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酒时醒
时间:2021-02-10 10:20:53

  桑汀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忙说:“我轻轻的是因为父亲和大哥歇下了,夜深至此,怕吵醒他们,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或许是,以为她是偷偷摸摸,是害怕父亲知晓,桑汀想,方才她和父亲说的话,稽晟定是听到了。
  东启帝的小心思敏感而幼稚,很多时候,一举一动像孩子。
  桑汀拧干毛巾,俯身擦去他额头上的污渍,想了又想,还是柔声解释:“父亲不知晓你有多好,他就像我当初一样,误会你了,可是等以后慢慢的,他会亲眼看到,也会像我现在这般,所有人都会看到你是怎样一个人。”
  她说了好些话,然而落进稽晟耳里的,只有那两个“以后”。
  以后,他不需要桑老头,更不管旁人如何看待、是何眼光。
  “我只要你。”稽晟说完,直接撇去了桑汀手上的毛巾,将人拽入怀里紧紧抱着,俯身在她后颈,深嗅那抹少女香。
  桑汀怔了怔,一时没应声,随后就听到他语气沉了下去:“朕只要你。”
  朕,是权力,是威压,是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桑汀想起今夜桑恒说,有好些人来阻拦他们回城。
  若没猜错,这是稽晟的意思。
  她小心推了推身后人,委婉道:“皇上,你快放手,我去给你拿暖身热汤来。”
  “不必。”稽晟圈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收紧,“朕不喝那种东西。”
  桑汀抿了抿唇,嗡声念叨了一句:“你身上好多杂草没理干净……”
  这话甫一说出口,稽晟的脸色便黑了下去,若非桑恒那个野蛮人,他堂堂东启帝,何至于沦落到滚进草堆里躲避的地步?
  不知不觉的,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臂松开了。
  桑汀立马起身,局促站在一旁,眸中带怯,不太敢看稽晟了。
  稽晟冷冷地睨过去,声音比夜色寒:“嫌我脏?”
  “没,我哪里有?”桑汀急急说罢,连忙转身去西侧小屋。
  身后,稽晟才垂眸瞧了瞧,墨黑的衣袍,干干净净,哪来什么杂草,方才早被他拍了去,留下的只有姑娘身上那抹催人心魂的药香。
  旋即,东启帝反应过来了。
  这个小东西,胆子越发大了!连他也敢哄也敢骗!
  然明知这是中了她的小伎俩,临了却是半点气不起来。
  爱恨嗔痴,只要是她,不管怎么样都好。
  桑汀很快端了热汤出来,耳尖通红着,嗓音糯糯问:“先,先喝两口吧?”
  稽晟却冷哼一声,面容冷肃,起身狠狠拂了袖,那模样好生矜贵,高高在上得似圣人君子一般,凡人不可随意触碰。
  直到嘴边递过来一勺子冒着热气的汤水,他冷脸垂眸。
  姑娘微微踮着脚,漂亮的眼睛里含了一汪清泉,水盈盈湿漉漉,好似一眨眼,便能淌下一粒珍珠来。
  桑汀问:“不喝嘛?”
  她踮脚久了,也会撑不住:“不喝便算——”
  稽晟眉心狠狠跳动了几下,被风吹得干裂的唇轻启,终是吐出两个字:“我喝。”
  夷狄王没脾气了。
  桑汀才笑了,拉他坐下,软声软气地哄:“汤虽是不好喝,但是暖身啊,这里比不得府里,皇上姑且将就将就,等明日一早回去便好了。”
  她温温柔柔地说话,慢慢的,那一碗冒着热气的寡淡汤水全喂了下去。
  稽晟垂在身侧的拳头有些发热,桑汀转身去放碗时,他几度隐忍的话到底是失控的说了出来:“从前在夷狄,莫说热汤,便是混浊河水,也不见得有半碗。”
  桑汀步子一顿,回身只见男人发红的眼眶,不知怎的,她竟慌了神。
  稽晟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阿汀,你回来。”
  ——回到我身边,哪里都别去。
  “我……”桑汀捏紧了瓷碗边缘,被那坚. 硬的边角磕到指腹也没觉察出疼意来。
  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稽晟那样绝望孤寂的眼神。
  她快步走过去抱住他:“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
  谁知,未说完的话被稽晟冷声打断:“你还是不懂。”
  桑汀愣住:“不懂……什么?”
  稽晟顿默,良久不语。
  没有人知晓,夷狄王所有的执拗傲娇与不满,不是嫌那汤水寡淡,不是嫌这屋子破旧,而是心娇娇永远不知道他气的是什么。
  他怒,他气,他也隐忍。
  连不会说话的孩童饿了,也是会哭会闹的。
  然他稽晟早已过了哭闹的年纪。
  二十六七的男人,经过风霜、历过风浪,尸山血海淌过来,身在帝王之位,万人之上,他想要的触手可及。
  可是偏偏,要得到个汀汀便这般难。
  他暗示过数次,他想要桑汀自己看懂,他碍于那层薄薄的体面和自尊,三缄其口却还是以种种恶劣行迹取代。
  他不说,是因为太过阴暗,丑陋的东西无一例外都会叫人抗拒、逃离。
  可是有什么法子,他稽晟这颗心便是黑的,这个人便是丑陋的。
  他骐骥有一日,桑汀懂了他的自私和欲. 望,却还愿意接纳他,而不是他用这权力这地位去逼迫她屈服。
  夷狄王是贪心,更是没有没有耐心的,一回两回得不到,他等不及第三回 了。
  哪怕是卑劣的用这权力。
  冗长的静默后,稽晟克制而冷静,语气和缓地问:“桑汀,今日你一声不吭就出来,可问过我?可得过我的准许了?可就想过我会担忧?”
  桑汀神情错愕了一瞬,喃喃说:“我给你留过信,就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你一进屋子便能看到的,而且那时候我差人去给你说我不回去了,这不算瞒你,身边也有侍卫跟着,不算不安稳。”
  她答得有理有据,不慌也不忙,甚至没有半点自觉和心虚!
  稽晟脸色僵了僵,可是很快的,他就板着脸,强硬说:“我不管什么信不信,你且记住,今日此等事没有第二回 ,日后再要做什么去,必得亲口与我说过。”
  末了,他语气重重地问:“记住了吗?”
  桑汀咬紧了下唇,没应声。
  她还不曾问他为何要困住父亲和大哥,这厢倒好,反倒先来质问她的罪过了。
  只凭他是皇上就能这样张狂霸道吗?
  可是在儿女情长上,桑汀没把稽晟当成东启帝,她闷闷问:“所以你今日就是和我气这个,才不说话,也不告诉我你来了,是吗?”
  稽晟毫不避讳,道了一声“是。”
  桑汀忍不住小声说:“……小气鬼”
  稽晟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夷狄王凶起来简直太吓人,猩红的眼尾是要发怒的前兆。
  桑汀有些怂,她捧住他的脸,唇瓣轻擦过男人冷硬的侧脸,飞快落下一吻。
  随后才语气弱弱地道:“没有说什么,你就别气了,啊?”
  “嗯。”实则,男人的脸色没有好看多少。
  桑汀悄悄打量了一眼,索性搂着他不放了,脑袋在那块热热的胸膛四处乱拱,“我只是想见父亲,怕他们出了什么事才急着来的,才没有故意瞒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不应声,她就坐到了他腿上:“如今我看到父亲好好的才放心,可若因此叫你伤了心,我心里也不好受……”
  桑汀的声音弱了下去,闷闷地靠在男人肩上,轻柔抚过他后背安抚。
  然而稽晟的脸色并未因少女这样难得的亲昵而和缓下来,只变得更寒沉。
  父亲,又是父亲……
  那股子敌意,甚至隐隐胜过了对江之行的。
  此时,桑决披了件单薄的外裳站在里屋门口,透过这一条缝儿便能清楚看到外面,他的神色从震惊不敢置信,到心凉彻骨。
  桑决本以为闺女是被逼迫才不得不屈服,谁知,竟是心甘情愿。
  那样的男人,残酷阴鸷,杀人如麻,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这孩子是喝了夷狄王的迷魂汤,鬼迷心窍了!
  他养出来的闺女不是没上过学堂没念过书的孩子,该有的理智和学识,乃至矜持,桑决都教导过。
  这究竟是瞧上夷狄王哪点?才痴傻到如此地步!
  桑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精心护了十几年的宝贝闺女被这样“糟蹋”?
  便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他也要把闺女从火坑里拉回来。
  -
  折腾一晚上,外边天快亮了。
  大雄连夜回城换了马车来,现下就候在门口。
  桑汀和稽晟说了好久的话,几乎没合眼,到天亮,桑决和桑恒起身出来,她才放松的精神又紧绷了起来。
  稽晟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脸色。
  桑决是官场沉浮了几十年的人,早已不动声色的把昨夜所见所闻埋到心底,眼下,一如在宫中那般,恭敬对东启帝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桑汀想去扶,稽晟眼神睨过来,她委屈地眨眨眼。
  稽晟别开脸,淡淡道:“免礼。”
  桑决起身:“谢皇上。”同时,也暗暗朝女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过来。
  稽晟神色淡漠,却紧紧扼住桑汀手腕不放,他眼神睥睨下来,是东启帝,而手里攥着的,是他的皇后。
  一下子,这个窄小的屋子变得更逼冗,气氛有些诡异。
  桑汀为难极了,她原想的亲切和谐没有,稽晟和父亲,依的是君臣之礼。这时候,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这时候,外头一阵闹嚷声传来。
  是桑恒拖着一个侍卫进来,气势汹汹,颇有些要干架的气势:“昨日就是这个狗贼拦我和叔父的路!”
  那侍卫可冤,埋着头不敢说话。
  桑汀愣了下,匆匆扫了眼,下意识看向稽晟,唇瓣嗫嚅着,其实她也想问一问的。
  然而稽晟面上风轻云淡,似毫不在意,勾起的唇透着轻蔑:“怎么?朕还拦你不得?”
  说罢,他拉着桑汀出了门:“回城。”
 
 
第56章 .  骗局(十)   豺狼虎豹
  临到门口时, 稽晟步子微微顿了顿,眸光偏转回身睨了桑决一眼,冰冷的语气似命令:“桑大人也一同回去。”
  桑决看过来, 可饶是他活了大半辈子, 此刻对上那样阴翳的眼神也是不由得心惊。
  寻常男子断断不会有此等威惧的眼神。
  桑决看到男人紧攥住闺女的大掌,忧虑被完好地掩下, 只得应“是。”
  可那一声“是”才将出口,稽晟就已拉着桑汀出了门,他脸色漠然,是在下命令,对桑决的答复根本毫不在意。
  桑汀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很快被稽晟揽住肩膀上了马车, 车夫扯动缰绳驱马, 父亲的身影便飞快掠过, 直到瞧不见。
  身后还有一辆马车。
  是专门留给桑决和桑恒的, 留下的还有大雄。
  大雄待桑决父子要恭敬得多, 毕竟是娘娘的至亲,陛下那个性子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没有爱屋及乌这回事, 只有千倍万倍的宠爱加之于娘娘身上。
  那是恨不得把命给娘娘, 为了娘娘,也是恨不得要去夺了旁人的命。
  左右都是极端。
  诚然,不管好好坏坏, 已成定局。
  大雄替二人拿了踩梯放好,憨厚地笑:“桑大人,您与贵公子快上车吧?”
  桑决微颔首:“劳驾。”
  上了马车后,桑恒就一直盯着方才那侍卫, 见那侍卫跟在车后边,他忍不住嘀咕两句:“叔父,那几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厢只怕是要将我们拉去囚住,只是小妹已跟着去了……”
  “慎言。”桑决低声训诫。
  桑恒立马噤声。
  桑决是明白人,深知短时间内夷狄王断然不会再干出什么出格的行径。
  毕竟有汀汀在,昨夜,他亦是全听到了的。
  可是以后究竟会是何种境况,便不好说了。
  桑决看着桑恒,压低声音语重心长的开口:“待回了城,万事听叔父的,切勿冲动,祸从口出,记住了吗?”
  桑恒讷讷点头:“是阿恒做错事了吗?”
  “不是。”桑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事事护着阿汀,做得很好,只是太过鲁莽,今日那个男人不好惹,日后你要避开些,叔父要做什么,自会与你交代。”
  桑恒当即拍着胸脯说:“叔父和小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定当好好保护你们!”
  桑决苦笑,苍老的面庞露出浓浓忧虑:“只怕这回难了……”
  君与臣,说难听了便是主和仆,只有服从与附庸,何来抗衡之力?
  十个百个桑恒也抵不过东启帝一个精兵阵。
  遑论稽晟从一开始,便没有谈半点亲情道义,他待桑汀是一回事,然而待桑决,却是另一番。
  无情冷漠,却是最清醒睿智。
  他在拉开界限,也是时时防备。
  车架双马齐驱,不多时便已出了小村子,窗外,平阳大道条条皆可通,条条皆是生路,只看怎么选。
  桑决熬过了几年的牢狱艰辛,越老,越稳重,当下明白最要紧的是他的宝贝闺女,仔细思忖半响,才问桑恒:“叔父不在时,他为人如何?待阿汀如何?”
  桑恒挠头想了想,下意识掀开裤腿给桑决看那块淤青:“这是那个男人踹的。”
  见状,桑决脸色骤然大变。
  桑恒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叔父,他只踹我,没有打小妹。”
  桑决掀帘看向跑在前方的马车,语气沉重:“今时不同往日,焉知日后?”
  光是待一个陌生人就如此粗鲁残暴,若他的闺女哪次触了夷狄王的恼怒,岂不是也要遭受这些?
  阿汀的身子比她娘还要纤弱几分,可怎么遭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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