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危苦笑了下,“原来如此。老夫人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我成家立业,于是,我和秦氏达成了交易,与她成亲以便暂时安抚老夫人。没想到,让你娘误会了。”
棠若幽并没有把具体的事情告诉棠梨,是通过棠若幽多年前简单的话语,棠梨自个补全和猜测的,再加上方才李淮危告诉她的内容,棠梨大致能猜出来棠若幽和李淮危之间的事情。
棠梨讥诮的笑了下,“我娘去李家找你,秦氏把她请进府,告诉我娘她怀了你的骨肉,这也是我娘误会了吗?”
李淮危十分讶异,“这是你娘告诉你的?”
棠梨道:“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
“若你说的不假,那么我娘是误会了,然而,是谁在诱导她误会您,您应该比我清楚!”
李淮危攥紧双掌,秦氏平日贤淑大度,将整个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李淮危长年戍收西北,这么多年,他与秦氏不过见了几次面。他怎么也没想到,造成他与棠若幽分离十六年的的人是秦氏。
李淮危神色狠厉,郑重出声,“阿梨,等我查清事情真相,我会给你和你娘一个交代。”
棠梨又是鼻尖儿一酸,她不想在李淮危面前流泪,浓长的睫毛垂下,遮掩着眼里的泪珠。
迟到十六年的交代,太迟了,什么样的交代,都换不回她的娘亲。
棠若幽国色天香,走到哪里,都是最亮眼的一抹存在,她生平唯一遇到的打击和挫折,只有李淮危。
李老夫人看不上棠若幽是个医女,用最恶毒和难堪的话语来羞辱她,棠若幽不是唯唯诺诺的女子,她一气之下与李淮危起了争执。
后来,棠若幽打算去找李淮危说个清楚,秦氏却告诉棠若幽她怀了李淮危的孩子。
当时整个李府正在准备秦氏与李淮危的亲事,棠若幽不得不相信秦氏的说辞。
她失魂落魄离开京城,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为了平安生下棠梨,棠若幽只得回去念一海。
李淮危来刺桐镇寻找她,自然是找不到她的踪迹。
就这么,棠若幽和李淮危的误会没有解开,一直在错过。
弄清楚全部的事情,棠梨怅惘又难过,若不是秦氏作祟,她的娘亲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李淮危注视着棠梨,心尖犹如被刀割了似的,棠梨是他的亲生女儿,两人却和陌生人差不多。
李淮危喉结滚动,咽下喉舌里的苦涩和痛楚,乞求道:“阿梨,我对不起你娘和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担起父亲该有的责任,可以吗?”
棠梨心绪很乱,秦氏这个罪魁祸首,离间她娘亲和她爹爹的感情,让她的娘亲年纪轻轻抑郁而终。纵然错不在李淮危身上,可与秦氏成亲,是李淮危提出来的,棠梨一时没有办法原谅他。
棠梨轻声道:“让我想想。”
李淮危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他只是道:“好,你想多久都可以。”
李淮危离开后,陆潜进来,眼见棠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陆潜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坐下。
棠梨不愿意说话,陆潜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屋里的气氛很安静,突然间找到爹爹,弄清楚了当年的事情,棠梨很累很累,她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怀念棠若幽。
好在,有陆潜在,让棠梨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香炉里的烟雾袅袅而升,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棠梨回过神,目光落在包裹着她左手的那只大掌。
陆潜关切的道:“还好吗?”
棠梨缓缓抬眸,看向陆潜,“还好,让你担心了。”
陆潜摇头轻笑了下,他揽着棠梨的肩,让棠梨靠在他的怀里,“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甜棠,不管你想不想认李侯爷当父亲,我都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不要有顾虑和烦恼,按你的想法来!”
心里的难过渐渐散去,听到这句话,棠梨抿唇笑了一下,李淮危是侯爷,但陆潜是皇子,她这是找了一个靠山啊!
第66章 认亲(二) 棠梨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要不要与李淮危认亲呢?
棠梨平静的道:“ 我娘把我生下来, 他就不在我的身边,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即便如今他出现了, 可我娘的死,终究与他脱不了关系。我做不到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把他当成我的爹爹。”
“ 他有错,秦氏更是罪魁祸首, 我不想与他认亲, 但我也不想让秦氏母女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荣耀和富贵, 这些本该是属于我和我娘的,我凭什么要白白让给其他人,我要替我娘把这些东西拿回来。”
看来, 棠梨是打算与李淮危认亲了。
陆潜温声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都支持你。”
棠梨杏眸盈盈漾着笑意,“好。”
*
李府,秦氏劝道:“ 宝甄, 待会儿你父亲会回来陪着咱们用膳, 你可别和你父亲闹脾气了。”
李宝甄不大高兴,“娘, 棠梨出身卑微, 父亲宁愿维护她, 都不愿站在我这一边,还让我给她道歉,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父亲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女儿?”
听到这话,秦氏脸色一变,下意识喝道:“你当然是他的女儿。”
仿佛声音越大, 越能掩饰心虚。
李宝甄只觉委屈,她拧着眉心,“娘,您干嘛对我发火!”
秦氏脸色也不大好,不知怎么回事儿,她一颗心跳的很快,总觉得要出事。
为了让李宝甄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长大,她和李淮危商量,不要把李淮危不是李宝甄亲生父亲的事情告诉她。
所以,秦氏听到李宝甄刚才的抱怨,忍不住呵斥了一句,因为她心虚啊!
秦氏脸色恢复正常,“宝甄,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今个是娘的生辰,你父亲又在京城待不了多长时间,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都先放一放,好不好?”
她拍着李宝甄的手背,“宝甄,等会儿你父亲回来的时候,别和他顶嘴,咱们母女俩能指望的人只有你父亲,等你出嫁了,还要你父亲为你撑腰呢。”
李宝甄“嗯”了一声,她确实只能指望李淮危,不该与他置气。
她打起精神,吩咐紫檀拿过来一个木匣,“娘,这是我送您的生辰礼,您喜欢吗?”
秦氏朝匣子里的金钗看去,“你送什么东西,为娘都喜欢。”
“娘的这句话,应该对父亲说才是。”李宝甄笑着道:“也不知父亲会送您什么生辰礼?”
秦氏没出声,脸上却是露出笑,她心里有了打算,这么多年,李淮危虽然和她只是明面上的夫妻,可李淮危身边没有其他女人,趁着李淮危还在京城,她该笼络他的心才是。
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没有出现,应该早就死了,她怎么会比不过一个死人呢!
不多时,看见李淮危大步踏进屋里,李宝甄冲他招手,高兴的道:“父亲,您可算回来了,娘和我都等您很久了。今个是娘的生辰,您给娘准备了什么生辰礼啊?”
看到李淮危回来,秦氏同样是满脸笑意,她起身过来,“侯爷,我来给您更衣吧,紫檀,你吩咐下人上膳。”
李淮危目光冰冷,面无表情,盯着秦氏。
意识到李淮危的反常,一旁的李宝甄不解的道:“父亲,您怎么了?”
李淮危沉声道:“宝甄,你先回去。”
这是出事情了,李宝甄一颗心往下沉,“父亲,我不走,您要说什么,当着我的面说吧。”
李淮危冲屋里的小厮使一个眼色,厉声道:“把宝甄带走。”
李宝甄晃着脑袋,“不,我不要走。”
秦氏慌了,急急出声阻拦,“侯爷,您这是做什么,您明知道宝甄身子骨不好,您若是有什么不满,对着我来就是,何必冲宝甄发火!”
这是上一辈的恩怨,李淮危本不打算让李宝甄知道这些事情,既然这对母女执意,那就如她们的愿。
李淮危冷声道:“十六年前,若幽来李府找我,当时我不在京城。”
秦氏心跳突然快起来,比喧天的锣鼓声还要剧烈,她慌张的道:“侯爷怎么…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李淮危反问道:“你说呢?”
秦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惯是会装模作样,“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会儿事。当年她来到李府,她听说侯爷不在京城,便回去了。侯爷怒气冲冲来质问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淮危失望的闭上眼睛,复又无力的睁开,对着立着的小厮道:“去前厅把小姐请来。”
棠梨与他一道回到了李府,这样的日子,棠梨应该在场。
听到“小姐”二字,李宝甄满头雾水,她不敢冲李淮危询问,转身拉着秦氏的袖子,“娘,女儿才是侯府的小姐啊,这是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是不是父亲在外面有人了?”
秦氏顾不上安抚李宝甄,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张姣好的面孔。最近几年,她很少想到这个女人,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她有种直觉,李淮危发火,与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看到棠梨进来,李淮危冷峻的脸色稍缓,朝着她摆手,“阿梨,到这边来。”
李宝甄狠狠吃了一惊,心里的憋屈重新翻涌上来,“父亲,上次您因为她,训斥了我一顿,您又为何把她请来?”
李宝甄虽不是李淮危的亲生骨肉,可这么多年,李淮危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所有的关怀和疼宠都给予了她,因着身子骨弱,对她更是格外疼宠。
放在平时,李淮危不忍对她说一句重话,可今日,李淮危语气沉沉,“阿梨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来李府,有何不可?”
听到这话,秦氏脸色煞白,死死的盯着棠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嘴唇翕动,“怎…怎么会?”
棠梨怎么会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可棠梨和那个女人又是如此的相像!
秦氏攥着锦帕的双手不由得颤抖,棠梨的出现,意味着她隐藏多年的秘密要瞒不住了,怪不得李淮危会突然提起那件事。
李宝甄亦是满脸震惊,原来棠梨才是真正的侯府小姐,她只是个假的。到头来,出身卑微的那个人,是她自己,真是可笑啊!
“当年若幽来李府找我,是你欺骗了她,告诉她你怀了我的骨肉,利用我们要假成亲一事,让若幽误会。若幽信以为真,不愿背弃良心来破坏你我的亲事,就此离开京城。”
“你这个毒妇,害了若幽,也让阿梨从小没有爹爹。”李淮危低喝道:“秦氏,这么多年来,我待你和宝甄不薄,当年你不愿改嫁,执意生下宝甄,我给了你不少金银,你也答应过我这只是一个交易,等找到若幽,你便离开侯府,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侯爷,妾身没有。”秦氏矢口否认,“ 妾身没有说过这些话,定是棠若幽误会了。况且,您都不知道她怀了身孕,妾身又怎会知道?”
李淮危怒声道:“你还敢狡辩!”
“你不承认也无妨。”棠梨不急不缓出了声,“十六年前,我娘来到李府,府里这么多下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见到过我娘亲。把这些人找出来,再把当年领我娘亲进府与你见面的下人也找出来,便知究竟!”
“你敢发誓,你没有对我娘说过那些话吗?”
秦氏目光闪烁,心虚之态尽显,不敢发一个字的毒誓。
见她这个样子,李淮危还有什么不清楚,“ 秦大郎救我一命,我为报恩,照顾你与宝甄多年,不料,却是给了你伤害若幽的机会。秦氏,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李府的主母。”
秦氏难以置信的摇头:“侯爷这是要休了我?”
李宝甄哽咽的劝阻,“父亲,这么多年来,娘要辛辛苦苦打理着整个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常年戍守西北,是娘操持着一切事宜,您不能这么对娘,您这不是要娘的命吗?”
秦氏不再嘴硬,恍若全身的精气神都散去了,“侯爷,当年大郎战死沙场,我怀着宝甄,是您在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替您打理侯府,陪在您身边的人是我,不是棠若幽,为何您忘不了她呢!”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李淮危目光锋利,“当年我们二人协商成亲,你为了宝甄,我为了应付老夫人,一旦我找到若幽,这门亲事就作废,我会给你应有的补偿,你也答应了。是你利益熏心,觊觎了不该觊觎的!”
“觊觎?”秦氏笑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不错,是我告诉棠若幽我怀了你的孩子,您这样铁骨铮铮的男子,我当然不想让给其他人,我总要为我和我的宝甄打算。”
“我欺骗了棠若幽,最初那几年,我日日夜夜睡不好,生怕棠若幽找到你,我和宝甄就要被赶出去。好在,那个女人没福气,我知道她性子高傲,我就是要让她误会,她那样决绝的人,一走就是十六年。你很痛苦吧?
我是对不起棠若幽,可是,李淮危,这是你欠我的,如果大郎不是为了救你而丧命,我会和大郎成亲生子,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娘。”李宝甄摇着头,满脸泪水,她不明白,今天本是个好日子,怎么就发生了这些事情呢?
都是棠梨的错,棠梨的出现,毁了她完整的一个家。
秦氏和李宝甄的哭声在屋里响起,棠梨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澜,“你的可怜,不是你作恶的借口,更不是你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借口!”
秦氏突然跪到地上,拽着棠梨的裙裾,“棠梨,我向你赔罪,也向你娘赔罪,我会离开侯府,我会离你远远的,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求求你千万别伤害宝甄,她是无辜的!”
“你现在知道李宝甄是无辜的,你和她心安理得享受了十六年的好日子,那我娘呢?她不无辜吗?”棠梨不为所动,神色淡漠,“ 我和我娘永远不会原谅你。明日,你去到东城,把你的恶行说出去,然后带着李宝甄离开侯府,我要让你去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