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之后,青年才慢慢的松开了手上的力度,轻声回道:“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要抱抱你。”
“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听了这话,顾月儿心中微微一动,随后出声问道。
“没有,倒是你......”说了一半,陈明州没再继续说下去,只话题一转道:“你这几日,在府里还好吗?”
“若是有人欺负你,或是有哪里不习惯,你可以告知于我。”想到什么,陈明州又接着说道。
“我在府中很好,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的,我便肯定一直都是好好的。”瞧着陈明州绣着银线云纹的长袖有些微微褶皱,顾月儿纤手抬起,细细为他整理了几下。
“现在夏季虽很暖和,但平日里也要多注意些身体,瞧你的衣衫都有些湿了,快些回自己的卧室换身干净的衣衫吧。”
“嗯。”听了话,青年轻轻应了一声。
到了这时,陈明州才发觉到自己的衣衫的确有些湿了,刚才他心里太过焦急,只想将眼前的少女拥入怀中,没细查到自己的衣衫被雨水浸湿。
“那......那,我就先离开了。”一贯吐字伶牙俐齿的陈明州,突然间,竟有些吞吞吐吐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陈明州,顾月儿忍不住低低轻笑出了声。
陈明州回到府中之后,林氏同李德分开后,紧跟着陈明州也回到了侯府。
原本这种特殊之际,她不该离开侯府的,谁料李德那边突然催促,林氏没法拒绝只好前去,也是因为这次出去,她才知晓原本那瓷碟有毒的红豆酥,是要被端到她的隔间的。
听李德说这话的时候,林氏只心中微微一惊,倒没被吓到,但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此刻再想起来,她心里不由觉着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夏儿,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府上没有发生何事吧?”回到自己的次间,侍女夏儿手端着茶水走上前来。
听了林氏的话,她压低了声回道:“无事,夫人。”
“嗯,那就好。”
林氏抬手从夏儿手上接过茶盏,她抬手轻轻揭开茶盖,垂眸凝着杯内的茶叶上下沉浮,茶香四溢,她微微闭上眼,徐徐轻嗅,随后又小酌了几口,心里的慌张终于压下了些许。
林氏手执茶盏许久,才轻轻出声问道:“那个我带回来的女子,你可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这几日一直忙碌着三公子的丧事,从那日之后,奴婢便一直没有见到她人了。”
“若她还在府上,你尽快私下里将她人给我寻来,此外,你再去郑氏那边问我们的人,询问三公子出事那日......郑氏都做了些什么,尽量做到事无巨细,她那日所做的一切,我都需要知道。”想到暗巷子中,李德对她说的那些话,林氏语气颇为沉重严肃。
“好的,夫人。”
淅淅沥沥的落雨深夜中,镇北侯府的各个次间皆依次陆续灭了烛火,陈明州从顾月儿的屋子出来后,便回了自己的次间,他简单梳洗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睡时要穿的常服。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去找顾月儿之时,他次间的槅门被轻轻扣响。
“进来。”
看着来人面上的神色,陈明州隐约察觉到定是出了事,淡声问道:“你这时候来,是出了何事?”
镇北侯府这几日一直戒严的比较厉害,若没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眼前人一般不会在这时潜入进侯府。
“太后那边快不行了,陛下今夜收到消息,太后一党在两日前,颁了诏令给平北大将军陈明礼,半途中被陛下的人马阻拦,将诏令截了下来,但今夜才知晓,事实上却还有一道,走了别的小径......陛下希望你能尽快赶去北境,集齐咱们的兵马,抵御陈明礼的兵马回京......”
“嗯,我知道了。”
听了话,站在陈明州跟前的侍从,只轻轻拱手行礼,很快身手矫捷的离开了此处。
紧接着,陈明州回到内室换了一身黑色劲装,他抬手执起悬在博古架上的长剑,他轻轻抽开剑柄,看着剑鞘中倒映着的他冷峻容色,他眸色微微一沉,随即轻轻合上。
第七十五章 暗潮
待他再睁开双眸之时, 青年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想到那个此刻可能已经入睡的女子,陈明州搁下手中的长剑,侧身行至紫檀案几旁, 他从一旁抽出张宣纸平铺案上, 接而细细研磨徽墨,空气中没一会儿, 便清清浅浅散发着墨香的味道。
青年修长手指执起搁在绯色笔山上的湖笔,他垂眸思绪片刻,随后微一落笔,很快便有三五行字迹,落于宣纸之上。
他垂下眼眸,静静的看着宣纸上的文字, 片刻之后, 他将手中湖笔轻轻落在绯色笔山之上。
他这次回到府上, 本来想陪她更久一些的, 但没想到, 事情竟然会来的这么急。
其实,之前他或许早已经预料到了,但心里还是存着些许侥幸心理, 自然是希望, 能多陪在顾月儿的身边,当然是更好了……
他修长手指轻轻执起紫檀案几上的宣纸,他垂眸细细看着纸上的内容, 想象着那少女拿起这宣纸时的画面。
年轻少女的鸦青色头发披在削瘦的肩后,一两咎的刘海微卷,垂落紧贴于她白皙的双颊之上,她鲜嫩白柔的掌心捧着宣纸, 迎着清晨和煦的阳光,一派温婉柔和,岁月静好。
在他年少,还和同窗在私塾学堂读书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岁月静好的画面是什么样子的,大概就是他如今思绪中的这般。
只是,那时候,画面里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是个了无边际的虚影,他也对那身影丝毫没有生出任何感情。
而现在,那道纤细的虚影终于有了实像,仅仅是想一想,陈明州内心中便生出了种说不出的柔软,他不常笑的唇角在他不经意间,轻轻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但又想到宫里那位派人来送的消息,青年微微温暖的神色很快便冷了几分,他垂手将宣纸搁在紫檀案几上,他抬眸看了眼隔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陈明州从案几一侧执起玉色镇纸,轻轻按压在宣纸一角。
随后,他拿起刚才搁在紫檀案几一侧博古架上的长剑,抬脚推门就走了出去。
镇北候府,素白灯笼照耀下的郁郁葱葱候府庭院,有一年轻青年身影也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他手执长剑,轻轻一跃,紧接着,便又消逝于候府后花园的高墙之上。
这场突来的大雨,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就渐渐的停了。
现在正值盛夏,清晨时候,旭日东升,日头还没挂上天空多久,候府庭院里湿漉小径已经不见雨水的痕迹,仿佛昨夜下的淅淅沥沥的雨,只是沉睡中人做的一场梦般。
昨夜从李德那儿听闻了消息之后,林氏这一晚上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甚至于,在这一夜里,她突然惊醒下好几回,只是看到隔窗外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时,她人闭上眼很快又睡了过去。
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隔窗洒落进来,林氏才着衣起了身来。
“那个女子可有找到?”林氏意识到那少女迟早会给她带来麻烦,因而心里一直很挂心着这事儿。
“夫人,没有。”听了话,侍女夏儿轻声摇头道,“从三公子出事那日之后,府上好些人都没再见到她人了。”
“不见了?”
“是的,夫人。”
“若真的叫人永远找不到那才好……就怕哪日突然现出了身来,不管怎么样,那女子必须给我找来。”听了回话,林氏顿了一顿,随后接着又道。
“是。”
“对了,你可有问过郑氏那边的人……可知道她近来都在做些什么么?”
“奴婢昨夜去问了,只是,郑氏最近对身边的一些侍女看的比较紧,那边一时间也打听不到更仔细具体的事情。”
“嗯,这事我知道了。”
林氏端坐在梳妆台前,透着雕花铜镜看着镜子中的女人好一会儿,随后便又接着道:“寻找那个女子的事属于重中之重,让手下的那些人都给我放机灵点儿,跟那些人说,谁先找到我这边会重重有赏。”
“是。”
在林氏吩咐侍女夏儿,想她早些将顾怜那人寻找出来之时。
郑氏的次间内。
郑婉仪醒来之后,绿萼就进屋来侍候主子梳妆着衣,另一小侍女捧着博古架上的兰花盆栽,轻轻搁在隔窗的阳台下。
清晨的阳光和煦温柔,一团团儿的金色光晕落在兰花的绿叶和花瓣上,衬得整个盆栽更是精致生气许多。
一开始听闻丈夫陈明淮出事的消息时,她心内惊诧,甚至于有些接受不了,但事情已经过去,她也只能试着去接受了,倒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以适应。
只是,一想到那瓷碟下了毒的红豆酥,原本是要端进林氏的房间的,最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却被倒霉催的陈明淮给吃了,每每想到这儿,郑氏心里就有些恨得牙痒痒。
真是可惜,若是出事的人是林氏那该多好。
这几日一来,郑婉仪想了许多,到了最后,她想到了那个前几日被林氏带回的那个少女。
“那个叫做顾怜的少女,咱们这边的人也一直没有寻到吗?”
“是的,夫人,从三公子出事后,她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绿萼,你说……会不会是林氏那边,故意将人给藏了起来。”思绪了片刻,郑氏轻声问道。
“应该不会,奴婢收到消息,大夫人那边正在加紧力度,府内府外到处搜寻着那个少女。”
“叫我们这边的人也不要放松,必须要在林氏之前,找寻到她。”
“知道了,夫人。”
……
就在这同一时刻。
在京城往北境的官道上,一行十余骑着黑马的男子,迎着朝阳和微风一路前进,夏日的清晨,和煦的阳光团团的洒落在他们的侧脸上。
在赶着去北境的半途中时,某一日的午后,又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本来加快速度六七日能赶到的北境,因为雨天路途泥泞难行,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的,到了第八日的傍晚才到了大楚军队驻扎地附近的小镇。
当地早有人收到消息,陈明州一行人一到目的地,便有人前来迎接,陈明州从骑马上跃下,他一面往住处走去,一面听来人的禀告。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宫里那位担心的事情,其实还未发生。
也不知是和缘故,那来传“第二”道的召令的人迟迟没来,或许是在路上遭遇到什么事,又或者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那第二道召令。
“对了,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北境这边的情况如何?”
“回禀大人的话,匈奴部落都是游牧民族,现在正值盛夏,草原上鲜草和水源充沛,大多匈奴百姓都好生的放养着牛羊,暂时不缺粮食……因而,近来与大楚军队挑起的纷争少了许多。”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细细观察着陈明州的神色,他发觉眼前青年只轻抿着嘴唇,神色淡淡,什么情绪都查看不出。
随后,他垂下眼眸,话题一转道:“匈奴与我大楚军队间的纷争近来少了许多,但他们内部之间却出了问题,各部落为了抢夺地盘和奴隶……在大人来之前,他们已经挑起了数次内讧。”
“这些消息,大公子那边应该也都知道,对于这些……他没什么动作吗?”一行人穿过巷子,行至住处,屋子里在他来前都收拾了干净。
陈明州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长袖,随后边落座在堂上的圈椅上,随后示意汇报消息的人也坐下。
黄花梨木桌上,摆置着两杯沏好的茶水,屋子里的下人做好了事后,在陈明州的示意下离开了房间。
“这些消息大公子的确都知道,但并未有过什么动作……之前,匈奴夜袭,给大楚军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那时候他做的姿态可真好看,到了如今,却是没了下文。”
“他那么做,是为了平稳安定军心,如果换了个人,也不一定会有他做得好。”
“……大人说的是。”
“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没了,今日咱们就先说到这儿。”
“大人这几日奔波劳碌,也是辛苦,卑职这边暂时没了什么要说的,那……卑职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嗯。”听了话,陈明州轻轻点了点头。
瞧着眼前青年的示意后,那汇报消息的人随后退出了屋子。
“”
第七十六章 送信
陈明州目送着人走出了屋子, 他抬眸看着那人的身影一步步走远,随后,他垂手端起案几上的茶水, 只稍稍抿了几口, 随后放下,接着便去了室内, 简单的沐了浴,换了身干净舒适的浅青衣衫。
待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落日低垂,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昏暗,此时正是盛夏,昼长夜短, 时辰虽不早了, 但四周的景色却还是能肉眼可见。
这处小镇在大楚军队帐篷驻扎地附近, 远远的, 便能听到从北边传来的士兵们训练时候发出的咆哮。
听的人心振奋不已。
陈明州站在门外, 一点一点的看着天色黯淡了下去,直到伸手不见五指之际,才终于到了他们要动手的时候。
在傍晚时候, 听了那人的汇报后, 陈明州就知道陈明礼定在筹谋着什么,所以才会在这般易于进攻匈奴部落时期,选择按兵不动, 他一定是与太后有着什么约定,或是已经猜到什么,但还不太敢确定,他坚信京城那边出了事, 定有消息往北境这边送,因而,陈明礼一直都在静静等待着。
但他不知道的是,圣上楚桓还有他这边的人,早就将他按在京城的眼线大一一拔除待净。
出入京城的各个关卡,也以捉拿暗害太后的凶手为名,加强对其的搜查力度,除了以太后为名送出的召令,陈明礼京城这边的大多人现下都已被控制,所以不管怎样,在北境的陈明礼,是很难收到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了。
短时间内,陈明礼那边可能不会生疑,但时日长了,那人也不是傻的,到时陈明礼心里定会生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