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不是在行军途中, 应当更亲密才是。
寒霜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作为知道内情的人,对于裴慎这位姑爷的 看法一直很复杂。
既希望姑娘能与他好好的, 又……
柳明月知道寒霜在想什么,她动作微顿,放下手中的八菱铜镜。
在行军途中,她的发型衣饰一向从简,今天这是要到漠北了, 她才让春莺给她认真梳个发型。
“我与他……如今挺好的。”柳明月抿了抿唇,终究还是解释道。
寒霜听明白过来,姑娘如今是不打算计较崇安寺之事了。
反倒是春莺心底有些疑惑,什么叫如今挺好的,难道姑爷与姑娘还有过不好的时候吗?
她给姑娘梳的发髻已经快盘好了,不过姑娘吩咐不要戴太过招摇的发饰,她便给姑娘找了两只从前柳贵太妃赏下来的,白玉翡翠的花簪插上。
远看便是简单朴素,符合国丧的发饰,只有近看才看得出是上等白玉雕琢而成,用黄玉做的蕊心。
耳饰则也用的是同一套白玉耳坠,春莺刚给柳明月别完,就见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呀,是不是到了?”
春莺眼睛亮了亮,掀起车窗帘探出脑袋向外看了看,她这一路不像柳明月,时常有裴慎带出去玩儿,很是无趣,早就盼着到漠北了。
此刻马车停下,大军也停下,都伫立在城门前,而城内的民众也都在翘首以盼,等着云霏带着云家军与铁骑军回来。
“吱嘎——”一声,厚重而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
城门一开,城内即刻爆发出热烈的喊声:“云将军回来了!云将军带着云家军回来了!”
柳明月心下微震,忍不住也隔着马车窗朝窗外望去。
她知道,这声音是迎接云霏的。
毕竟在场的所有将士中,能当得起云将军这三个字的,只有她了。
可是她怎么都没敢想过,在漠北,云霏作为一个女子,可以从军为将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将这将军做到万人敬仰的地步。要知道,便是在京城,万民朝拜先帝时也不曾这般真诚热烈过。
“漠北从前很乱,到 处是流民,她来之后大家才算真正有了家。”
裴慎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马到了柳明月马车窗边,替她挡了挡城外的风沙。他也好,岑子玉也好,若没有云霏,都只会泯灭在流民之中,成为万千孤儿之一。
当然,像这般幸运的,也不止他和岑子玉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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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裴师兄!”
马车和大军进城,百姓一路欢呼许久,终于渐渐散去。
但是有数人反倒是骑马迎了上来,听称呼似乎都是裴慎的师兄弟,不像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柳明月有些好奇,便让春莺继续打起车帘,朝着窗外看去。好几人都下马拥在了裴慎和云霏的身边,有男有女,大的年岁与裴慎差不多大,小的看起来才十四五,缠着裴慎与云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柳明月有些意外,裴慎在京城时一向独来独往,身边从未有过这么多人。
原来他不是不与人来往,而是熟悉的人都在漠北。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柳明月看他的视线,裴慎忽然转身,然后快步朝着柳明月这边走了过来。见他突然动作,围在他与云霏身边的众人也跟着将视线投了过来。
柳明月被这些视线一望,连忙伸手将春莺的手推开,让窗帘落了下来。可是眼前却忽的一亮,裴慎已经从车厢前,跃上了马车,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皎皎,来,我带你下去认人。”
裴慎伸出手,准备扶柳明月下来。他身后站着的一票师兄弟们,因为被裴慎挡着,只知道马车里有人,都还没看清柳明月的脸。
但是此刻听到裴慎说话,皆震惊了一地。
要知道从前可没听他用这般轻柔的语气说过话,裴慎作为年纪最长的师兄,替师父管教他们时,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油盐不进的。
“大师兄不过去了京城一趟,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真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般语气说话的一天 。”
几个师弟才说完,就被一旁的小师妹狠狠掐了一把。
“要你们多嘴,大师兄在京城成了亲,那马车里坐着的肯定是嫂子,自然是要捧着护着的。你们可别还没见着面,就惹了嫂子不高兴。”不过说归这么说,她的视线也一直落在马车上,想看看下来的是何许人也。
毕竟裴慎还没回漠北时,这桩与承德侯府嫡长女的婚事便已经有人传了回来。
作为漠北人,他们自然无人觉得裴慎配不上柳明月,只是都对着这京城来的贵女多了几分好奇。
“你别守着我了,我自己下去就行。”
柳明月知道外面有人正盯着马车,而裴慎偏偏守在她身边,连忙将他推了开来。
行军途中,好几次天黑时,裴慎扶她扶到最后就成了直接抱她下去,往日里也就算了,今日她可不希望他的师兄弟们,见她的第一次,就觉得她娇气得离不开裴慎,连下马车都要人抱。
裴慎见柳明月不要自己靠近,薄唇微抿。
但还是遵循了她的意愿,先行下去,只站在马车边上。
然后众人便看见一个扎双鬓的丫鬟钻了出来,打起了外帘,接着便是一截皓腕从马车中伸了出来,放在那先出来的丫鬟手中。
那手腕纤细,上面戴着一只碧绿色的镯子,衬得手腕更加的肤白如玉,断不是漠北的风水所能养出来的。
然后有一张同样莹白如玉的脸,从马车中探了出来。
柳明月这回没有戴帷帽,她扶着寒霜的手站起来,缓缓走出马车。
刚刚还在议论的几个师弟瞬间都噤了声,便是刚刚掐了他们一把的小师妹,也愣在了原地。
怪不得……
便是裴慎那般清冷的性子,也愿意放软了语气与她说话。
几个年龄小的小子差点按耐不住激动,直接凑到裴慎身边去,被小师姐挨个儿敲了脑袋,这才稳住。
但这位小师姐敲 完他们的脑袋,却一反常态,自个儿跑上前去,跑到柳明月与裴慎面前,换上笑脸,笑眯眯地邀功:“师兄,你与师父从前的屋子我已经派人打扫干净了,知道你娶了嫂子,家具我让人添了不少新的,若是回头哪里不满意,可记得让嫂子与我说呀。”
如今大师姐不在漠北,一群师兄弟中只有她一个女子,想必这位好看的新嫂子,有事会找她的。
柳明月刚被寒霜扶着下来,就被裴慎拉住站在了身边。
此刻见有人上前说话,连忙拽了一把裴慎的袖子,叫他介绍。
裴慎这才视线偏移了几分,与她道:“这是小师妹,正在学医,你若是有哪里不舒服都可以找她。”
“裴师兄,你不在的这一年多我已经出师了,如今在军中是军医了。”小师妹忍不住纠正道。
正在学和已经出师听起来完全不同好吗!让嫂子更信服她的医术一些,有事就找她行吗?
接下来倒是不用裴慎继续去介绍,这位热情的小师妹依次向柳明月介绍了剩下的几位师兄弟。
柳明月这才明白,云霏在漠北到底替当初的五皇子,如今的新帝,以及大齐培养了多少人手。
这其中有擅长沙盘布阵的,云霏经常搜罗兵书给他看,也会带他去战场,在城墙高处看与敌军如何作战,如今在军中做布阵指挥。
有喜欢做生意的,就是那位如今不在漠北的大师姐,云霏给她提供了不少资金,让人护送她去江南经商,据说挣了不少银钱,铁骑军能在这漠北练出来,全靠她挣钱。
还有像小师妹这样擅长辩识草药的,云霏便把送她去学医,如若有战,便可作为军医。
还有的师弟擅长养马,云霏便安排他去培养战马。
还有个师弟什么都不爱,只想种地。
云霏也不拦着他,只让他带城里每年新增的流民去开垦荒土,种出来的粮食,解决了云家军大部分的军粮。
……
眼前的小师妹还在继续介绍,柳明月的目 光却抬起看向被一群徒弟围在中间的云霏。
她培养的这些孩子几乎个个是人才,还没有算上岑子玉和裴慎……
柳明月忽的深吸一口气,意识到漠北可以欣赏的,不仅仅是云霏曾告诉她的那些风光人情。
能做的事情或许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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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完人后,柳明月便与裴慎一起,进了先前小师妹说的,替他们收拾好的院子。
这住处自然是比不上在京城的,毕竟从前裴慎走时,还是孤身一人,本是与另外两个师弟同住。
如今念着他刚成亲,小师妹在给他收拾院子时,叫住边上两间房的师兄弟都给搬了出去,将墙壁都重新粉刷了一遍。
如今主卧给他与柳明月,边上的一间厢房给寒霜和春莺,剩下的一间存放从京城带来的箱子,这院子里便没有了多余的地方。
“这地方……有些小了,等过了这几日,安定下来,我找人给你重新建一个大些的院子,行吗?”
裴慎有些担心柳明月不习惯,不提承德侯府她的院子,便是婚后的新府邸,哪一个不比如今的住处大。
他离京之前自己独住一屋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却怕委屈了柳明月。
柳明月前世屈居家庙,地方比这里更小,此刻看着倒是觉得如今这院子还好,虽然小了些,但是干净清爽,就是缺了个小厨房。
她伸手指了指,将这要求说与裴慎听,裴慎又哪里会不肯。
他甚至即刻便转身出去,找人来给柳明月建造小厨房。
“天……师兄都不需要休息一下的吗?”
与他们一起进院子,本想看看还缺不缺什么家具的小师妹几乎被震惊到。
就连柳明月自己也有些意外。
裴慎虽然出去寻人来建小厨房,却不忘喊了不少人来替她们搬运行李,倒是无需春莺与寒霜亲自动手去办搬。
只不过虽是如此,他们收拾整理也花了整整一日,外面裴慎找来的人也哐哐当当响了一个白天。
等 外面的声音停下时,夜色已经黑了。
漠北的天比京城黑得要晚些,往常这个时辰柳明月早已经上榻准备睡觉。
但她今日直到等到外面的工匠都走了,才松了口气,让春莺去守着门,连裴慎也不要放进来,这才叫寒霜陪她一起去沐浴更衣。
这屋子空间小,还有个坏处,沐浴的地方不再是单独的隔间,只能拿屏风将床榻与浴桶隔开。
若是裴慎也在屋内……
那她肯定不能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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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慎在屋外等了许久,春莺才肯开门。
他进来时,柳明月正坐在梳妆台前擦着还有些湿的头发,而寒霜正在铺床。
见他进来,寒霜看了一眼自家姑娘,便低头快步退了出去。
柳明月从面前的镜中看到寒霜出去的身影,擦拭头发的手顿了顿。她心底忽然升起一抹紧张,甚至比新婚之夜还要紧张几分。
她禁不住想,裴慎今晚会不会再次亲她,又会不会……
“皎皎。”
裴慎推门进来,将门阖上。
柳明月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忽的从梳妆台前站起来,然后抬脚就想朝着床铺的方向跑去,
裴慎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快步上前,拦腰将柳明月抱了回来。
两人随着重力跌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柳明月直接跌坐在了裴慎腿上。
“皎皎,你要去哪里?”
微热的呼吸正好对准柳明月的颈后,柳明月身子微颤,手指紧紧抓住了自己腿上刚换的寝衣。
裴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就这样把柳明月这样拉坐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并不想让她起来,他只要头微微一侧,便能闻到她还未擦干的发上带着的香气。
第79章 委屈 若是从前,他肯定直接睡地上了。……
这不是柳明月第一次与裴慎靠得这般近了, 只是先前都是在行军途中,她心底清楚,裴慎除了亲她, 不会再多做什么。
但是如今在房中……
柳明月呼吸微乱, 心中也如锣鼓作响,身后的裴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恨不得现在就 将柳明月转过来, 按在怀里。
可他还是忍住了。
裴慎摸着柳明月还有些湿漉漉的发梢, 漠北便是夏日,夜间也较为寒凉。
他担心湿着头发柳明月会着凉,伸手拿起先前被她丢在梳妆台边的布巾, 裹在她的发上,一点点地将水绞尽。
“疼吗?”
裴慎替柳明月擦干头发, 便拿起牛角梳替柳明月从上到下梳理着头发, 梳开被自己擦头发时揉乱的发尾。
柳明月摇了摇头,她头发向来顺滑,裴慎动作又轻, 几乎比春莺给自己梳头时还小心谨慎,又怎么会弄疼她。
她抬眼透过梳妆台上摆着的菱镜, 看着镜中映出的自己与裴慎的身影。平日里舞刀弄枪的男人,此刻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牛角梳,像是对待珍宝一般, 认真仔细地替她梳着头,头都没有抬一下。
“裴慎……”
镜中的裴慎动作微顿,将手里的梳子放回梳妆台前,然后将自己膝上坐着的柳明月,抱着腰转了过来。
“怎么了?”
低头对上裴慎的黑眸, 柳明月微微愣住,然后连忙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刚刚那一瞬,竟然鬼使神差地喊了裴慎的名字。
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柳明月想要从裴慎身上起来,可刚起身,却又被他揽住腰重新按了回来。
“皎皎,你别动。”
裴慎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也暗哑了几分。
柳明月睫毛微微一颤,她太熟悉裴慎的这种变化了,这些日子只要他这样,马上就会……
果不其然,下一瞬腰间一紧,唇上也有一物贴了上来。
经过这段时日的磨合,裴慎早已熟悉了柳明月的反应,也能够熟稔的撬开柳明月的牙关。不消片刻,柳明月就已经在他的袭卷下瘫软了身子,整个人也向后仰去,倚靠在背后的梳妆台上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