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几样首饰也在顺钦银楼打,就是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谢昭便抬起头来看着静姝,她前世其实是一个很爱打扮的女子。
即使那时候在周家守寡,依旧把自己收拾的精致明艳。
可这辈子却像是变了个人,再难看见她把自己打扮的那般模样。
虽然在谢昭看来,无论是怎样的静姝,都是他心里喜欢的模样,可他更想看见静姝为悦己者容的样子。
“我记得家里的库房里有好些珍珠、玛瑙什么的,你拿去打几副你喜欢的头面。”谢昭只开口道。
静姝就转身睨着了他半天,忽然就撅了撅嘴道:“怎么,你嫌弃我不会打扮,怕出门丢了你的脸吗?”
谢昭只连忙摆手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他顿了顿,又蹙眉道:“我还以为姑娘家都喜欢那些。”
静姝就撇了撇嘴道:“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姑娘家了。”
不知不觉,嫁给谢昭竟然已经半年了。
静姝说着说着脸就红了,又小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明儿一早还要陪母亲出门呢……”
谢昭却已经站在了静姝的身后,只从身后抱着她,咬着她的耳垂道:“不是姑娘家的娘子,今晚你想怎么睡?”
静姝挣了一下,又怕动作太大扯到谢昭身上的伤痕,便稍稍转过头,吻上了他的下颌。
第二天一早,静姝便和谢老夫人出门去了。
朱雀大街上有很多商户,除了顺钦银楼,毗邻的天衣阁、雅香斋、如意楼、琳琅馆,都是附近有名的店铺。
谢老夫人又在顺钦银楼遇上了魏老夫人,彼此攀谈了起来。
静姝上次见魏老夫人,还是魏明瑛出阁的时候,彼时就有些尴尬。
如今又见着了,又是当着长辈的面儿,自然就只能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谢老夫人终究还是能瞧出些端倪,便笑着道:“姝丫头你出去逛逛吧,不用在这边侯着。”
静姝便带着丫鬟们又往别处去了。
只等静姝走了,魏老夫人才叹息道:“姝丫头是个好的,比起我家瑛丫头,不知强了多少,也难怪那些人心心念念的。”
谢老夫人自是不想这些的,如今静姝是谢家的儿媳,这些话让外人见了总归是不好的。
因此便开口道:“瑛丫头怎么就不好了,她嫁过去也有一段日子了,也没见出什么幺蛾子,想必也是很和睦的。”
魏老夫人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前一阵子魏明瑛回家的时候,茶水打湿了袖子,她竟看见她胳膊上的守宫砂还在呢!这能叫过的好?
只是这样的事情终究是不能同外人说的,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了。
“她好不好我也没过问,不过原先说是要去封地的,因那边打了起来。
如今倒是不让去了,好歹在京城也能过上安稳日子,只是她的父亲……”
魏老夫人并不是魏国公的生母,提起魏国公也没几分感情,只是稍有些惋惜道:“终究是要上战场去了。”
谢老夫人却已是心下了然,魏国公奉命出征,把他的家眷留在京城,厚待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只怕也有牵制的意思。
静姝从顺钦银楼出来,便去了隔壁的雅香斋,这里是京城最大的一处香粉铺子。
除了售卖京城本地的胭脂水粉,还售卖各种从地方上运来的香粉,其中卖得最好的,就是扬州的鸭蛋粉。
上次静姝把东西分给了大房的几个姑娘之后,自己就没剩下多少了,想着去找何佳蕙取吧,她现在又再坐月子,到底不想麻烦她,因此就顺便过来买上两盒。
她房里的丫鬟也有从扬州来的,都用习惯了的,只有燕秋平常总是素面朝天的,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燕秋,你也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只管买下来。”
静姝对燕秋是愧疚的,前世她众叛亲离,最后为她送宗的,只有燕秋一人。
那时候她已经二十七八,想嫁人是不可能的,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燕秋就有些不好意思,只局促道:“夫人,我不用这些,这些香粉胭脂,我弄都弄不明白……”
静姝便笑了起来道:“那可不行,等紫苏出了门子,你是要服侍我梳妆的。”
万妈妈的儿子看上了静姝房里的紫苏,早几天就托谢老夫人向静姝提了,原本想着静姝也才进门,恐怕她不舍的,心里还忐忑了许久,没想到静姝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静姝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她们都是前世对她好的人。
如今看见她们都能有一个好归宿,是让静姝最欣慰的事情。
“那……那奴婢现在就学成吗?”燕秋只硬着头皮道。
静姝笑着点了点头,只拉着她的手走到柜台前一排瓶瓶罐罐跟前,拿了一小罐赤红如霞的胭脂,用小拇指勾了一点,擦在燕秋的手背上道:“这是扬州最有名的酡脂,只因她画出来的颜色很是鲜艳,看上去又很自然,就像是喝醉酒时候红了脸似的,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静姝这里正说的起兴,却身后有人笑道:“这位夫人可真是见多识广,我是从扬州来的,也不知道原来这酡脂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静姝便转过头来,看见一个穿着茜红色缠枝花对襟褙子的女子正站在她的身后,女子柳眉如黛、身条纤细,瞧着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正是女人最美艳的年纪。
那人见静姝呆住,倒是笑了起来,只开口道:“京城的女子不大用扬州产的胭脂,这位夫人怎么对扬州的胭脂这么熟悉?”
京城的女子之所以不用扬州的胭脂,到不是因为不好用,只是一来扬州的胭脂运到京城来,价格就比本地胭脂贵;
二来么……扬州最有名的就是扬州瘦马,说她们都爱用这种胭脂,因此但凡是脸皮薄的人,自然就不屑于用了。
静姝倒没这种想法,若论品质,扬州的胭脂更胜京城的一筹。
但眼前的这个女子,无论从容貌气质、还是谈吐动作,都让静姝想到了那一种人。
虽然她穿着时下京城最流行也最昂贵的妆花锦缎。
静姝心中暗想,这莫不是哪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姨娘?
可又觉得不像,京城中大户人家规矩森严,做小妾的哪有这样轻易能出门的呢?
她这里正疑惑,却跟着那女子身后的丫鬟道:“奶奶,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一会儿老爷要是下了衙门没瞧见您,也又该惦记了。”
称呼竟还是奶奶……这就让静姝越发想不通了。
第172章
只等那女子走了, 静姝这才悄悄的嘱咐了燕秋,去问一问跑堂的小厮这女子的身份。
只听那跑堂的说道:“瞧她那模样也不能是什么正经奶奶啊,你们正经大户人家的夫人怎么知道, 如今这京城有一个地方,名叫柳树胡同,听名字就觉得很奇怪吧?”
那跑堂的一壁说, 一壁还卖起了关子来,见燕秋听的入神, 这才道:“那地方可不得了,全京城官爷们的二房,只怕都在那边呢!”
静姝前世倒是依稀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一个地名儿,只不知道原来竟是这样的地方, 便有些好奇道:“大人们家中都有妻妾,哪里都能跑那儿去养外室去呢?”
那跑堂的也不敢对脸看静姝,只略睨了一眼才道:“家里夫人都长得跟夫人您似的,自然就老实了,可哪能个个跟夫人这样标志的呀,夫人您是不知道,就刚才走的哪位,那可了不得,从前她可是冀阁老家里的人。”
静姝便越发好奇道:“你说从前她是冀阁老家里的,难道如今不是了吗?”
“如今好像是被冀阁老送了人,小的也没闹明白,原来做她们这一行,合着还能被人送来送去的,一辈子要跟好几个男人?”
那跑堂的说着,脸上还有些可惜的意思, 想了想却又自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笑道:“人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罗绸缎,我这替人瞎操哪门子心,我自个儿的媳妇还没着落呢!”
说的两人都笑了起来,静姝便让燕秋打赏了他一两银子,又买了好些胭脂水粉,这才离去。
静姝回了家心里还觉得有些疑惑,方才雅香斋里头那妇人说是从扬州来的。
但据她所知,有不少从扬州来京城的女子,走的都是何家的门路。
何家不光自己养了瘦马送人,京城一些有些权势的官员。
但凡想要物色外室的,也常托付何家人在扬州打探。这也是为什么何家能在京城也吃得开的原因。
她心里头有疙瘩,就索性写了一封信,让万妈妈的儿子长庚送去了何家在京城的管事,想打探一下那妇人的来历。
她从前是既然冀阁老府上的人,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静姝想到这里却又有些自嘲,哪里能有那么一天,若真到了那一日,靠她只怕也靠不住。
次日便是皇后娘娘宴请一众女眷的日子,静姝不到卯时就醒了,她披了衣服正要起身,身体却被谢昭给环住了。
静姝低下头,看见谢昭仍旧闭着眼,一副睡得很熟的模样。
静姝便轻手轻脚的想要把他的手挪开,可力气越用越大,那环着身子的手却依然纹丝不动。
静姝蹙了蹙眉心,索性在谢昭的膀子上拧了一把,那人果然就睁开了眸子,身子往后一仰,却正好触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眉心都皱了起来。
静姝不过就是跟他玩笑而已,哪里想到又弄疼了他。
顿时内疚的不行,急忙俯身去看他后背的伤口,却被他一把按在了胸口。
男人的胸口宽厚,心跳沉稳有力,让静姝感到格外的安心,她抬起头,看着谢昭弧度分明的下颌,想要伸手去蹭一蹭他的胡渣,却被人握了起来,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口。
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静姝穿戴洗漱好的时候,外院已经过来催促了三回,毕竟是赶赴宫宴,若是迟到了,终究说不过去。
静姝就起身瞪了谢昭一眼,那人犹未洗漱,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靠在床头翻看着书册,看见静姝瞪他,便笑着从床上下来,只走到她跟前,帮她扶了扶鬓边的珠钗,笑道:“娘子今日可真好看。”
静姝只轻轻哼了一声,又拉着他的手道:“你再去躺一会儿吧。”
等静姝走了,谢昭却很快就起来了,外院的小厮前来回话,说陆宗来了,谢昭披了见外衣就出去了。
陆宗正在书房喝茶,瞧见谢昭进来,忙就放下了茶盏,起身迎上去。
“四爷!”他的神色顿时严肃了几分,怕谢昭的伤还未愈,只上前想要扶他一把,谢昭却摆摆手请他坐下。
“陆先生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这几天他告了假,因此给府上的清客们也准了假,若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们大可不必来谢家。
陆宗脸上的神色只越发严肃了几分,闻言只开口道:“四爷,盛家的事情,有了反转。”
谢昭听见这几个字,顿时也警觉了起来,只听那人继续说道:“上次您派我去济南打听盛逸春的事情,盛家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人,谁知等我回了京城,他们却有人打探了过来……”
“盛家派人打探你,都打探些什么?”谢昭倒是好奇了几分。
“盛家的一个老仆寻到了京城来,还带了一样东西过来。”
陆宗说着,眉眼中露出几分明亮的光,继续道:“那个香炉!”
说到这里,他几乎兴奋的不能自已,只激动道:“和之前碎了的那个一模一样。”
谢昭倒是疑惑道:“盛逸春的香炉向来是一壶一形的,怎么还会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香炉?”
陆宗此时只感叹道:“四爷可知道盛逸春是怎么死的吗?”
谢昭只摇了摇头,那时候他尚且年幼,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
“大夫说是病死的……实则……”陆宗拧眉道:“是和老首辅一样,因熏香中毒而亡。”
他接着说道:“原来那盛逸春自从制了那香炉之后就寝食难安,后来辗转打听到那香炉到了老首辅的手中,越发觉得心中惶恐,老首辅死后,他便得了心病,因不信自己是那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所以重新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炉,日日使用……
直到临死的时候,才把这件事告知了一个常跟着他的老仆,嘱咐他以后若有谢家的人来问香炉的事情,就把这香炉献出去。”
陆宗说完,只看着谢昭道:“四爷,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四爷有何打算?”
谢昭却是良久都没有说话,盛逸春作为制炉大家,终究还是有他的气节在,只是迫于无奈,成了别人手中杀人的刀。
“那上京的老人家现在何处?”谢昭只问道。
“我已经把他安置妥当了,他说他等着这么多年,就等着有朝一日,能替他们老爷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