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不失望,他的生理反应大到她都能察觉。
叶长安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也早就过了对这事儿懵懂好奇的时候,但是当她被他抱在怀里,耳边听着他压抑克制的喘息,知道他在为她忍耐,她还是会脸红心跳,无法自控。
这天晚上,韩越又要去搬自己的东西过来,还想让叶长安一起去帮忙。
帮忙是不可能的,叶长安刚染完指甲,正在晾,韩越说话时走到她跟前,她就挥挥手驱赶他,“要姐给你做苦力?你做梦去吧。”
“东西不重,”韩越解释,“我也不舍得让你做苦力,就想你陪陪我。”
“不去。”
叶长安不想干的事儿,是不会为他屈就自己的,韩越失望地去了门口换鞋子。
叶长安看着他这样,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在他出门之前喊住他,“喂。”
韩越回头看她。
她视线指了指门口鞋柜上面放着的车钥匙,“开车去吧。”
之前他都是打车去拿东西。
韩越愣了几秒,笑了下,“知道了。”
他拿上车钥匙走了。
叶长安等人离开,视线回到自己的指甲上,慢吞吞地想,她对他是不是很糟糕,还没想出结果,接到个店里的电话。
是店里的老员工打过来的,告诉她说,盛惟景带着一群人来了店里,现在在一个豪华包厢里呆着。
老员工语气有些困惑:“盛先生说,要我叫你过来……但我问具体什么事,他又不说,你快来看看吧?”
叶长安挂了电话,仍有点懵,带一帮人,感觉像是砸场子的,但是盛惟景怎么可能干出砸场子这事儿?再说盛景目前还是他投资的店,他怎么可能自己砸自己的店?
她迅速用紫外线灯烤了一下指甲,赶紧出门去了店里一趟。
被带到包厢门口时,她掌心还捏了一把汗,幻想着可能遇到的任何状况,等她敲门然后推门进去,立刻就愣住。
包厢里人确实不少,她第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就留意到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盛惟景,他坐在正中的沙发上,低着头正在抽烟。
很奇怪,他两侧的人都离他有点远。
房间里并没放音乐,这会儿屏幕亮着,没人唱歌,甚至也没人说话喝酒,在这样一个场所里,这么多人安安静静坐着,实在很诡异,彩灯光线滑过去,几个人脸上都是紧张的表情。
当然,更诡异的是另一个人,叶长安的目光在屏幕前面捕捉到个男人,那男人一回头,四目相对,她半天没发出声音。
梁晨文也正看着她,眉目耷拉着,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今天,梁氏的货物被检测出不达标,且会在常规植萃过程里产生化学反应衍生致癌物,这批送到盛世的货价值上千万,是迄今为止梁氏接到的最大的单子。
当初他本该多个心眼,让梁氏的人自己直接送到盛世旗下的萃取厂,然后从旁协助检测的,但因为这次单量太大,工厂本来就在赶工,加上盛世催得着急,他也就答应了先送到盛世的原料厂,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了,他不疑有他。
以前他爸妈就骂过他不会做生意,缺心眼,他都当耳旁风,这两年梁氏在他手里走了下坡路,他原本也不是多谨慎的人,加上他以为如今来自盛世的大批量订单对他来说会是个机会,高兴得昏了头,完全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起初他说要查,但再三追溯后发现没调查的空间,盛世那边的所有流程从监控上看都没问题,他气得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开始怀疑自己的下属,自己厂子里的工人。
几千万的货,光是合约上的赔款金额就足够他倾家荡产,梁氏厂子是完蛋了,臭名声也会传出去……
他可能还会背上巨额债务,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他怕了,去和盛惟景求情。
盛惟景给出的条件是:当众对叶长安道歉。
梁晨文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数秒后才回神想起两年前的事儿,过去那么久,他都快要忘了。
他再次怀疑起盛世的原料厂,但对上盛惟景冰冷的目光,他却无法底气十足地质疑。
盛世的律师团已经给了梁氏律师函,这个时候如果他再惹恼盛惟景,那就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就这样忍气吞声地来到这里,盛惟景居然找到了不少当初在那个包厢的人,这些人两年多以前看着他羞辱叶长安,今晚也被带来做了这里的旁观者。
梁晨文拳头攥得很紧,只想打人,但他不能。
他手里甚至还被塞了个麦克风,当年他如何对待叶长安他太清楚了,也很明白盛惟景是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
他脑中混乱,如果真按照当初折腾叶长安那法子来,以后他在江城也没脸混下去了,太丢人了。
叶长安还没明白过来,看一眼梁晨文,视线又回到盛惟景那边。
他已经抬头望向她,嘴里叼着烟,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见她怔愣,他拿掉烟开口:“丫头,过来。”
她一头雾水,并不想听他话,但确实想问问他在搞什么,朝着他走过去,“你是带他们来玩还是……”
话没说完,他抬起手抓住她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拽着她道:“坐下。”
她有些抗拒,并不想坐在他身边,皱着眉头,“你到底要干嘛?”
盛惟景抬眼看梁晨文,“知道怎么做?”
梁晨文表情挣扎,一脸丧气,拿起麦克风,说了句:“叶长安,对不起。”
还和盛惟景僵持着的叶长安一下子怔住。
盛惟景挑眉看着梁晨文:“还有呢?”
“盛总……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道歉了,总不能……”
盛惟景打断梁晨文的话,“我听不见,你把麦拿好了说。”
梁晨文脸上肌肉都是僵硬的,艰难地举着麦克风,声音便从音箱里传出来,“希望盛总再给我个机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把事情做绝,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是吧?”
盛惟景勾唇笑了下,“怎么,你是来谈判的?”
梁晨文被他阴冷的目光刺到,舌头一绊,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长安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她脑中也有些混乱,手腕依旧被他握着,她却坚持着没坐在他身边,只低头对他说:“算了吧……这都过去多久了。”
她并非擅长原谅的圣母,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当初的情绪已经不在,而现在他的强硬又让她觉得有些忐忑。
他手指在她手腕摩挲了下,又看向梁晨文,“你也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当初你有给我留一线吗?”
“可你们都分手了,”梁晨文还试图争辩,“现在她也不是你的女人了,过去的事儿,过去的女人,有必要这样搞?”
“谁说过去了?”他冷冷睨着梁晨文,“不以牙还牙,这件事就不算过去,长安不是你能动的人,别说从前,现在和以后也一样,你敢那样对她就要付出代价,你当初怎么做的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勉强你,但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如果你今天坚持不做,那明天我们就法院见。”
叶长安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梁晨文那种人不可能没事来跟她道歉,一定是盛惟景用了什么手段。
她内心有种麻木而苦涩的感觉,如果这些事是在两年前,或许她真的会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报复的快/感,但是现在,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有些东西迟到了就失去原有的意义了。
梁晨文气得额头青筋都一跳一跳的,声音也大了几分,“盛总,你什么意思,那批货就是你做的手脚吧?你是不是早就算好……”
叶长安蹙眉,这时候忽然用力扭动手腕,想要挣脱盛惟景的手,“我要走了。”
盛惟景不放手,死盯着梁晨文,“她走了,你就没机会了。”
梁晨文面色瞬间煞白,“你们欺人太甚……”
叶长安这时候倒是顿了下,她看着梁晨文,真的是被逗到笑出声:“梁少,你该不是要哭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太新奇了。”
梁晨文觉得脸都被丢光了,他咬咬牙,干脆从叶长安这里下手,“叶长安,你看我这对不起也说了,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你能不能……”
“不能,”她唇角笑意很淡,“我好像不欠着你的,没必要为你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梁晨文这下彻底绝望了,安静下来,面如死灰。
盛惟景没了耐心,也站起身,“梁少,机会给你了,你不珍惜,那就没办法了。”
见盛惟景俨然要带叶长安走,梁晨文急了。
江城混不下去,可以换个地方,但要是背上数倍于货款的违约和赔偿金,这辈子他都无法翻身。
他抬起手,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这“啪”的一声,让要离开的盛惟景和叶长安终于停下脚步。
盛惟景说:“你做了些什么你自己记得最清楚,别等我提醒。”
周围的一圈人都噤若寒蝉,他们都是梁晨文的朋友,如今看到这一幕,不免意外。
梁晨文死爱面子,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
一巴掌也是打,两巴掌也是打,梁晨文确实已经放下脸皮,走到叶长安跟前说:“叶长安,你打我吧。”
叶长安手攥了下,盛惟景忽然低头凑她耳边温声问:“你不想动手?”
他凑得太近,她赶紧躲了一下。
他心中刺痛,眼神微敛,拉开一点距离,到这会儿还是不肯放开她手腕,空着的另一只手举起,极快地给了梁晨文脸上一拳。
梁晨文被打得身体往后趔趄几下,倒在地上,耳朵都在嗡嗡地响。
麦克风掉落在地上,发出噪声。
盛惟景垂眼轻蔑地瞥梁晨文,“打你会脏了她的手。”
梁晨文一嘴血腥味,鼻子也在流血,狼狈到极点,他觉得应该算是到头了。
盛惟景却道:“还有一瓶酒,两首歌。”
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真的是睚眦必报。
梁晨文如堕冰窖,身体僵硬,疼得脑子昏昏沉沉,他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拳头攥得太紧,指甲嵌到掌心里,手也痛。
盛惟景问:“需要帮你再点一瓶酒吗?”
“不用。”梁晨文艰难地扶着茶几起身,看到茶几上已经摆好的几瓶酒,全是烈性酒。
盛惟景早就安排好了。
叶长安看着这一切,感觉很奇怪,有些像是在做梦,她像是一个与这些都毫无关系的旁观者,但又清楚知道,今晚这一切,因她而起。
梁晨文咬咬牙,拿了一瓶酒打开,自己却下不了手,身体在发抖。
盛惟景暂时地放开叶长安的手腕,走过去夺过梁晨文手里那瓶酒,不由分说就举起来,然后从梁晨文头上浇下去。
梁晨文本能地闭眼,还想躲,盛惟景将最后剩的酒水直直往他脸上泼。
梁晨文那张脸已经没法看了,酒水混合着血,他眼睛被刺痛,弯身胡乱地擦着脸,喊了几声,“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一包厢的人都不敢说话,震惊却又不敢上前看梁晨文的情况。
盛惟景随手扔了酒瓶,酒瓶在地毯上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包厢里安静得只余下梁晨文的痛呼。
“你当初做人没有留一线,不过我今天给你留,那两首歌,我就给你免了,”他唇角笑意讥诮,“梁少,长安不是你惹得了的人,你给我记住,以后也一样,不论她是不是我的女人,你都别想欺负她。”
说完,他转身走向叶长安。
叶长安这会儿还有些愣,直到听到男人的声音:“我们走吧?”
她抬眼看他,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是温柔的。
这样短暂的一个瞬间,她觉得曾经的盛惟景又回来了。
第63章 我会给你我自己,如同为我……
初中时被同学欺负, 被老师误会,还被责令写检讨的经历,叶长安至今都没有忘记。
最初来江城时, 盛惟景其实不怎么关心她, 他太忙了,她被扔到学校里以后, 很久才能见他一回。
而她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不同于她生长环境的大城市,心底其实是有些惶恐的,她被同学嘲笑土气,也就真觉得自己实在土气, 因为自卑,她很少说话,脾气越发古怪,非常不合群。
后来盛惟景知道了她被欺负,他找到学校里去为她讨说法, 让那些人都对她道歉, 那时, 他就是她的英雄。
从包厢走出去, 叶长安想,如果让梁晨文道歉这事儿发生在两年前, 她会很激动的, 会像当初在学校的时候那样, 感动到想流泪,想要抱住盛惟景。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她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只是情绪被沉淀太久,似乎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 报复和听到道歉这些事,就都变成了干巴巴的形式。
但盛惟景坚持着将着干瘪到失去大半意义的形式完成了。
叶长安在楼道站了几秒,远处有音乐声传来,她没去楼下大厅,她知道盛惟景跟在她身后,最终她选择从二楼的后门走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楼梯上走下去,脚步声很有节奏,昏黄的灯光拖长了他们的影子。
叶长安走得并不快,身后的男人也跟得不紧不慢,两人中间,始终有两三步的距离。
快要走到街面上了,她先沉不住气,停下步子转身看他。
盛惟景步伐也顿住,微微低头看她。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句:“谢谢。”
毕竟他是好意。
“不要和我道谢,这是欠着你的,”他声音低沉醇厚,语气温软,“我两年前就应该这样做。”
叶长安垂眸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阵又开口:“但其实,过去太久,就没有意义了,你现在是盛世的总裁,应该很忙,没必要为翻旧账做这种事。”
盛惟景表情变得僵硬,但很快他道:“当年你去道歉是因为我,也许你已经忘掉,但我不能不为你出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