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的花香气静静弥散,可屋子却又显得很冷清。
她不愿意跟他回来,他的所有计划都落了空。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精致小巧的首饰盒,里面是定制的对戒, 盒子下面压着那份盛世股权无条件转让的合同,这些东西本来都是要给她的,但现在,那个对象没有来,它们都只是他独角戏的道具。
在花海之中, 他像个自导自演的小丑。
烟盒里最后的几根烟打发完, 他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静静看着屏幕上“老婆”两个字。
这个备注还是她输进去的。
电话没人接, 自动断线之后,他听着忙音愣了一阵, 收起手机, 然后将首饰盒放进衣兜里, 拿起那份合同迈步往出走。
途径门廊,大束的红玫瑰被摆放在桌上,他带了一束出去,开车又去找叶长安。
她只是对他失望, 因为他两年前让她等,她很委屈……他想着她最后的话。
没关系的,他还可以道歉,可以安抚她,既然她不愿意来,那就他再去找她,他要弥补她,总要多点耐心,不能被她几句话打退。
有常昭提供的消息,他很清楚她住在那里,车子就近在小区门外找到个最近的停车位,在车里就可以直接看到小区门口,他将这当做好兆头,又拿出手机给她继续打电话。
电话还是没人接,他便一遍又一遍地打。
后来他只能换了方式,发信息给她:丫头,我在你住的小区门外等你,我有礼物送给你,你出来看看好吗?你会喜欢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街道逐渐冷清,行人越来越少了。
他发出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他试图再打电话,那边已经关机了。
这时街道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他在车里坐到腿麻,于是下了车。
路边的小店一家一家地关了,街角只有个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万籁俱静,他靠着车子,想了想又发信息给她:我等你。
他抛下她两年多,没有问过一句,她生气是理所当然,他等这一夜也不算多,他希望这一夜的等待能换来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
他这样想着,便又在脑中计划起等见面以后要对她说的话,要如何拿出戒指给她,怎样求婚才能打动她……
凌晨两点多,他给她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我会一直等。
他收起手机,整个世界这时候都陷入安静,他恍然觉得回到了很多年前,还没有认识叶长安的时候,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
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叶长安迷糊睁眼,被光线刺到,不适地动了下。
身体立刻就碰到另一个人的身体,皮肤之间毫无阻隔的触碰让她心头一紧,她被男人的体温唤回神思,昨晚的一切都涌入脑海里。
她脸慢慢开始发烫,脑袋也往被窝里面缩。
韩越半醒,察觉到她的动作,在她腰间的手重重将人一捞,紧紧搂在怀里,哑声说了句早。
叶长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你放开……我要起床。”
韩越舍不得放手,慵懒的早晨,喜欢的女人在怀里,他很享受这种亲密,低头轻轻咬她耳朵,“再陪我躺一会儿。”
叶长安耳根都红了,她躲不开,着急道:“你别……一大早的……”
韩越心情极好,放过她的耳朵,在她颈窝蹭了蹭,低声闷笑着:“你怎么那么容易害羞啊。”
叶长安气得用力去掐他的手。
他吃痛,只能放开她。
两个人起床洗漱,叶长安冲澡时发现韩越给她留了一身的印,她有些羞恼,出去之后使劲瞪了他一眼。
韩越心情太好,完全没感觉。
叶长安挑了半□□服,大夏天的,总不能穿高领,最后她选了一件吊带,外面套防晒衣,这样拉起拉链就能遮掩大半,也不会令人起疑。
韩越洗漱的时候,她打开自己手机看了看,有几个盛惟景的来电,还有信息,她将信息一一看过去,一时愣住。
昨晚她没接电话,也没看手机,盛惟景真过来了么?她有些烦躁,揉了一把头发,最后将手机扔到一边,乐观地想,就算来过应该也已经走了吧,毕竟这都过去一夜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盛惟景的信息,两个人之间牵扯来太多,做不了恋人但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没有盛景,盛惟景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一点不会改变,以后的关系要如何处理,她脑中也是一团乱麻。
因为起迟了,韩越没做早饭,带着她下楼去小区外吃,叶长安火气挺大,脚步特别快,像是要甩掉他。
他就跟过去,非要拉住她的手,还特别认真猜测着小声问她:“怎么了,昨晚弄疼你了?”
她气得踩了他的脚一下。
韩越倒抽口气,声音更小:“我没经验……下次我会注意点。”
叶长安脸很红,完全不想理他,别过去脸,还想甩开他的手,但他就是不放。
“回头我找点技术流的片来学习一下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像个老学究,叶长安被他这种不要脸的精神震惊了,“你滚远点!”
她瞪着眼,好像嗔怪,韩越忍不住又低头迅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立刻嫌弃地用另一只手擦脸。
两个人这么走出小区,任谁看都是一对正在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盛惟景也看到了。
车子没有挪位,他靠着车,站在距离小区门口非常近的位置,因为一直朝着小区里面望,他的视线越过伸缩门早就看到那两个人。
早晨九点多,街道早已重新热闹起来,这一夜,他在外面站得累了就回到车上坐,坐久了不舒服又下车继续站着,偶尔在小区门口走一走,从深夜的路灯下等到这会儿的烈日下。
他看到他们手拉手地走出来。
他也看到韩越亲吻她的脸,她虽然在擦,但他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她这个人,如果真生气会直接动手打对方,会逃开,不会继续任由那人牵着她的手。
他身后的车里,副驾驶上还放着大束的红玫瑰,经过一夜,花朵颜色已经黯了,花瓣的边缘泛着黑,一副快要枯萎的样子。
他等了一夜,她没有接电话,没有回复他一条信息,她一直和韩越在一起。
整整一夜。
韩越想吃汉堡,但叶长安想吃包子,韩越毫无原则地放弃了汉堡,牵着叶长安往小区右边的包子店去。
叶长安一抬眼,最先看到了盛惟景。
她脚步一顿,韩越不解,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才了然。
盛惟景背靠车子站着,正静静看着他们,准确地说,他是盯着叶长安。
他面色苍白,眼底青黑,他的眼神很奇怪,显得有些呆滞和空洞,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没有表情,就那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叶长安心头陡然一抽,想起手机里那些信息和未接来电。
他居然真等了一个晚上。
韩越攥了攥她的手,她恍然回神,他问她:“不然我过去让他走?”
这个地点,显而易见,盛惟景就是来找她的。
叶长安摇头,扯了下唇角,“你去包子店等我好不好?我和他打个招呼,马上就过来。”
韩越微微蹙起眉,“我陪你?”
叶长安赶紧摇头,这俩男人碰在一起,要是再打起来就麻烦了。
“你放心,不会很久,”她声音软了点,有请求的意味,“他是盛景的投资人,也是帮过我的人,你知道的。”
韩越不太高兴,“还是前男友。”
“你都说是前男友了,”她在前字上加了重音强调,“你去帮我点香菇包子,还有南瓜粥,我保证趁着包子还热就赶去吃,行吗?”
韩越想了想,“五分钟,你要是没过去,我就出来找你。”
在他心里是一分钟也不想给,但盛惟景很特殊,到底是叶长安的救命恩人,不让他们见面太过不近人情,他不想给她太多限制,放开她的时候捏了捏她的手指,“长安,我相信你。”
叶长安微怔,旋即笑了。
她忽然觉得这小孩还挺会说话,明明是提醒她的话,却能说成这样,丝毫不令她反感,给足她空间。
韩越径直去了包子店,叶长安则走到盛惟景面前。
盛惟景没说话,他面如死灰,眼底毫无神采,只是看着她,唇线抿得很紧。
想到他真的等了一夜,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解释:“我昨晚没看手机……”
她话头顿了顿,也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说,道歉?好像有点奇怪,她并没有答应他要见面,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说对不起。
没看手机,在做什么?
盛惟景想说,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
但是他没有问,她和韩越住在一起,他其实一直不愿意去深想,可是昨夜,他傻等一夜,他们在一起会做些什么,他好像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却又在心底拼命地逃避。
想到她被别的男人占有,他有一种无法呼吸的窒闷感,又仿佛还没从这种残忍的设想中回过神,整个人都木木的。
他忽然觉得荒唐,以前他对女人不曾花费心思,他的感情世界堪称苍白,和尤思彤那段只为联姻,正算起来只有叶长安一个,回国到现在,他第一次清楚意识到,他在放低姿态纠缠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女人。
他像个恬不知耻的第三者,他的骄傲全都没有了,他看不起他自己,他也觉得恶心。
见男人一直不说话,叶长安心底微微忐忑,“你还有事吗?我看到信息了,我不要什么礼物,我……”
她话没说完,就见他手伸到衣袋里掏出样东西。
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蓝丝绒的,静静躺在他掌心里。
她心头一跳,看大小,她立刻就猜想到里面会不会是戒指。
但结果和她想的不同,他并没将东西递给她,他手指蜷缩,忽然合拢,攥紧了首饰盒。
他嘴唇动了几番,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落在那个首饰盒上,他快将盒子捏碎了,骨节都在发白。
他眼圈慢慢地开始泛红,几秒之后,他不等她反应,将首饰盒塞回衣袋里,然后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并立刻踩了离合。
叶长安还有些愣,这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盛惟景并没再看她一眼,他将车子开了出去,攥着方向盘的手都是僵硬的。
他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放弃这个选项,他从未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原来她真的不要他了。
第65章 他的嘴唇贴着她的,声音很……
车子直接开到盛世, 盛惟景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刷卡上楼,走出电梯,他办公室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安安静静。
仅有两三个格子间里有加班的员工, 见他来了都起身恭敬地打招呼。
他恍惚中才想起, 今天是周末。
有个员工见他面色苍白,关切问了句:“盛总, 您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他没说话,也没回应几个人的招呼,直接去了自己办公室,然后关上门。
这一路走来,他脚步是虚浮的, 好像还没回神,坐进大班椅里,他靠着椅背,脑中混乱地想到很多事。
起初是想盛家,从他小时候起, 多数人的关注都在盛煜身上, 只有盛承运会多看他一眼, 会监督他学习, 但盛承运更多时候会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无论他如何努力盛承运也不会对他笑, 也不会肯定他, 永远嫌弃他不够优秀……
他没有母亲, 在盛家那个宅子里,他一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所有人排斥的异教徒,除了努力学习,长大后努力得到盛世, 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证明自己。
前二十多年都是如此,直到遇到叶长安。
某种程度上,他和叶长安真的非常相似,原生家庭里缺失的那些东西,都在他们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最初只是想帮她一把,在她身上并不想花费多大心思,只是后来得知她抑郁症,他才意识到光给她物质上的富足和学业支持是不够的,她需要关心。
他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那时,她非常脆弱,而他在她身边,感到自己被需要着,他对她来说,很重要。
除了她,没有别人需要他。
但她现在不需要了。
他手一挥,电脑显示器连同一堆文件被从桌上扫下去,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呼吸粗重,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
她怎么能不要他了呢?明明曾经那么喜欢的,那都是骗人的吗?那么深厚的感情,说没了就没了吗?
他开始怀疑,怀疑一切,怀疑自己被骗了,他拿出手机给叶长安打电话。
这一次,那边在一段彩铃之后就接起来了。
他听见叶长安“喂”了一声。
他克制着怒意,嗓音紧绷,“今天下午来盛世,我们谈谈关于盛景的事。”
叶长安在那头愣了下,“你是想把盛景……收回去?”
“你来了再说。”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
叶长安这会儿刚和韩越吃完早饭回到家,她在门口接完电话,听着忙音有些懵。
韩越只听她说了一句,但提到盛景,又说到收回去什么的,他听叶长安提过有关于盛景的来历,立刻就明白那头是盛惟景,他问她:“他说什么?”
“下午要我去盛世和他谈有关盛景的事,”她皱皱眉,“也不说清楚……我要不要带账本?不然我把我平板拿上吧,里面有电子账本。”
韩越没说话。
两人换过鞋子,叶长安走到沙发跟前坐下去,又自言自语一般开口:“他是不是真想把盛景收回去啊……”
如果真要收,她并非不能接受,只不过会有些难受而已。
韩越坐在她旁边,殷勤地给她揉肩,一边说:“没事,没了店,我就养你。”
“就你?”叶长安瞥他一眼,笑了,“你可拉到吧,养自己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