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人一直都与太后站在同一阵营,他真的会听从自己的意见,与太后倒戈对垒么?
夜,彻底的黑了下来。
陈明州又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到了某个时间点,那傍晚时被他安排离开的十多个侍卫,都已准时出现。
在陈明州的示意下,一众人等皆向大楚军队驻扎地行去,直到一处坡地停下。
众人伏在坡地处,遥望着篝火围绕着的远处帐篷,陈明州回想着自己之前在军队的画面,目光在其中慢慢寻找,没一会儿,他便找到了陈明礼所在的营帐。
待另一夜中巡视的士兵过去,趁着这个间隙,陈明州带着一人入了陈明礼的营帐。
帐篷内,陈设简单,案几上的一盏煤油灯在静静的燃烧。
“你来这儿做什么?”见着他,陈明礼神色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就恢复了平静。
“我要做什么,大哥你心里大概应该也猜到了。”
“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简单,到了最后,狐狸尾巴不还是露了出来,伪装了这么多年,你也真是辛苦了。”
“若是大哥不对我那么严苛,时时刻刻都想要我性命的样子,我也不会这般……”
“有时候,我真的弄不懂大哥你,我不过就是家中的一庶出,你就算害怕自己的位置被夺走,那也应该多警惕同是嫡出的三哥,而你为何却总是与我不对付?”
“……不管如今你怎么说,事实证明,我的确没有预感错……难道不是吗?说吧,你今日来是要做什么,你若不说清楚,我可能还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大哥,你应该有好些日子没有收到京城的来信了吧。”陈明礼听身旁人语气淡淡的提起。
“我就说呢……原来是这样。”
听了话,陈明礼轻哼了一声,随后冷笑回道,“看来你今日来,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是,你这时候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吧。”
“大哥不愧为大哥,你这些年来一直与太后同一阵营,不过是想为候府谋划,但如今,我告知你太后已经快不行了,不日宫内定会生乱,大哥你手掌军权,何不协助陛下……你也知道陛下,这些年一直被太后压制,若你能助他一把,日后还不是将您给予的恩德牢记于心,而且,陛下不如太后擅政,大哥也可趁机得陛下许高官俸禄之诺,如此,咱们候府自是可以在整个大楚屹立不倒。”
圣上楚桓是怎样的人,陈明州心里清楚,但此刻,他还没有信心能说服陈明礼这人,因而现下,自然不能将楚桓的真实情况说予对方。
听了他的话后,陈明礼的情绪的确受了些影响,但最后,还是没有接受陈明州的提议。
“大哥,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各为其主……你的想法的确很好,但想成功,也没有那么容易……今日呢,我就当没有见过你,下次相见,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没一会儿,帐篷外忽的响起了一串鹧鸪低鸣,陈明州手掌握了握垂在身侧的长剑,随后带人很快离开了此处。
“大人,我们就这样走开吗?”跟在陈明州身边的侍从张了张口,语气颇为疑惑的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机,回去再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听了话,陈明州眉头轻轻拧起,声音淡淡的回了句道。
跟在他身旁的男子轻轻点了点头,道:“嗯,属下知晓了。”
京城,镇北候府。
那天夜里,陈明州去了她屋子之后,顾月儿还以为他会在府上待几日,直到夜雨停歇的次日,她才知道,陈明州那人又离开了。
知道这消息后,顾月儿既是有些放松,但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
昨夜,那人推开她的隔门,突然伸开双手拥抱着她,顾月儿隐隐能感觉出他的珍视,但还不太敢确定。
那一夜里,她辗转反复,因着这问题纠缠了她一夜,她原想第二日再弄清楚的,却没想到,那让她纠结不已的人,竟在昨夜就离开了京城。
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七八日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走过,这几日间,又下了一场瓢泼般的大雨,雨过天晴后,京城的温度变得更加的炙热。
顾月儿厢房一侧隔窗外的栀子花开了几朵,偶尔顺着夏风吹进屋子,带着淡淡的栀子花清香。
三公子陈明淮的头七办完后,府里一切素白绸布都撤了下来,候府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但期间,顾月儿总觉着府里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采兰,你有没有觉着候府……和往常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因为顾月儿喜欢栀子花的味道,侍女采兰从窗外摘了两朵带着绿叶的花苞回来,雪色瓷弧里盛满了大半的清水,采兰将簇着绿叶的花苞沁在水面,空气中散着清清浅浅的花香。
听了话后,采兰轻声回道:“奴婢倒没发觉……小姐您只管将自己顾好过好就行,想那些有的没的,仔细伤了头脑。”
“说的也是。”顾月儿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以前她一人在府中平平淡淡的待着,也觉得不错,但现在,心里却不知在何时间突然住进了个人。
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他,顾月儿的面上不由染上几分淡淡的愁思。
又没几日的功夫,宫里出了件大事,京城官府的公告墙上,出示了大楚太后娘娘去世的消息。
就太后这人而言,顾月儿对她不是很熟悉和了解。
但从前世的经历中,她知道这人离世后没多久,宫中那位一贯被朝中大臣看不起的小皇帝楚桓登上皇位,开始逐步掌握权力。
日后陈明州的上位,便与这位皇帝楚桓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再进一步,顾月儿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
“顾小姐在吗?”在她目光愣愣的看着瓷弧里浮在水面上的栀子花时,雕花隔门外传来少女轻柔的声响。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后,顾月儿随后回道:“进来。”
没多久,有个身形纤细的侍女从隔门外走了进来。
“是有何事吗?”
“奴婢刚从街上采买回来,在府外遇到个孩童,他递了封信条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孩童?”顾月儿抬眸看着眼前人手中的书信,神色和语气都生出了几分惊诧。
“是啊,是个孩童,我瞧他年纪不大,手上还拿着串冰糖葫芦,说是替别人转交给你的。”侍女努力陈述着她所知道的事儿,随后又躬身道:“顾小姐,那奴婢将东西递给您后,就先告退了。”
“嗯,这件事儿谢谢你了,你若有事,就先去吧。”
“是,顾小姐。”
第七十七章 结局
侍女离开后, 顾月儿将从那人手中接过的信纸慢慢展开。
看着宣纸上的字迹,顾月儿心里微微一颤,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个在河间府一直不怎么喜欢她的沈昀卿, 怎么可能会亲手写信给她。
信纸上虽没有署名,但以她对他的熟悉和了解, 只一眼,她便知道,这封信出自于那俊雅少年之手。
不知觉间,她又想起了在河间府的那段时光,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多想得到沈昀卿的墨笔, 但每一回, 却都以失败告终, 他那么厌恶她, 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墨笔送给她。
期待了多年, 如今真的得到了这信,心里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诧外,就似一片树叶落在湖面上荡起浅浅涟漪, 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目光落在宣纸的文字上, 顾月儿很快便从回忆中抽身出来。
随着纸上的字迹,她一行一行的往下读去,神色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小姐, 您没事吧?”采兰语气有些担忧的问道。
宣纸上的内容,顾月儿没一会儿就将其全部看完。
她微微闭上眼,却听到侍女采兰担心的问候,顾月儿随后轻轻的回了一声, “没事儿。”
但看她,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只是,她终归只是个奴婢,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采兰,给我点一盏烛火。”好一会儿后,她听到顾月儿低声吩咐。
“是。”听了话,采兰搁下手上的活儿,行至紫檀案几前,将烛火轻轻点燃。
接着,她便看着顾月儿将手中的信纸,沿着纸边一角落在烛火边缘,看着宣纸一点一点的被燃烧,随后,整张写满文字的信纸,皆是化为灰烬。
顾月儿目光落在微微晃动的火苗上,愣愣的看了许久,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那端坐在案前圈椅上的少女,慢慢起身,又缓缓踱步行至雕花隔窗前,她看着隔窗外簇簇绿叶丛中那一朵一朵盛开的雪色花苞。
侍女采兰将刚才案几上的灰烬,稍稍收拾清理了下,手中的事才将做完,耳边听到顾月儿轻声问:“采兰,你知道刚才那信上写了什么?”
“不知。”采兰放下手中的东西,她侧过身,看向站在隔窗边的姝色少女,轻声回道。
“有人告诉我,说顾怜来了京城,让我多注意些……”
听了这话,侍女采兰的身子微微一僵,回话时,采兰原本看顾月儿的双眸,不由轻轻的收敛垂落,道:“这,这是真的?”
“应该是吧。”
顾月儿虽不知沈昀卿为何送信提醒她,但以沈昀卿的为人,顾月儿知道,他是个不屑于说谎的。
“当初在河间府,二小姐落得那样下场……她这来京城,定是想来找小姐您的麻烦。”
“不用担心,咱们现下在京城,而且还是在候府里,她想来找我麻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既然有人写信来提醒,平日里,我们最好还是要多注意些。”
顾月儿目光从雕花隔窗外的栀子花上收了回来,随后轻声回道。
同一时刻,林氏的次间内,屋子里箱匣书本乱作一团。
厢房里,七七八八的侍女屈身跪在林氏的脚下。
“我的屋子,除了夏儿几个我指定的人收拾外,还有谁动过?”
“夫人,我们真的没有……”因为从没见过林氏这般厉色的模样,跪在地上的侍女们,有几个胆小的丫鬟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连回话的声音都有些开始结巴了起来。
听着侍女们的回话,林氏的眉头不由深深的蹙起。
“夏儿……你们几个好好想想,我屋子的那个衣柜,可有谁曾靠近过?”
“夫人……奴婢……”跪在一群人中的其中一个年轻婢女轻轻出了声道。
“怎么了,你抬起头来说!”那张口出声的年轻婢女,听了话后,慢慢直起了身来,小声回道:“夫人,奴婢是想先问一下夫人,您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这我不太清楚,上次见到,还是半个月前,你问的这事,和我丢的那东西有关吗?”年轻婢女的话音落下,林氏不知不觉中慢慢抿起了嘴,思绪了片刻之后,她语气疑惑不解的问道。
“前些日子,夫人您有回去后花园赏荷的时候,奴婢在院里清扫地面上的落叶,瞧着有个人影从夫人您的厢房里出来,是个没见过的生脸,奴婢当时就追了过去,但很快,她人就不见了……”想起那天的事,年轻婢女细细的回道。
“那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林氏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烦躁。
“那日就是三公子出事的那天,府里上下都忙成一团,夫人也是,一直都在为丧事忙活,奴婢一直不得空禀告您……后来,奴婢听说了您要寻个女子时,便以为夫人您是知道了此事,所以……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告诉您。”年轻婢女紧张的垂下眼眸,嗓音战战兢兢的回道。
“当差不利,这事儿可大可小,今日这回我扣你们两个月的月例,以后若还再发生这样的事来,你们一个个的,最好都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我这院里可从来就不养废人……听清楚了吗?”说到最后,林氏不由将声音拔高了好几分。
“是,夫人。”
“好了,你们现在都给我出去。”
听了林氏的吩咐后,跪在厢房里的侍女们慢慢起了身来,一步步的朝门外的方向退去。
到了最后,只贴身侍女夏儿还陪在林氏的身边。
“夫人,您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夏儿是林氏的陪嫁丫鬟,从小和她一起长着大的,林氏很信任她。
听了话,林氏不由又想起了那封信,还有那封信纸上所写的一些内容,每当夜深人静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只要看着那信纸上的内容,她的心情就会舒畅许多。
这封信是他的丈夫陈明礼写的,信的最后,他要求她将信纸烧毁,这封本不该还保存下来的信,却在这几日,突然不见了踪迹。
林氏心中很是担忧,信上的那些内容太过隐秘……无论如何,是绝不能被别人给知晓的。
信已经丢失许久,但信上的内容,却一直都未传出,只要对方没有将信上的私密说出,那她就还有机会将这场“意外”止住。
“的确很重要……夏儿,咱们必须要尽快将那女子找回来,不然,可能就真的要出事了……”林氏说话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后又接着说道。
“是,夫人,奴婢一定好生打点打点下面,让那些人尽快寻到。”
“嗯。”
……
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在这半个月里,林氏与郑氏,还有沈昀卿都派遣着人,到处寻找顾怜的踪迹。
而就在这时候,从北境那边传来平北大将军陈明礼战死的消息。
没几日之后,大楚宫廷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被朝中臣子们误以为是傀儡的小皇帝楚桓,也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支数目不小的军队,竟然短短几日内,就让宫内的御林军也与他们倒戈相向,投入到他的阵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