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子里,四阿哥听完了王以诚的回话,就让他下去了。王以诚不敢多问,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之后,四阿哥叫水梳洗时也没有说什么,直到要就寝了才朝苏培盛叹了一句:
“福晋是个心软的,年纪又小,威望不重,管家却需要个帮手。”
苏培盛闻弦知雅意,凑趣道:“侧福晋一直都很敬重福晋。”
侧福晋这是要得宠了?
那他倒是可以卖个好。
四阿哥瞥了一眼苏培盛,后者堆满笑的脸就是一哆嗦。他赶紧低头,专心伺候四阿哥。
“狗东西,就你鬼灵精!”四阿哥笑骂了一句,又吩咐,“那明儿赏瓜尔佳氏的差事就交给你。”之后,细细说了赏赐的物件。
苏培盛心里叫苦,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转动脑子把四阿哥说的记下来。
皇帝太后和妃嫔赏人的时候下头操作的余地很多,因为他们往往只说一句赏个如意,赏个花瓶,具体什么样的却是不说的。
那些得宠的,内务府不敢怠慢,总是送好的过去;那些不得宠的,那就不一天了。举个例子,上头说赏如意,那普通白玉的如意是如意,上好和田玉的如意也是如意,还有金如意和银如意,端看过手的想捞多少油水。
孝懿皇后没了之后,不知是德妃娘娘没吩咐,还是内务府猪油蒙了心,用这样的法子糊弄过四阿哥几次,以至于之后四阿哥再吩咐赏赐,都要把什么样式的如意,什么样式的绸缎,什么分量的金银裸子说得一清二楚。
主子不过是费费嘴皮子,可苦了苏培盛他们这群奴才,要是记错了零星半点那四阿哥是肯定要问罪的。也因为这个,苏培盛几个常在四阿哥身边伺候的,把内务府的恨了个臭要死。
之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四阿哥照例去读书,因为苏培盛有事,身边跟的是陈起鹏。
王以诚趁着苏培盛去后院送东西的空当,找了他自己的徒弟吴书来。这个小东西人小鬼大,很得王以诚信赖,就吧把昨夜四阿哥问他话的事情,以及四阿哥当时的表情都一一学了一遍,又把苏培盛去赏侧福晋的事情也说了,叫他去正院说与福晋听。
吴书来今年才满十岁,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就把王以诚的话给背了下来:“干爹放心,儿子这就去了。”
吴书来到正院的时候张淼淼已经吃过早膳了,正在屋子里转圈圈消食。一见这么个白净的小太监就叫云淡和雨浓拿点心给他吃。
吴书来谢了恩,吃了一小口之后就不敢再用了,把王以诚交代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张淼淼认真听了:“回去告诉你干爹,就说事情我知道了。让他用心当差,我承他的情。”然后对云淡说:“瞧他这个可怜样,连点心都不敢放开了吃,你把他带到耳房那边去,让他喝点热茶把点心都用了再回去。”
云淡心不甘情不愿的带人下去了,雨浓眼中带忧,嘴里说的却是安慰的话:“福晋,阿哥爷这是心疼福晋呢,连赏赐侧福晋这样的事情都替福晋办在前头了。”
张淼淼愣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云淡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亏她以为她是听了王以诚让人转述的话,为着暧昧对象向着她们正院激动呢。搞半天,云淡雨浓两个是觉得四阿哥为了昨天的事情打赏瓜尔佳氏是下她的面子。
“你们这两个丫头。”张淼淼心里暖暖的,嗔怪道,“我真没有多想,反而是你们两个想多了。阿哥爷是我夫君,我在没有疑心他的。他替我打赏侧福晋,我心里只有感激。”
她又不爱四阿哥,四阿哥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修炼的工具人,撑死了就是馋他的身子,对他的感情归属那是一丁点都不在乎。
雨浓打量了张淼淼好一会儿,见她真的不伤心才松了一口气。
和张淼淼的没啥反应不同,其他两个女人,不对,还有一直待在前头书房的武格格,都惊呆了。
宋格格的惊呆很好理解,她深信大格格是个扫把星,大灾星,一心认为她能给人带来灾祸,猛的听到侧福晋得了阿哥爷的赏赐,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李格格的惊呆则是因为发现侧福晋原来也打着和她一样的主意!当然,这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她恨恨的撕扯着自己的帕子,满脑子都是瓜尔佳氏这个阴险的人!福晋刚进门的时候故意和阿哥爷闹翻避宠,得了福晋的信任,养了她的大格格,如今福晋一有喜,她就露出真面目,开始争宠了!
太小看她了!
再说武格格春华,得了这样的消息那叫一个气苦。
她靠着背叛福晋投靠德妃有了格格这个名份,却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存在。因为她着实不得宠,虽住在书房这里,却连阿哥爷一面都见不到。
以前,她还能用后院瓜尔佳氏空有侧福晋的份位却不得宠的事情安慰自己,如今,连自欺欺人都不能了。
如果……如果当初她老老实实跟着福晋,等日后阿哥爷出宫建府了,是不是能配个王府的侍卫?
和前朝不同,如今这侍卫是肥缺,她要是能和侍卫成亲,靠着王府,过几年没准就能放外为官员,到时候什么快活日子过不上?
这么一想,武格格痴了。
武格格痴了,瓜尔佳氏那里的春桃也痴了。她亲自送走苏培盛之后,就看着他送过来的赏赐物件傻笑。
“你要笑到什么时候?这样的如意绸缎裸子,我那嫁妆里也不是没有,你……”瓜尔佳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春桃打断了。
“侧福晋说什么呢,这怎么能一样?咱们这都多久没有得到阿哥爷的赏赐了?上一回还是侧福晋刚进门那会儿。”
不说还好,一说,春桃就心酸:“您可是侧福晋,福晋没进门之前,您就是后院有一份,可您看看,宋格格李格格那里三五不时都有赏赐,只咱们院子里,一年到头除了份例久在没有旁的了。”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瓜尔佳氏见她眼泪都出来了,反驳她的话直接咽了下去:“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再不说什么了。”
春桃这才擦干眼泪,干劲十足的把东西收起来。
四阿哥不在家,天气又没有缓和,瓜尔佳氏往常就看书解闷,如今有了大格格,便想着逗孩子玩。
她是个乐于分享的人,有心请张淼淼过来,等春桃回来,就和她说了。
春桃一听,脸就白了:“我的侧福晋,您还是把这个念头打消吧。福晋双身子的人,外头天寒地冻的,要是得了风寒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一听,便不再坚持,只吩咐她去把大格格抱过来。
春桃一边往外走,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去。她深深后悔刚才说什么赏赐的事情,要是侧福晋被她的话激到了,动了对付福晋的心思,那她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片刻之后,春桃带着大格格和她的乳娘过来了。
略过请安和一些瓜尔佳氏询问奶娘大格格吃喝的对话,只说例行问话之后,奶娘正准备带大格格回去呢,就听瓜尔佳氏说:
“好了,大格格屋里的炭盆都搬过来了,屋子里也缓和了,冻不到人了。快,把大格格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把她扒光了放在炕上!”
奶娘嗫嚅了一下:“侧福晋,这……这……这于礼不合。”
“什么地方不合了?”瓜尔佳氏冷笑了一声,“如今我养着大格格,我说可以就可以,还是说你一个奶娘要做我的主!”
奶娘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话,麻利动手脱大格格的襁褓。
重生者大格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哇得一声就哭了起来。
“侧福晋,大格格都哭了,要不还是不……”
“继续!”瓜尔佳氏无动于衷,“她是被你刚才的样子吓到了,等一回儿衣服都脱掉了,她就知道这样的好处了。”
怎么这样!
没用的奶娘!
大格格狂哭,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光溜溜的了。
瓜尔佳氏把她放在烧热的炕上,笑眯眯的说:“大格格,你怎么干打雷不下雨啊?快,流个眼泪给额娘看看!”
啊——
瓜尔佳氏这个混蛋!
大格格欲哭无泪,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转头。
“瞧见不穿衣服的好处的好处了吧,大格格这都抬头了。”
瓜尔佳氏的声音在大格格的头顶上响起,接着是奶娘心悦诚服的附和声:“侧福晋真是会养孩子,大格格平日里都呆呆的,不要说抬头了,连哭都很少哭,如果才少穿了几件衣服就这样活泼了……”
呆呆的?
她一个成人,难道学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这都什么奶娘什么养母!
嫡额娘啊!
大格格气死了,这回眼泪是真的出来了。
第92章 出征前的小事
一物降一物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大格格算是彻底被瓜尔佳氏给治住了。
不管她怎么哭, 怎么闹,瓜尔佳氏总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大格格本来还指望奶娘能站在她这一边,谁知这位奶娘是个没主见的, 被瓜尔佳氏厉声训斥了几次就成了个哑巴聋子。
她有心找阿玛告状, 偏偏阿玛就是不来侧福晋这边。她亲额娘李格格到是常来,却每每只会夸瓜尔佳氏把她养得健壮。
说起健壮这两个字, 大格格又是两泡眼泪。
只要她哭了,瓜尔佳氏就让奶娘喂她!
一直以纤弱为美的大格格真心受不了自己现在肉成四截的莲藕胳膊。
不管大格格自己对自己的生活有多么的不满意,上到四阿哥张淼淼,下到李格格,都对她目前的状态满意地不得了。
为了自己日渐健壮的闺女,四阿哥罕见的连连赏了瓜尔佳氏, 弄得后者以为自己得了四阿哥的亲眼要得宠了, 还亲自跑了趟张淼淼的正院委婉的暗示了自己的忠心。
张淼淼自己吃不到肉, 见瓜尔佳氏那样心里真是不是滋味。好在她心里明白, 四阿哥就是一个工作狂, 对瓜尔佳氏赏赐也是因为大格格,在出征前是不可能流连后院的,否则她肯定会忍不住冲到外书房来个女上男下。
就在张淼淼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这个假怀孕还要装几天的时候, 圣旨下来了。从大阿哥开始, 除了太子爷留守,六阿哥胤祚早夭以外,到八阿哥为止的其他阿哥们通通要跟着皇帝一起亲征。
圣旨上详细说明了各个阿哥领那一旗, 如大阿哥胤禔领正黄旗大营;三阿哥胤祉领镶红旗大营;四阿哥胤禛领正红旗大营。五阿哥胤祺领正黄旗大营;七阿哥胤祐领镶黄旗大营;八阿哥胤禩领正蓝旗,看上去挺公平,但只要是长脑子的就知道这里弯弯道道大了去了。
大阿哥二十九年就随着皇帝出征过一回了,和下头的武将们早就有了香火情, 不管掌管哪个旗都不会吃亏;三阿哥和四阿哥分领镶红旗大营和正红旗大营,旗主分别是庄亲王博果铎和康亲王杰书,都是宗室,肯定能庇护阿哥们;五阿哥和七阿哥那边也差不多,唯有八阿哥领这个正蓝旗颇值得琢磨琢磨。
为什么这么说呢?
和庄亲王康亲王两位旗主不跟着亲征不同,这位正蓝旗的旗主信郡王鄂扎是皇帝钦点的,但皇帝偏偏把正白旗交给了他,不让他领正蓝旗。
如果这件事落到了旁的人身上,大家或许不会奇怪,皇帝之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但这一回皇帝把八阿哥扯进来了。
十四年的时候,这位信郡王还以抚远大将军之职征讨察哈尔,得胜之后皇帝还很高兴的赐了他金一百、银五千,还把宗人府交给他管了。到二十九年的时候,他还辅助恭亲王常宁守备噶尔丹,还算是得上头重视,但三十年开始,恩宠就日渐稀薄,到今年三十五年了,皇帝竟然都不让他掌管自己的正蓝旗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皇帝已经对他不满到了极点。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为他虽然顶着正蓝旗旗主的名头,却根本没有办法掌管好正蓝旗,让明明不是旗主的安郡王一家把持着正蓝旗。
而在这样的时候让八阿哥领正蓝旗,能没有深意?
皇帝这是把正蓝旗这一大块肥肉送到了八阿哥的嘴边,就等着他趁着这次机会狠狠咬下一口。
别的人嫉不嫉妒张淼淼不知道,反正还是光头阿哥的四阿哥看上去挺嫉妒。
因为这圣旨一下来,四阿哥就跑到她这里絮絮叨叨的把这件事给张淼淼分析了一遍。如果这都不是嫉妒,那还有什么能叫嫉妒。
因着四阿哥没明着说自己嫉妒,张淼淼也就不好说什么十个手指头有长短这样的话来劝他,只能找别的话题来让他转移注意力。
可她一个咸鱼,哪里知道什么四阿哥感兴趣的话题,想了半天,最后只能陪着他一起叹气。
还别说,这反而和了他的意了。
当天晚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留宿的四阿哥再一次留宿。
张淼淼激动的浑身发抖,洗完澡之后就朝四阿哥作张作致了一番,终于得以在他心绪不稳的时候和他一起翻云覆雨了一回。
久违吃上肉的张淼淼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气色那叫一个红润,弄得本来吓得半死的云淡和雨浓也不提喊太医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荣事。
到是四阿哥似乎是觉得昨晚太过荒唐,早上起来的时候趁着没人问了句张淼淼的身体,知道她并无什么大碍之后,连早膳都没有用直接落荒而逃了。
当晚,他人就没回阿哥所。
张淼淼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吓坏了,直到得了太子爷那边派人送过来的信才知道人是留在他那里了。
只要不是吓得不回来了,张淼淼就安心了。
真的把人吓跑了,她这个小仙女岂不是要一直吃素了。
饮食男女,不吃肉是不行的。
云淡和雨浓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了一天,临入睡了,终于忍不住了。两人互看一眼,把屋子里伺候的其他人都弄下去,才一左一右的劝张淼淼:
“福晋……我和雨浓两个都是未生养的……要不还是把墨尔迪勒嬷嬷叫过来伺候吧。”
雨浓也跟着附和:“嬷嬷是经年的老人了,又伺候过德主子,懂得也多,必能帮到福晋。”
她们两都觉得,就算墨尔迪勒嬷嬷别的忙帮不上,至少能告诉阿哥爷和福晋什么是轻重。
张淼淼倦倦的打了个哈欠,颇有点肥猫吃饱喝足后餮足的模样:“墨尔迪勒嬷嬷是不能回来的,她犯了阿哥爷的忌讳,以后这样的话也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