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急,又发过去:【秦瞿,你快回来,我害怕。】
……
那边仍没有回复。
外头的脚步声又重又响,王平富大摇大摆地向着里面走,很快便停到了梁枝的房门前。
门被推了一下,没推开,锁头碰撞的声音一响,王平富便骂起了脏话。
“操!连房间都给上锁了?”
隔着一道有些薄的门板,梁枝又从床底捡起了那根木棍,然后把房间里的桌子拖着,努力往门边推。
桌子很重,上面的各种瓶瓶罐罐小杂物都没被清开,梁枝费力地拖着走,桌腿在地板上摩擦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外头的王平富听见了动静,顿时发了狂。
他使劲往门板上踹了一脚,朝里面狠声叫嚣:“我知道你在里面!好不容易等到你落单,你给我等着!老子马上把你门给踹翻!”
“砰!”
又是一声撞门声。
梁枝心都在颤,动作也随之一抖一抖的。
桌上的瓶瓶罐罐偶有落到地上,每次一响,便又能引起她浑身一惊。
可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只想快一点用桌子堵住门。
“给老子开门!”
“砰!”
感觉到梁枝那边的堵门声,王平富踹门的声音加重了几分。
“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和撞门声不断交织,梁枝双腿发软,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恐惧压垮。
桌子终于抵在了门板上,每次王平富一踹,都会带动上面的东西跟着稀里哗啦响。
梁枝脱力般蜷缩在墙角,手里抱着棍子,脑中一片空白,手上还不断给秦瞿发着消息。
可那边仍没人回应。
梁枝的心一点点沉到谷底。
是没看到吗……
薄薄的门板仿佛经不起几次碰撞,随着王平富的每一次撞击发出哀鸣,好像随时会倒塌。
王平富大概是踹累了,开始尝试用别的东西砸门,叮里哐啷不断在门上响动,然后落在地上。
甚至偶尔会把刀片伸进来,嘴里不断叫嚣威胁,一声比一声刺耳。
疯子……
梁枝的神经高度紧绷,早已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手上甚至连打字都打不稳。
“啪嗒”一声,她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手机坠地的那一瞬间,她听见外面撞门的声音也停了半秒。
梁枝摸索着去捡手机。
捡起手机的那一刻,她隐约能听见外面的王平富低声咒骂——
“操!怎么烧起来了!”
接着便又是一阵渐行渐远的急促脚步声。
许久。
“……?”
撞击声没有接着响起,梁枝眼睫颤抖了两下,有些疑惑地望着门的方向。
——王平富,他好像就这么,跑了?
双腿恢复了知觉,她扶着墙站起来后,过去钻到桌子底下,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
没再听到脚步声和踹门声,反而是听见了些微小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当鼻尖隐约闻见焦糊的味道,梁枝一颗心再一次高高悬起来。
她把桌子拉开一点,尽量用最小的动静打开了门。
门刚开一道缝,便有浓烟扑入。
梁枝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呛了下,挥开源源不断的浓烟,把门缝开大了些。
当看清外面景象时,她瞳孔骤缩——
壁炉外,烧着的木头散落得遍地都是,甚至在离她这道门不过一步之遥处,都还燃着一根。
显然,王平富刚才砸门的时候,用了这些木头。
而不远处,沙发正熊熊燃烧。
由于用的是易燃的材料,火势蔓延得极快,从刚才王平富离开到现在,已经烧成一片,开始波及旁边的木质家具,不断冒出的浓烟直接盈满了整个狭小的屋中,梁枝不过看了两眼,便已被呛了好几口,眼里满是泪水。
火光凝聚成的热意直挺挺地扑过来,梁枝在感觉到脸颊传来的热意后,第一反应便是——快跑!
她试图走出房间,可是浓烟使得她根本无法跨过那道门,不过往前跑了两步,便迷失了方向,周围好像四处都是被燃着的家具,她根本不知道往哪里才能出去。
憋着的一口气泄了一半,梁枝没注意,又呛进了一口烟气,接连咳得满脸是泪。
无奈之下,只好后退一步回到房间,紧紧关住了门,又去将房间里的窗户打开,保持通风。
她也想从窗户翻出去,可是窗上有几条防盗的铁栏杆,根本容不下她出去。
火势蔓延得极快,梁枝蹲在门边,能听见外面不时有东西倒塌的声响。
噼里啪啦。
……怎么办。
梁枝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满脑子只剩这三个字。
都说生死之间能激发出人最深的潜力,可她现在什么也想不到。
她拿出手机,发现秦瞿还是没有回复她。
“……”
心头那根弦又绷紧了三分,她狠狠咬了下唇,直接拨通了秦瞿的电话。
和微信的消息不同,提示音只响了一下,便被接通。
那头似乎有风声。
“……枝枝。”秦瞿声线沉着,“我都看到了。”
带着安抚意味的嗓音入耳,几乎是瞬间,梁枝攥紧手机,恐惧急切交加之下,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土崩瓦解。
她近乎带着哭腔地颤声:“秦瞿……你快回来,我害怕。”
她真的好怕。
秦瞿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她咬着唇低声呜咽。
那边一阵莫名的响动后,梁枝忽然听他道:“开门。”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闪过脑海。
梁枝不管不顾地站起,虚软着手把门打开。
口鼻忽然被一块湿润的布料捂住,帮她遮挡了灼热的烟气。
梁枝错愕抬眼,便闯入一双熟悉的黑眸中。
秦瞿抬手,直接揽过她纤细的腰肢。
女人瑟缩了一下,狼狈且脆弱地跌进他怀中。
“走。”秦瞿拿被水浸湿的外套披在了梁枝身上,帮她掩去周围灼热的感觉,声线坚定。
话音未落,他低头又瞥见了她赤着的双脚,皱了下眉,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
“抱着我。”
梁枝一只手用湿布块沿着口鼻,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环住了他的脖颈。
第44章 . 余烬燎原 “然后,交颈厮磨,旖旎痴缠……
秦瞿再没说话, 抱着梁枝一路穿越层层浓烟,直到逃离木屋后,才停下脚步。
他抱着梁枝没撒手,狠狠喘了两声。
梁枝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带任何防护措施。
男人脸上已经被烟雾熏脏, 额头汗珠细碎, 慢慢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干。
同她一样, 满身狼狈, 甚至衣服上还被烧出了两个破洞。
冰天雪地的,梁枝扔掉捂住口鼻的布料,感官终于慢慢回笼,结结实实被冻到打了一个寒颤。
心脏仍在狂跳不止,她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继续燃烧的屋内, 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冷吗?”秦瞿笑了声,问。
“嗯。”梁枝点点头,吸了下鼻子。
身上只穿了条睡裙,外面还披着件湿透的外套,双脚光着暴露在这样的温度中,怎么可能不觉得冷。
秦瞿于是抱着她, 准备带她回房车里。
一直被人用这个姿势抱着,梁枝晃晃腿, 有点儿不适应:“要不然,你放我下来?”
“想都别想。”秦瞿回答得言简意赅,“脚不想要了?”
“……”
确实, 要她现在赤着脚在雪里走一段,恐怕得被冻坏。
感觉到怀里女人安分了,秦瞿抱着她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偏过头咳嗽两声后, 跟她慢悠悠解释道:“回来路上看到你给我发消息,怕耽搁时间,直接借了别人的摩托回来,就没看手机,也没空回你。”
他低低地笑笑,“还好赶上了。”
梁枝往周围一看,果然看见了不远处停着一辆摩托,“嗯”了声后,小声道:“……谢谢。”
正准备收回视线,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握着长棍的男人,正朝着这处不断逼近。
她瞳孔骤然紧缩。
秦瞿全副身心都落在梁枝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逼近,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同梁枝笑道:“前两天跟江城那边的局长说了下情况,今天正好他们过来,估计也快到了——”
“秦瞿!”
梁枝倏地扬起语调,提醒他:“后面有……”
话音未落,视线里一根长棍直直地照着秦瞿的后脑勺狠狠拍下。
“砰”的一声响起,梁枝嗓子里卡着的“小心”还未说出,便见秦瞿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难看。
他力气一松,把她放下。
梁枝双脚沾地,刹那间,刺骨的凉意从脚底蔓延向上。
秦瞿阖了阖眼,身体摇晃了两下。
旋即一只手护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挡在她的后颈处,身体沉沉地照着她压过去。
两人狠狠跌入松软的雪地里。
突遇变故,梁枝张了张嘴,几近失声:“秦瞿……”
一滴鲜血从男人后脑勺蜿蜒向下,滴在了她的脸上。
一旁的王平富见状,怔愣了下,傻眼地喃喃:“我没想杀人啊……我没想……”
他只是看到两个人逃出来,报复心理作祟,想要补上一棍子泄愤而已……
头一回碰上这样的情况,他登时清醒过来,扔了棍子便飞快转身跑走。
空旷的环境重归一片死寂。
背后是冰凉的雪,冻得梁枝几近僵硬。
但她仿佛没有感觉到冷,即便被男人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她试探着出声:“秦瞿?”
安安静静的,没人应答。
梁枝又唤了声,抬手去摸秦瞿的后脑勺。
当摸到了一手的粘稠鲜血,她骤然清醒。
——他受伤了。
伤得很重。
挣扎着从男人怀里脱出,梁枝拍了拍身上的雪。
骨头已经被冻得稍微动一下便是“咔咔”的僵硬响声,梁枝狠狠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回过神来,转而进到房车里,去找有没有处理伤口的东西。
只找到了一包遗落在角落的绷带。
梁枝拿了便迅速跑出去,跪坐在秦瞿身边,把绷带一圈圈缠绕在他头上,试图止血。
远远的有汽车的声音响起。
一辆警车停在了这附近。
里面的人下来时,刚好目睹了眼前这一幕——
女人衣着单薄,纤细的身板仿佛能被风一吹就倒,却执着地跪在男人身边,手上、脸上、身上尽是鲜血,手心里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地按在男人的后脑勺处,也不断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所染红。
她仿佛没有感知,仍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动作。
所有人皆是一愣。
队长和秦瞿相熟,见此状况,很快冷静下来,沉着声联系江城的医院——
“嗯,对,开到玉山脚下,赵教授还在江城吗?麻烦联系一下他。”
打完电话,周围人也很快上前,将秦瞿抬进了警车中。
队长见梁枝还呆坐在雪里,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梁枝这才又从放空的状态回过神来。
膝盖发疼,她有些站不稳,低声对人说了句“谢谢”后,尝试了一下自己往警车那边走。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里,双脚早已麻木得毫无感官。
经过停在那儿的摩托车的时候,梁枝突然看见车篮上还放着一束花。
她愣了下,然后拿起来,继续走回警车。
警车呼啸着一路开下山。
下山路上,梁枝一直紧紧攥着手里那束花。
一张卡片从花束的隐匿中随着颠簸跳出来。
梁枝眼神微闪,将卡片打开。
里面是秦瞿的字迹,潇洒有力,下笔极重,能看出认真写过的痕迹——
“看了你那天看的视频,觉得还是这束最适合摆在家里,也最适合你。”
“亲手做的,舍不得用这束花来表白,就用它来请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以前是我混蛋,我罪不可赦,可是,我还是想要请求你,给混蛋一个机会。”
“可是这个混蛋真的,好爱你。”
倏忽间。
梁枝将卡片合上,眼睛眨了眨,仿佛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直直落下泪来。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严重的事件,在清醒之后,愧疚几乎占据了整颗心脏。
如果不是她,秦瞿也不会被拖累,伤得那么重。
前面副驾驶坐着的队长不时回头,看着梁枝哭得那么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默默递给她几张纸。
警车从山上开下去,便正好碰上过来接应的救护车。
梁枝眼见着秦瞿双眼紧闭着被抬进救护车,也跟着坐了上去。
胡乱中塞在衣兜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下。
梁枝接通后,任夏夏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枝枝,你现在在哪儿?”
她声音轻快,听背景音似乎是在车上。
梁枝嗓子有点哑,低声回答:“……在去医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