次都有一个声音跳出来问我,你放弃了表演,为家里省了那么多钱,花这一点怎么了?很过分吗?”
  每一次付款之前,宋思思都会下意识计算比较一番,她很讨厌自己这种行为,但又完全控制不了。
  她觉得自己在跟家人锱铢必较。
  “一直到高二下半学期,家里生意才有起色,那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了,但宋祁文,他刚刚好。”
  表演始终是宋思思心里的一根刺,就像骆瀛风喜欢画画求而不得一样,她也下意识排斥看到别人在这条路上过于耀眼的追求姿态,她知道这样很自私,但理智总是难以敌过焦虑和挫败感。
  她只能让自己离这些东西远一点,不听,不看,不想,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这个选择。
  “可我高二那年,宋祁文他学了表演,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是他姐姐,我每天被迫听着自己最害怕触碰的消息,耳机声开到最大都没办法过滤。”
  “我不想听,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集中在电视剧上,可脑子总是下意识组合他说的每一个字,我真的很烦,很恶心,不知道是恶心他,还是恶心我自己。”
  父亲震惊地看着宋思思,他以为通过之前的冥婚事件,他已经足够了解女儿的偏执和痛苦,而现在这番剖白,无疑是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宋思思一定是恨的,可她又不知道该怨谁,不是父母不愿意为她花钱,更不是宋祁文抢了她的资格,这一串逼疯她的事中,根本就没有人是错的。
  “要怪只怪我比宋祁文早生了一年,在能够选择的时候赶上了家庭经济危机,我不应该怨你们任何一个,可是愤怒不平这种情绪,它也从来不会凭空消失啊。”
  只能堵在心里慢慢化解,为阴暗的滋长添一把养料。
  舞台上的灯忽然熄灭了,整座大礼堂陷入黑暗,广播里宣布表演马上开始,借着地板上的引路灯,宋思思看见不远处宋祁文拉着母亲落座了。
  还有许多优等生,也都带着父母落座了。
  学校领导依次进入,礼堂的大门彻底关闭。
  “其实咱们家并不缺钱。”宋思思忽然转过头,看向神色略显慌张的父亲,“就算在上泽,我和我弟也都算是家境不错。”
  “可为什么,你们总给我们一种我们两个要争抢资源的迫切感?好像谁不优秀,下一秒就会被淘汰出局。”
  “究竟是我们太敏感,还是你们的行为处事,传递了错误的暗示?”
  父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宋思思知道自己等不到一个答案,她站起身,离开了观众席。
  “希望这场表演,你们喜欢。”
  ————————
  大礼堂内放置了信号屏蔽器,东西南北四扇大门也被上了锁。
  “鉴于本场节目性质特殊,请观众在演出期间请勿离开。”
  一开始,并没有人太注意这些小事。
  学生们漠然地坐着,一些家长瞟向舞台的眼神带着敷衍,前排的老师和领导偶尔交谈两句,如果不是投资方要求校庆相关的新闻照片需有公司标志出镜,他们大概也不会来这里等待最后上台合影。
  大部分人都把这个舞台剧当作了一个流程化的节目,他们甚至看不太懂演出的剧情,直到台上身穿校服的一男一女忽然动作一顿,伴随着一阵电流声,背景音中开始出现台词:
  “退步了?”
  “连前五十都保不住。”
  “掉了一个名次也是失败。”
  “你这成绩太丢人了。”
  “前二十很难吗?别人都行为什么你可以?”
  “你姐姐成绩那么好,再看看你。”
  “你是废物吗?”
  ……
  台词内容越来越直白,语气越来越恶劣,分贝也越来越高。台上两个演员以“8”路线来回走动,步伐从悠闲到急促,再到杂乱无章,终于在台词的音量近乎吼叫时,忽然齐齐一停,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猛地垂头,塌着肩膀立在原地。
  礼堂寂静了几秒,惊悚瘆人的音乐声紧接响起,台上两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和着节奏,以舞蹈的形式面无表情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姜之玺面无表情坐在台下,身边是上泽最爱把“开除”挂在嘴边的那位教导主任,主任明显不满意,皱起了眉,转头命令道:“你这准备的是什么节目?赶紧把音乐停了,上面那两个人叫下来!”
  姜之玺抱着手臂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急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主任伸手指她,“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我亲自上去拉人。”
  “你去呗。”姜之玺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还颇有兴致地跟他讨论剧情,“你觉得这个拿刀比划的动作,是在暗示他们想自残呢?还是暗示之前那些指责谩骂的话,像利刃一样伤人?”
  台上音乐忽然转了个调,接着从两边上来了一大群戴面具的人,搬着长桌,带着道具,绕着舞台摆了一圈,像极了一个微缩版的鬼市。
  主任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站起身,大嚷大叫道:“怎么回事,把音乐给我关了!这排的是什么节目?”
  他绕过桌子想上前,却被舞台下那一排保安挡住了去路,条件反射后退了两步。
  姜之玺偏头看他,依旧是那副悠哉游哉的表情,“老师,这表演刚开始就说了,不能暂停,不能离场,您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主任脸色极差,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你们这些保安怎么回事?我马上通报给学校保卫处!”
  “省省吧。”姜之玺耐心逐渐耗尽,“第一,您现在打不出去电话,第二,这些人不是学校的保安。”
  “这儿没人会听您的,安心坐下看节目吧。”
  舞台剧以一种夸张荒唐的方式展现了鬼市的那些门道——将人困在透明壳子里的巨大阴牌,躺在棺材中举行的恐怖冥婚,僵尸,畸鬼,纸人组成的百鬼夜行,群魔乱舞的祭祀典礼……
  恐惧源自于对常识的扭曲,舞台上怪诞的表演,诡异的配音,都把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宋思思确实排出了一场震撼人心的表演,台下从隐隐不安,到紧张慌乱。无数人站起身复又坐下去,老师想打断台上的演出,却被保安拦回,家长摇着身边的孩子问怎么回事,却只得到一句淡淡的“节目而已”。
  一直到演出接近尾声,台上灯光渐渐熄灭,独留一束照在地板中央堆着的人偶鬼怪上,一张张本就狰狞的脸被打上了更显惊悚的阴影。
  观众席一片昏暗,姜之玺接过宋思思递来的话筒,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干扰,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噪音。
  “在座的应该也都能看出来,这次演出的灵感来源于上泽前段时间曝出的冥婚事件,我就直接挑明了,冥婚只是你们看见的一个个例,在上泽的学生圈子里,存在着各种各样封建迷信的手段,远不止我们刚才在表演中展示的那些。”
  观众席掀起一阵骚动,几个领导老师气急败坏。学校跟姜之玺谈了那么多次话她都没说,非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吗?而且口说无凭,这样冒失出言只会给学校抹黑。
  他们站起来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姜之玺在哪,只能隔空喊话让她出来,主动认错,结束表演。
  “学生冥婚这件事的后续,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可笑。”姜之玺继续道。
  “家长一口一个商家可恶,诱导青少年,学校忙着查涉事学生,要‘连坐’一锅端,媒体铿锵有力地问为什么会让未成年接触到这些封建迷信□□,难道你们不觉得,都把自己撇得太干净了吗?”
  “你们问渠道,问源头,就是不问问学生为什么选择这些邪门歪道,他们求的是什么,渴望得到的是什么,是什么逼得他们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你们只是在找一个替罪羊,一个掩盖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统统崩溃失败的东西,至于真相是什么,有多少人在乎?”
  “明明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求自己的孩子,要求学生争取每一场胜利,不管考试有多难,不管比较的条件有多荒唐苛刻,你们不经思考,脑子一拍定下了目标,然后叫嚷着不允许他们失败,不接受他们失败。”
  “百战不殆是鬼神的事,那他们去乞求鬼神,这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你们责骂他们愚蠢,相信这种荒谬的东西,简直就是给父母丢人,给学校蒙羞。”
  “但要我说,你们就该庆幸,封建迷信最严重,最受人批判之处是对肉体的摧残和伤害,这些没有降临在上泽的学生身上,因为他们即使痛苦,也保持理智。”
  “他们更多是在用一种畸形的方式来表达,解释,甚至是嘲讽自己的崩溃和无能为力,他们不是叛逆,不是神经病,不是没事找事,他们是在求救。”
  大礼堂鸦雀无声,老师和家长的神情都有些许错愕,他们偷偷看向身边坐着的学生,后者大都一脸平静,玩手机,发呆,或眼神虚无地盯着舞台,全然置身事外,仿佛这就是一场流程化,毫无新意的歌舞表演。
  他们仿佛置身另一个时空,只把那个阴暗绝望的自己给剃了出来,扔在这明暗交映的舞台上,陪着演员一起争吵,控诉,求救。
  姜之玺顿了顿,她又想起宋思思和宋祁文经常挂在嘴边的“失败人生”,一句话既让人觉得可笑,又让人觉得心惊。
  “人的一生中明明就会有很多失败,可不管是学校还是家庭,都很少教学生要怎么去接受,你们只会说成功不能骄傲,习惯性把失败描述得恐怖惨烈。”
  “就像每年的高考,仅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能让几百上千多万考生下意识认为高考失败就是人生失败,当他们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考得不好就去自杀’这种话,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破釜沉舟的志气?你们应该提心吊胆,应该觉得可怕!”
  “当你们把人逼成一个只知道输赢,只认分数排名的行尸走肉,那些作弊,欺压,霸凌,犯罪,当然会以更高的频率出现。”
  “他们在发泄,也是在报复,所有人都在暗示他们分数排名是第一要紧的事,其他都不重要,那他们也不会再期待什么美好的东西,道德,法律,在学校这个天然屏障内被轻松抹去,暗网才有了成型的空间。”
  在暗网和仙杜瑞拉计划形成的体系中,分数就是货币,排名就是权力,这像极了成人世界的运作方式,学生们明争暗斗,不惜代价向上爬,也像极了小孩子对成人的拙劣模仿。
  百战不殆是鬼神的事,而当祈祷被鬼神拒之门外,有些优等生企图把自己打造成主宰,创建规则凌驾于层层机制之上,把他人的恶意,猜忌与欲望玩弄于股掌。
 
 
第106章 .  完结   共赴自由的热爱
  校庆结束后, 北方又下了一场大雪。
  姜之玺穿着黑漆漆的恶龙睡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副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冲楼上吹了声口哨,“下来吧小美人儿, 别藏着掖着了, 出来给大家看看。”
  猫二白唰地抬起了头,“什么康康?我能康康?”
  只见二楼房间走出一个身穿兔子睡衣的人,浑身都是粉□□白的绒毛, 帽子上还垂着两个长长的兔耳朵。
  猫二白立刻把眼睛暂时闭了起来, “蜜丝佛陀耶稣包邮, 这是我能看的东西吗?”
  肖骋一脸淡定地在姜之玺旁边坐了下来,甚至学着她的样子戴上了连衣帽,兔耳朵晃了两下, “愿赌服输。”
  猫二白睁开眼,一脸探究, “你俩赌啥了?”
  姜之玺:“赌咱们那场群魔乱舞的表演能不能冲热搜第一。”
  校庆结束当晚就有人匿名把演出的视频发到了网上,画质和音质都比较一般, 估计是在大礼堂用手机录的,点开视频下面第一条评论就是吐槽:
  “好家伙,我就知道又是上泽,这学校是要走黑红路线吗?”
  姜之玺略显得瑟,“话题最火的时候也不过是排名前十,离第一还差得远呢。”伸手戳了戳肖骋,“所以我赢了, 他就要穿小白兔睡衣。”
  “不应该啊。”猫二白摸了摸下巴, “我昨天晚上也纳闷呢,以前上泽出事热搜上得可快了,上次冥婚还挂了整整一天呢, 这次冲劲明显不足啊,这是要糊了?”
  “内容疲劳懂不懂。”姜之玺一本正经道:“从曝光暗网开始,上泽冲了多少次热搜了?每次都是稀奇古怪的姿势,但姿势再多,别人也有看腻的时候。”
  猫二白神色古怪,“我觉得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而且这次的事不如前几次那么劲爆。”姜之玺耸肩,“要是那个演出视频录得专业一点,说不定还可以冲热搜前五,现在就完全是枪版水平,还那么老长,现代社会热点信息变化这么快,能有多少人耐得住心思看完。”
  猫二白一脸惋惜,“早知道我们自己找人录一版了,多好的表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现在服装道具啥的可全被宋思思他们社团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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