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欲要发脾气, 门开了,却在瞧见来人从屏风走出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你怎么?”
来的人,却是只着了中衣的连甄。
她扬了扬手中的巾帕,袖子挽了起来,露出雪白的腕子:“我来帮夫君擦背。”
连甄面上微红,也不知是不是浴房内氤氲的热气所致,白嫩的小脚轻移,修得圆润的指甲透着粉嫩的樱色,江城怔怔看着她接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视线从她身上撕开。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哑声对连甄说:“不用做这种事也没关系的。”
连甄走向他身后,江城可以感觉到连甄将帕子浸湿时水波的晃动。
她素手贴上他湿润的肩,一边替他拢起浸湿的长发,一边说道:“是我自己想为你做些什么,所以夫君就好好享受吧。”
江城的身体紧绷,整个背都僵着,墨色的长发被连甄收拢起来拢至身前,连甄将载浮载沉的帕子捞起,温热贴上江城的背脊。
浴房内只余水声,哗啦哗啦,掩去了杂乱粗重的呼吸声。
连甄一手搭在江城身上,他有没有放松身子,她最能直接感知到。
她才进来不过片刻,江城却觉时间漫长。
“……已经可以了。”他声音低哑,似在隐忍些什么。
这声制止的话一出,江城知道连甄不会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可连甄却没有停下动作。
江城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连甄吓了一跳,手一松,巾帕落入水中。
本就浸得湿透,颇有些重量,落进水里时“扑通”一响,连甄目光从帕子上挪到江城捉着自己的手上。
即便是这种时候,江城也不会真正弄痛了她。
他湿热的手圈着自己手腕,目光对上她的,隐隐带着警告:“够了,否则……”
再继续下去,连他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未尽之语,不用说破,也应会知晓。
可连甄只是抿了抿唇,在江城松开手后,主动缠住,然后紧扣。
江城微愕:“你……”
连甄垂眼,轻声对他说:“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
江城为她至今所作的一切,连甄都看在眼里。
她非榆木,不可能真的一点也没有触动,同时也想明白了,自己同江城待在一起时,既心安又心慌的缘由何在。
连甄牵起两人十指扣在一块儿的手,水珠一颗颗滑落,江城的手臂也跟着被带出水面。
然后,她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羞得都没好直视江城,可还是在意对方反应,偷偷抬眼瞧了他。
江城眼眶一紧,起身扣住连甄后脑,便是深吻。
他将连甄带入水中,漫出的水湿了地板一片,连甄双手环在江城颈上,两人吻着彼此。
平复呼吸时,江城轻咬了连甄耳朵,嘶哑着一般,在她耳边轻唤:“甄甄……”
在这种时候喊出这样的称呼,连甄面色更红,却轻咬着唇,低低应了声。
江城拇指划过她的唇,她在羞涩时总喜欢这样,他只好哄着她:“别咬。”
接着再次吻上。
隔天。
两人再起时,都已是日上三竿。
连甄枕在江城臂上,挪了下,舍不得起身。
江城的手抚着她的长发,问:“醒了?”
“嗯。”
连甄往他的方向挨了过去,声音因昨夜闹得太过,一时还出不来。
江城把她揽紧,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还不想起,就再睡会儿吧。”
连甄摇头:“不困。但是也不想起来。”
听到她这番话,江城失笑。
连甄还是难得会有这样对他撒娇任性的时候。
江城也纵着她,不如说他心中一直都是希望连甄能活得更自在些的,她就算是一整日都赖在榻上,江城也不会多说一句,更别提昨夜也确实是累着了她。
“明日,我们去一趟灵泉寺可好?”连甄腾出手,一下又一下,将江城的长发绕在指上,玩了起来,“夫君与诚哥儿解了困境,我想着去捐些钱,当作还愿什么的,以表谢意。”
江城也早有此打算,自是应允。
又是一日过去。
前往灵泉寺的路途,连甄不再如先前那样,与江城分坐。
而是半靠在江城身上,任江城环着她腰身,自己则伸手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江城毫不抵抗,就任由连甄摆布。
他只负责调整出最好的姿势,让连甄可以枕得舒适些,这样便能安稳待在他怀中更久一点。
静明大师周游四方,此刻并不在京城,但为他们领路的小僧人,两人倒都还有印象。
如空自然也是的。
没想到两位施主有这样的缘分走到一起,也是一桩好事。
江城和连甄二人准备了财物要捐给寺里,由江城交与如空,去办妥后续事宜,而连甄去了大殿,虔诚跪拜。
这里,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
参拜完,连甄捏着蓝色的平安符,转到庭里赏景,等着江城回来。
上回来到灵泉寺,心思太重,没有心情观看这周遭景色。
如今她所烦忧的已解,连甄也才终能细细欣赏这些花草树木。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连甄笑着转身迎向来人。
她认得江城的脚步声。
果然,江城走向她,眉眼均透着笑意。
“我有东西要给你。”
连甄笑了:“这么巧,我也有想给夫君的呢。”
结果两人拿出的,均是方才在寺里所求的平安符。
江城与连甄都是一愣,连甄忍不住笑了:“这也太巧了。”
他们互换了手上的平安符,连甄伸手轻抚。
“以往都是我为家人求平安符,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为我求来给我的。”
江城揽着她,对连甄说:“往后,你的都由我来给,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实现。”
连甄点头,知道江城一但说出口,就绝对不会食言。
而他也不是单纯说说而已。
江城说:“过完这一个月后,好好跟京中的家人道别,行囊也可收拾起来。”
这还是连甄第一次听江城这么说,惊讶问他:“是要去哪儿吗?”
江城替她顺好被风吹乱的发丝:“你不是说过,你没法亲自去看群山吗?我带你去。”
听江城这样提起,连甄才想起自己确实对他提过。
那时在准备花朝节的琴曲,练习《千山》时,她曾对当时在连诚体内的江城说过,自己因何喜欢这首曲子。
因没法亲眼见识外地的山峦,所以只能透由琴曲想象。
没想到那时候的事情,江城一直记得。
连甄心中触动,分明是感到喜悦的,却又有接二连三担心的问题涌出,将她的雀跃之情压下,情绪处于冷静与激动之间,摇摆不定,心脏也跟着跳得飞快。
“可……府里呢?还有父王?”
江城说要带她外出,那起码也是需要耗上几天的吧?
“梁王府此前父王不在,我也病着,自有夏阳他们一众人理事。父王随性,他说此前走南闯北也是累了,想在京里歇歇,他手头上的事便落在我身上,所以我们可一边游历,一边办妥圣上交代的事,这一趟出去,几年后才会再回来。”
他老早便同圣上说过,想出去走走。
永平帝当然还是希望他留在京里,偏生想到江城此前十八年来,都囚于名为京城的笼里,未曾见识过外头的世界,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宜州与琼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不禁在想,这样真的是对他好吗?
圣上迟疑了好一段时日,直至近日,才肯松口。
他们约定好,五年内要回来。
江城应了。
连甄瞪圆了眼,没想到要出去的时间比她所想的都要来得久。
江城瞧着她一脸震惊的表情,笑着轻抚她的脸蛋。
“除了山以外,据说还有一望无际的沙漠与大海,我也未曾亲眼见过,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同往?”
以前未曾领略过的这世间万千风景,以后他想与连甄一同阅览。
不是再透过曲子,而是亲眼去看去赏。
连甄望着江城朝自己伸出的手,想也没想,便将自己的手搭上。
“我自是愿意的。”
两人的手交握,相视一笑。
从今往后,我带你看遍这天下的万水千山。
此后将来,我与你同享这人间的细风微雨。
未来一切,都有我与你一同──携手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