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酒时醒
时间:2021-02-10 10:20:53

  看吧,姑娘心思单纯,到现在也没有怀疑过稽晟什么。
  稽晟却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朕的皇后的父亲,岂有不受之礼?”
  言外之意,便是他稽晟要给的。
  每一回他说这句“朕的皇后,的父亲”,桑汀都觉心里怪怪的,她不敢奢求稽晟似寻常人一般,能把她父亲,也当成他父亲看待,可像这样的界限分明总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她是人,不是一件东西,可以和至亲分割开来。
  桑汀委婉说:“可是父亲年纪大了,在外操劳多辛苦,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想尽孝心,只祈求父亲身体健康,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苛求这些总比不得……”
  稽晟冷声打断她:“如此说来,便是朕的不是了,嗯?”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桑汀摇头,“我只是想父亲平安,安度晚年,只是这样就好,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
  稽晟凉薄的答:“不可以。”
  任何脱离他掌控的事情都不可以。
  桑汀抿了抿唇,有些难堪,说不出话,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默了半响,眼角余光看到案桌上堆得高高的册子,闷闷说:“皇上忙吧,我先回去了。”
  闻言,稽晟的脸色陡然沉下,沉声叫住她:“桑汀。”
  桑汀不由得愣了愣,“啊?”
  稽晟压着脾气,道:“站住。”
  她迈开的步子因而一顿,不知怎的,竟有些慌神,“怎,怎么了?”
  稽晟定定地看着她,话语陌生:“桑汀,要想活命,朕劝你不要动歪心思。”
  桑汀狠狠愣在原地,活命?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你,什么意思?”
  稽晟冷漠得判若两人:“朕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有什么数……”桑汀神色露出些许茫然,随即肃了脸,一字一句道:“稽晟,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我不聪明,只怕会错了意。”
  “那便好好想想,你做过什么事,可知错了。”说完,男人便出了门。
  轻轻的落锁声被凛冽而过的风声遮掩了去。
  桑汀懵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反应要去开门,却发觉拉不开,她用力推了一下,只清晰听到锁头晃动的声音。
  那时候,一股子寒意从背脊爬上来,缓缓蔓延了全身,她抓住门框的手开始发凉。
  桑汀声音有些发颤:“稽晟。”
  没有人应答,像是睡梦一样的虚幻。
  他怎么会,会这样?
  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一定要这样……
  “稽晟?”她双手微微发抖,用力拍门,直到手掌发麻,“开,开门……来人,来人……”
  诺大的书房,干净整洁,温暖如春,空气中漂浮着好闻的熏香,还有一丝奶香味,是温在暖炉上的奶茶。
  这里哪怕是关了门,仍是与平时无二。
  然而尘封许久的往事不认这温暖,一幕幕袭上心头只是瞬息之间,桑汀只觉坠入了寒窑,身子顺着门背慢慢蹲了下去,她抱住胳膊,痛苦地闭上眼。
  “桑汀,你阿娘就在那个屋子里。”
  “你快进去,要悄悄的不能发出声音,不然被你阿娘听到,她就走了不见你了。”
  “桑汀,你不想见你阿娘了啊?”
  “想就推门进去啊。”
  七岁的她想,很想很想。
  她也真的进去了,那间屋子全是蜘蛛网,地上堆满了烛台,她害怕得脸色发白,可是想到母亲,那个她只见过画像却将模样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女人,就有了胆子。
  她没有听到外头的哄笑声:
  “桑汀真好骗。”
  “谁叫她没有阿娘。”
  “你们说她等下会不会哭鼻子?”
  江宁看不过去,觉得丢人,一把抽开了插在门口的木棍,气势汹汹的进去抓住她胳膊:“蠢死你算了,尽丢本公主的脸。”
  江宁把那截木棍丢在她面前:“她们骗你玩的,这里有个鬼啊!待会出去不许哭!不能让她们瞧笑话,知道吗?”
  等她浑身被冷汗濡湿透了出去时,几个同龄的都掩着唇笑了。
  她们身后,几个女人跑过来,场面乱糟糟的,可是不一会就各自有了大人站在身后。
  那几个女人说:“哎哟,这是桑家小姐吧,怎么搞得一身脏兮兮的,快回去了。”
  她咬破了下唇,硬是没掉一滴眼泪。
  直到她们走了,泪水汹涌打着转。
  可是姨母很快来了,姨母拉着江宁的手问她怎么了。
  她摇头,两只手儿握紧藏在袖子里,眼眶通红着就是没哭。
  对那间屋子的恐惧慢慢漾满了心房,直到后来,午夜梦回都是那间屋子。
  那日是国公府的满月宴席,人很多,很多好吃的,很热闹,只有她是一个人,在那里,很久找不到母亲,带走了磨灭不掉的恐慌。
 
 
第63章 .  隔阂(七)   你要好好照顾她。
  稽晟关门后直接出了府, 侍卫牵了马候在门口,他翻身上马,勒动缰绳要往城东去, 余光瞥到角门处, 大雄和两个衣着简朴的人在一起,推推拉拉牵扯不清。
  他这一顿, 那两个人转身正正好瞧见,赶忙提着一麻袋的东西跑过来,大喊:“皇上!皇上等等!”
  待走近了,稽晟看清来人是何,不禁微微蹙眉。
  是那日暴|乱误会的,那老妇和疯老头。
  稽晟勒动缰绳, 马儿前蹄高高抬起, 往后退了几步。
  老妇不惧不怕, 一脸感激:“皇上, 可算找着您了!”说着, 她把手里的麻袋拉开,露出绿油油的新鲜蔬菜,另一个麻袋里传来鸡叫声。
  老妇说:“老汉手上的伤早好了, 您派人送去的郎中和银钱委实叫我们不敢受啊, 多谢皇上体恤,我们无以为报,只有地里种的这几颗菜, 还有这几个老母鸡,送给您和娘娘。”
  老汉仍是憨憨傻傻的笑:“大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稽晟眉头紧蹙,看向大雄, 眼神带着不解。
  大雄为难地说:“皇上,这两个人来了好几回,定要见您一面,属下说了也拦不住,这两日来往府上的闲杂人等众多,为免有心思不轨欲谋杀……”
  老妇急忙打断大雄:“哎哟这位大人,什么不轨?我们没有的!有皇上此般宽厚仁慈的君主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了!”
  稽晟翻身下马,匆匆瞥了一眼那两个大麻袋,忽的想到了什么。
  他面容冷肃:“好了,心意已到,你们回去吧。”
  老妇见皇上已发话才安心下来,临走前急忙拉着老汉又对稽晟磕了三个头,这才相互扶持着走开。
  “把东西拿回去。”稽晟吩咐完,随后又疾步回了府。
  马和侍卫无措的站在那里,大雄问:“皇上原预备着去哪?”
  侍卫说:“原是准备去府衙找桑大人议事的。”
  诚然,东启帝要去找桑决,自一开始他以为桑决是个识时务的,可如今阿汀离他越来越远,背后有什么牵扯他不深究,然而该斩断的决不能留,尤其是源头,他以为是桑决在背后说了什么,才叫阿汀与他离了心。
  稽晟很快回到书房,开门的动作又快又急,两扇门打开时,却见屋内空荡荡的,一眼扫去瞧不见人影。
  男人脸上的表情冷凝住,疾步进到里屋,入目皆是不会言语的死物,旋即转身,这才看见蜷缩着身子蹲在门背的小姑娘。
  樱粉罗裙在地上曳出波浪圈儿,她的脸白皙得过分,精致脸庞之上仅有的颜色,是通红的眼眶。
  桑汀迟疑抬眸,稽晟一眼看到那双杏眸里来回打转的朦胧泪光。
  他猛地一怔,疾步过去,要抱住她,“汀汀——”
  桑汀摇头,抱紧胳膊往一旁挪去,避开了那双曾经亲昵抚过她身体的大手。
  稽晟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神变得幽深,他看着她漾满泪水的眼睛,看到了恐惧,害怕,绝望,还有失望。
  失望……
  他从阿汀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他胸口倏的抽痛一下,嗓音艰涩问:“汀汀,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桑汀咬紧发白的下唇,一句话也不说,她一手撑着门框缓缓站起身,双腿发麻用不上力,眼泪汹涌地打着转要掉下来,她死死咬住了唇,将哽咽和眼泪,一并咽了回去。
  “阿汀。”稽晟的声音带着几许微不可查的慌乱。
  他伸手去扶她,谁知还是被躲开。桑汀扶着门框站直身,身子微颤,一步一步似踩在尖锐刀子上,她转身出了门。
  “阿汀!”稽晟忽然抓住她的胳膊,掌心触上时,那截细嫩的胳膊狠狠颤抖了一下,他倏的松开手,彷徨而无措。
  空气凝滞了一瞬,稽晟阔步拦在桑汀身前,盯着她莹满热泪却始终不掉一滴的眼睛,“是你送去的是吗?”
  “那个断手的老头子,是你送药和银钱去的,是吗?”
  桑汀的手颤抖得厉害,她绕过身子高大的男人,往一侧走开。
  “我没有折断他的手!”稽晟浑身僵硬,压抑地嘶吼,“那日我是骗你的!”
  两句话语被寒风吹散在空中,寂寥的庭院许久没有回音传来。
  稽晟僵硬的转身,只见姑娘身子单薄,已经走到垂花门那里,她步子缓慢,可是一步不停,没有回头更没有听他说话。
  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隐忍眼泪、一言不发。
  直到那抹身影缓慢而坚定的消失在眼前,稽晟才意识到透心彻骨的寒意,那种无论如何也叫不回阿汀的绝望,和无力挫败。
  他面前再度浮现她失望的眼神。
  稽晟追上去,一把握住桑汀的肩膀,“阿汀,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和我说话?阿汀,阿汀,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他没了尊严的求,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阿汀,今日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待在书房里,我给你备了热奶茶烤了炉火,我只是想让你多陪我待会多和我说几句话,阿汀,我不是困住你,你说话,若是责怪我若是不欢喜,你说句话好不好?”
  然而桑汀尝到了血腥味也没有开口,两条胳膊垂在身侧,任由他再怎么用力再怎么恳求。
  短暂的囚/禁是炼狱,她扣着手指头数数,她以为稽晟会很快回来,十根手指在伸直与曲起之间,等过了一个又一个“十”,等到从前那些埋藏心底的记忆一遍遍的循环,到压垮最后的骐骥。
  明明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他偏要这样……
  最信任的男人没有来,母亲也永远不会站在她面前。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弱处,没有人能永远好脾气的,桑汀的温和耐心,总有被消磨殆尽的时候。
  任凭稽晟一次又一次反复无常,疑心深重,在她最在意的至亲和最不愿回忆的弱处上反复碾压而过。
  桑汀不是什么菩萨,她今年才十八,花儿一样的年纪,旁人在爹娘膝下择良婿时,她经历过战乱生死、命悬一线。
  少女爱慕有情意也有冲动,绝望到极致时,她才懵懵懂懂的明白过来,何为现实。
  哪怕到现今,她仍旧学不会清醒和保持理智,许多事情,只凭着感觉凭着心意,却忘了这世上最现实的权利和地位。
  ——稽晟是自私的,他真正爱只是他自己,穷尽手段束缚,为的只是他的私. 欲,又哪里是真的爱她呢?
  倘若稽晟真的爱她,便不会将那些看似荣华富贵的东西强加到父亲身上,也不会把大哥支得远远的,更不会毫无预兆将书房落了锁。
  平平常常的时日,她在想夜里吃什么,这个男人便给她当头一棒。
  稽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毫无章法,易如反掌。
  而她小心翼翼,即便是真的喜欢,她愿意包容他的坏脾气,可是剖开了那层摸不着的东西,剩下的只有自己和父亲大哥的性命。
  忽然顿悟这些,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那意味着,桑汀兜兜转转,以为剥开云雾见日升,回头来,却发觉又走回了生死边缘。
  午后的天日阴暗,稽晟似疯子一般,一遍遍恳求,声音沙哑着,说尽了二十几年来从未说过的话。
  姑娘一动不动,安静到眼泪慢慢消退下去,安静到通红的眼眶被寒风吹去了颜色,变成冷白。
  温温柔柔的人发起脾气来,远远胜过夷狄王的暴躁百倍千倍。
  -
  夜里刮起大风来,没有雨。
  二人下午闹得不欢而散,桑汀默不作声地回了院子,身后,稽晟远远跟着,不敢靠太近,更不敢落下太远。
  宫人不知这是怎么了,战战兢兢的守着,只见东启帝铁青的脸色和猩红的眼尾。
  到夜里,桑恒先回去要给裴鹃送膳食,听到下人说起这事,什么也管不得了,当即跑过来,却被东启帝拦在门外。
  桑恒望着紧闭的门窗,以及东启帝阴沉的神色,莫名有些发怵,可只要涉及桑汀的,桑恒都不怕,他问:“小妹怎么了?是不是你欺负了小妹?”
  稽晟沉默不语,好似默认一般。
  桑恒要上前,被他再度拦住,桑恒撸起袖子拿出要干架的气势:“我进去看看。”
  “她累了,你别去吵她。”稽晟嗓音沙哑,“有宫人贴身照看着,不会出事。”
  桑恒讷讷放下手,摸了下鼻子,还是不放心,“那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妹,你不能凶她,你要去城东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要做她最喜欢的鲫鱼豆腐汤,要把热热的洗脚水端到她脚边,要准备好香油帮她抹头发……”
  桑恒一样样的数,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小妹有什么事都瞒在心里,要是她说没事,定然是有事,她要是眼眶通红着不哭,定然是伤心了,她要是这时候对你笑,定然是强撑着不想让人担心,你要好好照顾她,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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