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酒时醒
时间:2021-02-10 10:20:53

  朝中权臣想往宫里塞嫔妃的,当属稽六领的头。当日胆敢借送补药携女进宫的,就是稽六的夫人。
  也该给个下马威,杀鸡儆猴。
  再者,他已是这天下的帝王,她总要学着去当这个皇后。
  只见稽六嘴皮子一哆嗦,然不待他说话,稽晟大手一挥:“朕准了,不过六叔是知晓进宫来做什么的吧?”
  他这似笑非笑的神情,摆明了没把人当回事儿。
  稽六当然还记得大雄警告过的,这个怪胎竟要世家贵女进宫来给那个亡国公主洗脚!
  可只要能送进去……稽六厚着老脸:“娘娘是正宫主子,小女既是进宫侍奉皇上,自也是侍奉娘娘。”
  好。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允了。
  竖着进,横着出。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东辰殿烛火摇曳,复又静得银针落地有声,稽六已经退下了。
  稽晟支起半个身子,不知怎的,冷峻面上浮起些许困惑来:“这两年,莫不是朕杀的人过少了,才叫这些老东西行事越发乖张,以为朕是惮着什么。”
  身侧伺候的宫人默默埋下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这两年皇上贴身照顾娘娘,诚然脾气是好了许多,可不在娘娘面前时,仍旧是骇人凶狠的,说一不二要杀要剐绝不迟疑。
  已是中夜,稽晟丝毫没有睡意,方才那两句喃喃自语随风散去,他回头问:“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大雄连忙在那沓厚厚的册子里翻找出来几页纸,“您瞧,与皇室沾亲带故的罪臣就这三个了。”
  稽晟扫了眼,有两个是晋帝登基夺权时反目的兄弟,还有一个……桑决。
  吏部尚书,桑决,涉嫌贪污受贿,关押待审,尚未定罪,是个什么妃的兄长,极力为之取保的却是亡晋皇子江之行。
  当初晋帝晋后不堪受辱双双自尽身亡,晋储君前线一战,丧了命。余下皇嗣妃嫔死的死逃的逃。捉拿反党时,便听过江之行这三个字。
  稽晟单单将这页纸挑出来,眉尾一扬,想起小姑娘喊的阿爹。
  啧,阿爹。
  依照亡晋的礼仪规矩,她既是公主,若不得宠爱,自也不能养的一身细皮嫩肉,娇滴滴的小哭包,既得宠爱,自是心念至亲故人。
  再者,公主也似民间喊阿爹?
  倒是怪哉。
  便是在夷狄,他那些个嫡出的兄长姊妹都要称父王。
  哦,他一个宠妾生的野崽子,要毕恭毕敬喊大王呢。
  稽晟嗤了一声,把那张纸揉作一团丢给大雄,“这个姓桑的,提出来,朕要见。”
 
 
第6章 .  畏惧(六)   听听,都不结巴了……
  时值深夜,刑部大牢内一阵喧闹,老的小的,病的残的,个个扒在铁栅栏边上,眼巴巴瞧着那个被放出来的,众人眼里充斥着不甘羡慕。
  终于有忍不住的,嘶声大喊:“放我们出去!凭什么姓桑那老头能出去?我们也要出去!”
  大雄一个眼风睨过去,腰间背着的大砍刀噌亮,折射着冷光,他一言不发,黑着脸走过时,却再无人敢出声。
  走在大雄前头、手带镣铐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背脊微勾,两鬓隐隐可见斑白,面上脏污黝黑,观之气度却不凡。
  这是被关了两年的桑决。
  这厢出了刑部大牢,又上了马车,直往宫里去。
  桑决一路未语,随着眼前景致越发熟悉,苍老的面庞终于浮现忧思。
  大晋亡,东启立。
  朝代更迭,弱肉强食。
  他是为臣子,尘埃落定自然无话可说,只可怜他那才将及笈的女儿,自小没了娘,娇养深闺,单纯良善,一朝没了父亲的庇护,又恰逢朝局变迁动荡,不知如今可有饭吃,可有榻睡……
  桑决在东辰殿外驻足片刻,看向身后押着他的健壮男人,“大人,皇上此番召见桑某,所为是何,可否透露一二?”
  大雄木着脸,“进去,莫要让皇上久等。”
  桑决微一顿,当年蒙冤,到今日大抵是再无洗涮之时,此番终得面圣,虽在意料之外,吉凶难测,可未尝不是转机。
  他进了东辰殿,跪下朝主位上君王行了叩拜礼:“罪臣桑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下,半靠在交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似一怔,又似方才从睡梦中惊醒,狭长眸子忽一睁,眼瞳漆黑,眸光幽深泛冷,衬得面上冷峻更胜了几分。
  过了一瞬,稽晟才闲散的用手肘支起下巴,打量的视线往下看去,只看到灰白囚衣后的一个囚字,他剑眉一皱,道:“先起来吧。”
  桑决不由得变了脸色,是惊诧于新帝这般的和颜悦色。早在狱中便听狱卒说过,东启帝残忍暴虐,性情古怪。桑决素来谨慎,当下依着礼仪拜谢起身:“谢皇上。”
  随着他的动作,脚上手上的镣铐叮当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慎人。
  稽晟也得以瞧清底下人的面容,脏污黝黑,难掩沉着儒雅之气。
  啧,还别说,跟那个小哭包有几分相似。
  稽晟起身走到桑决身边,复又打量了几眼,他既不拐弯抹角,直问:“江宁是你什么人?”
  桑决猛地一愣,暗道不妙,当年公主出城送降书之事,他亦是听狱卒闲谈碎嘴时知晓了的,更闻言新帝十分宠爱公主,还予了后位,然而道听途说,谁知背后是真是假?
  如今东启帝忽而问起……
  桑决定神,如实道:“这是妻妹婧妃之女,罪臣的外甥女。”
  稽晟意味不明地“噫”了一声,说:“朕听闻,你也有个女儿。”
  闻言,桑决险些跪下求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放过,他却也只得极难为的,应了一声。
  君心难测,多说多错,纵使他有千百担惊受怕,却万万不能轻易道出口,不若只怕会把汀汀推到火坑里。
  而稽晟问过话,心中有数,也未多留,转身吩咐大雄道:“带人去邬园,好生伺候着。”
  言罢,他下颚一扬。
  大雄眼观鼻鼻观心,很快明白主子未说出口的吩咐。
  ——去查查这个桑老头的女儿。
  这样的发展,桑决始料未及,惊疑之余,自也明白,如今境地由不得他做主。
  更深露重,又是个不眠夜。
  -
  坤宁宫这边,桑汀夜里喝过药,烧退了,气色也好了不少,清晨起身后,其阿婆扶她起来走动。
  今晨比昨日凉了些,她走动也是在殿内。
  桑汀四下寻了寻,没瞧见昨日那两个丫头的身影,她一无所觉,转头问:“阿婆,三月四月呢?”
  其阿婆握住她的手满是皱纹老茧,却也暖融融的,“娘娘,她们忙别的去了,您有什么吩咐与老奴说便好。”
  桑汀默了默,心下并未怀疑什么,“阿婆,我想绾发。”
  “好,正好老奴学了新样式,给娘娘绾。”其阿婆笑着道。
  听了这话,桑汀的脸色却隐隐垮下,她眼睫微垂,遮下眼底落空,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眉间愁云更重。
  “阿婆,”桑汀努力挥去心中忐忑,只当作寻常的开口:“我想叫青丝馆的人来,听闻她们绾的发髻极美,你能请人进宫来吗?”
  青丝馆是都城东街的一家铺子,颇负盛名,其阿婆顿了顿,才为难道:“娘娘,老奴去学来可好?”
  桑汀默然垂下头,直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像是安抚,她以为是其阿婆,语气怏怏道:“阿婆,你是好人,你有子女的吧,你会想念他们吗?我也是父亲的女儿,我记挂着亲人,可如今被困在这宫里,我只是……”
  话音未落,一股子陌生气息扑面而来:“只是什么?”
  桑汀猛地抬头,瞧见镜中冷峻男人,不免一怔,被按住的肩膀僵硬住。
  她慌张别开视线:“这个时辰…你,你…”不要去上朝的吗?
  稽晟手中力道重了些,俯身下来,嗅着她身上的药香,低沉嗓音缓缓在桑汀耳畔散开:“今日休沐,过来瞧你。”
  桑汀抿了抿唇,不自在的侧开身。
  稽晟轻轻“啧”了一声,似是不悦不满,却也没发脾气,他直起身,目光如炬,始终落在桑汀身上。
  “桑决是你什么人?”
  他甫一问完,掌下的双肩便狠狠颤了颤,这个柔软的身子在发抖。
  忽而听到父亲的名字,桑汀如何能若无其事?
  桑汀气息不稳,几乎是颤声问:“你,你说说什么?”
  “桑决,”稽晟好脾气的重复,握住她肩头的手掌缓缓合拢,他循循善诱,道:“眼下正准备从牢狱中调遣人手下放西南,底下有个不懂事的,说朕的皇后与那桑决沾亲带故,要朕留那老头一命,朕瞧着也——”
  桑汀忽然站起来,往时细细小小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可以!”
  父亲还活着,还活着…又怎么可以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哦?”稽晟似笑非笑的瞧她,步步逼近:“可是朕已经准了,听说从前桑老头官儿不小,此下西南也能出谋划策,届时戴罪立功,皇后觉着如何?”
  桑汀不断摇头,眼泪涌上来又被她生生捱下,西南之地荒蛮偏远,遑论修缮栈道素来危险,一个不妨便是万丈深渊悬崖峭壁,否则也不会从牢狱中调遣人手,这是去送死。
  只怕父亲等不到那日。
  不能慌,无论如何,她都要竭力替父亲挡过这一劫。
  桑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的抬起头,望向稽晟,眸里含着一汪清泪,欲掉不掉,是胆怯不安,落在稽晟眼里,那些个金豆豆更像是招人怜爱、惹人心疼的宝贝。
  “皇,皇上,桑决是我,我的,他是我姨父!”
  稽晟眉尾轻佻:“是吗?”
  “……是”桑汀的语气有些虚,嗓音弱弱的,可想到父亲,她又自欺欺人,或是给自己壮胆一般的,重重道:“当然是!”
  听听,都不结巴了。
  稽晟勾唇一笑,“急什么,我又没说不是。”
  桑汀窘迫的咬住下唇,撒谎叫人好生难堪,一言一行,好似都是破绽。可是她没有办法。
  稽晟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朕便是要留他一留?”
  他尾音微微上扬,分明是肯定的话语,偏生他说出口的是疑问句。
  “要的,”桑汀点头,又不放心的补充:“要留的。”
  稽晟按住她肩膀坐下,语调倏的一变:“啧,岂不是要朕为了皇后徇私舞弊?”
  “啊…啊?”桑汀顿时愣住,反应过来后忙解释道:“不是的!父……姨父没有犯. 罪,什么贪污受贿都是被陷害的,你可以去查,当年审判下来的只是关押待审,他没有罪!”
  稽晟淡淡的嗯了一声,眸中划过冷意,不过瞬间,便褪下,而后,也并未再说什么。
  桑汀心中打鼓,他的手还搭在她肩膀上,沉沉的,像座大山,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正此时,其阿婆在外边问:“皇上,娘娘,可要传早膳上来?”
  半响没有回音。
  桑汀微仰头,看向稽晟,却发觉他脸色比方才更冷沉了些,深邃五官无不透着一股子凛冽寒意,乍一看,她只觉着心慌,越发忐忑不定。
  “皇,皇上?”桑汀试探着轻声开口,指尖发凉,有汗意。
  稽晟才垂眸看过来,神色端肃,默了默,道:“朕前殿还有要事处理,你好生歇着。”
  说罢便抽开手,男人生得高大,转身离去那时,步子迈开,分明才一步,桑汀却觉其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她眼前浮现父亲和蔼的脸,额上的冷汗打在手背上,心头猛地一紧。
  桑汀突然站起身,急急唤道:“皇上!”
  闻言,稽晟步子一顿,正欲转身,却被小臂上一温软的触感诱去了心神。
  才是初秋,他身上着的天子常服是季夏时裁制的,料子顺滑单薄,那样柔软的感觉便越发清晰。
  稽晟向后看去,两只白生生的手儿死死抓住他的小臂,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桑汀半点不敢撒开手,纵使她骨子里仍是害怕,“皇,皇上用早膳了吗?”
  稽晟素来没有用早膳的习惯。大漠荒野之中行军打仗,一二十年,朝不保夕,莫说吃食,便是这条命,都是上天眷顾。
  这两年安定下来,他也只是喂这个小哭包吃。
  不过近几日见惯了小姑娘哭闹喊怕,如今这般模样倒是稀奇。
  稽晟意味深长地“噫”了一声,又微微俯身,望进她藏满畏惧的眼底,大抵知晓这是想做什么。
  想留他啊……
  对着桑汀那样期许的目光,稽晟笑意深沉,道:“不巧,朕已用过早膳。”
 
 
第7章 .  畏惧(七)   怕他做什么呢?
  东启帝忒坏,他偏要道一句“不巧,朕已用过早膳。”将姑娘家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话给死死堵住。
  先前那些无畏勇气好似全都泄了个干净。
  桑汀一愣神,唇瓣微动,张了张口,竟是什么也说不出。
  稽晟缓缓垂眸,拍了拍她的手背,其意显然。
  桑汀不肯撒手,反而用了更大的力道紧紧攥住。
  如今她身份敏感,在宫中的处境亦是艰难,若是错过了这次时机,若是延误了,只怕往后再无与父亲相见之时。
  她知晓自个儿不能再怯懦逃避了,至少,到今日为止,夷狄王也并未真正把她怎么样。
  别怕,别怕。
  桑汀深吸一口气,先稳住心神,软儒嗓音因忐忑,止不住的轻颤:“皇上,就是……你才将过来,不…不多坐一会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