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
要不是多年感情,容衍都要怀疑他六皇兄是故意的了╯^╰容衍有心躲着布娅,只要不跟李恕见面,他就不怎么出宫了。
他这番作态,布娅一时或许没觉出什么,但时间久了,都见不到容衍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砰——”
屋内的东西摔了一地。
布娅站在一地狼藉中,眼眶通红,一滴泪顺着眼眶滑落,昭示着主人的怨恨和不甘。
“容衍,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心里憋屈又苦闷,骑了马出门散心,她骑马的速度快,又没注意周围,直到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对祖孙。
“吁——”
她勒紧缰绳,然而她之前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能立刻停下。
马蹄高高扬起,老妇人带着孙女都吓坏了,半晌动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的男人冲了出来,制服了马,救下了那对祖孙。
老妇人连连道谢,男子让她们先离去。
布娅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刚要道谢,却听男子怒声质问:“京城的街道不能纵马驰骋,西戎公主来了大兴数日,还不知道吗。”
布娅被吼懵了,过了一会儿,她怒上心头:“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既知我是西戎公主,怎么敢对我如此无礼。”
男子冷笑:“你纵马伤人,还有理了。”
布娅脸色阴沉:“本公主在问你是谁?”
男子冷凝:“大兴三驸马,俞珍。也是被西戎王子气死的荣安伯之子。”
他没想到这一次外出,竟然会遇到布娅,后者还骑着马在大街上狂奔。此情此景,顿时勾起了俞珍心底深处血淋淋的记忆。
弟弟痛苦到扭曲的面容。
无情的马蹄。
父亲死不瞑目的脸。
家里人止不住的哭声。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跟了上来,他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就看到布娅骑着马,即将践踏一对无辜柔弱的祖孙。
所有的负面情绪被刺激到最高。
他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阻止。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布娅闻言一怔,没想到居然会遇上仇人。
不过她心思转动的很快,讥讽道:“驸马爷在说什么?我哥哥能有那么厉害,几句话就气死人?”
“与其说,前荣安伯是被气死的,不如查查前荣安伯的身边人吧。”
俞珍:“你什么意思?”
布娅居高临下打量着他,玩味道:“我来大兴之后,实在无聊,某次外出偶然听到了一点有趣的事。”
俞珍眸光黑沉,不语。
布娅用马鞭轻轻敲击着手心,“听说前荣安伯很不喜他的嫡长子,更喜欢他的嫡次子。私下里,更是谋划着把爵位给次子继承。”
“但是前荣安伯的嫡次子坠马,摔成了一个残废,老子呢,又被气死了。爵位和圣上的怜爱悉数落到了那个不讨喜的嫡长子身上。哎呀呀,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
“这可真是天生掉馅饼的大好事呢。”
“住口。”俞珍大怒,胸口起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你这蛮夷,没资格议论我父,更没”
“啪——”
鞭子像火蛇一样,舔舐脆弱的脸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痕。
俞珍捂着渗血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布娅。
布娅阴恻恻瞪着他:“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侮辱我。”
周围的百姓都吓坏了,想要阻止,又碍于两人的身份,一时不敢动,最后还是有人机灵,跑去找了官兵。
半个时辰后,宣德殿。
明玄帝看到这两人的时候,还有些意外,难道俞珍去找布娅寻仇了不成。
俞珍脸上的伤太醒目了,明玄帝不由问道:“驸马,你的伤”
“圣上,您得为布娅做主啊。”布娅的眼泪说来就来,当即哭诉。
她模糊了自己的错处,揪着三驸马骂她是蛮夷说事。
“圣上,您不是说大兴跟西戎是友邻吗。”
“我喜欢大兴,喜欢大兴的民风,所以留了下来,没想到却被人这么欺负。”
她鼻子红红,抽着肩膀,哭得可怜极了。
俞珍都惊了:“皇上,西戎公主是在胡说。”
布娅含着眼泪,问他:“难道你没有骂我蛮夷吗?”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我”
“圣上,您听到了。三驸马他承认了。”布娅强势打断他。
俞珍急道:“皇上,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的,是她先侮辱我父。”
布娅委屈:“圣上,布娅也是初到京城,这里的事都是听来的,都是大兴人口中说的。三驸马对我发什么火,你若有能耐,堵住你们大兴人的口啊。”
“他们不说了,我自然也没处听了。”
“你……”俞珍又气又急,偏偏嘴笨,一时反驳不了。
还是明玄帝看不过去:“驸马,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布娅:“圣上”
“布娅公主。”明玄帝叫住她:“朕在问驸马的话。”
布娅一噎,讪讪住了嘴。
俞珍回道:“皇上,微臣脸上的伤是西戎公主打的。”
“那是因为你骂我是蛮夷。”布娅忙道。
眼看两人又要陷入死循环,明玄帝开口打断他们:“三驸马,你无缘无故的,怎么跟布娅公主起了摩擦。”
布娅心里一咯噔。
俞珍经明玄帝一点,终于想到问题所在,抱拳道:“皇上,事情的起因是因为西戎公主在闹市纵马,其他人都躲开了,但有一对祖孙没来得及,眼见着那对祖孙就要被马蹄践踏,臣下就出手阻止了。”
“皇上,臣下的弟弟就是被烈马践踏,导致终身瘫在床上,臣下救不了自己的弟弟,成了臣下一生的遗憾。”说到后面,他已然哽咽。
明玄帝锐利的目光毫不留情落在布娅身上,极具有压迫感。
布娅站不住,跪下:“圣上,布娅不是故意的。”
“布娅没想过伤害大兴百姓,布娅阻止了,您看布娅的手。”布娅把手心摊给明玄帝看。
那双白嫩的手心里是红肿的伤痕。
“布娅尽全力拉缰绳了,可畜生不是人,不能很好的听主人的指示。”
明玄帝不为所动:“布娅,你难道不知道,闹市不允许纵马吗?”
布娅浑身一颤,眼泪掉得更凶了,不管不顾大哭出声:“圣上,布娅难受。布娅心里难受。”
“布娅留在大兴,的确是觉得大兴好,可是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布娅喜欢的男子,为了他,布娅放弃了自己的家乡。”
“圣上,我对七殿下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明。”
明玄帝:……
“布娅公主,朕是在跟你说闹市纵马的事。”明玄帝沉声提醒。
布娅继续哭:“我喜欢七殿下,喜欢的不得了,可是七殿下故意躲着我,他故意不见我。我好痛苦,好伤心。”
“我只是想要出门骑马散心,我当时都晃了神了,根本不知道那是闹市。如果我知道是闹市,我肯定不敢骑那么快的。”
“圣上,在西戎,我的父王,母后都把我捧在手心里,从小到大,要星星不给月亮。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受过委屈,更不知道愁苦的滋味。没想到来了大兴,短短时间内,就尝了个遍。”
第一百九十七章
明玄帝被布娅吵得头疼,偏又不能像对其他人那样,喝令其闭嘴,立即处罚。
大兴跟西戎前脚签订了停战协议,后脚就处罚了西戎公主,闹出去了,大兴的气度往哪儿搁。
但若不处罚,西戎公主闹市纵马,还当街鞭笞大兴驸马,大兴的尊严又何在。
“布娅。”明玄帝沉声道。
布娅止了话头,小声抽泣,柔弱,可怜。
明玄帝面色严肃:“大兴有大兴的规矩。错了就是错了,哪怕你有千万种理由,也不能掩盖错误。”
“圣上,我”
明玄帝:“不要攀扯小七。朕是大兴皇帝,也是他的父皇,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他没有给你任何暗示,更没有与你纠缠不清。从一开始,小七就跟你说清楚了,他无意于你。就是说上天,小七也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布娅怔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她不明白:“圣上,我是深受宠爱的西戎公主,到底哪里配不上七殿下了。”
“您难道不明白,七殿下娶了我意味着什么吗?大兴和西戎至少几十年内,不会再有战争。”
明玄帝对于她这番大胆的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布娅:“国与国之间的和平,靠的从来都不是联姻。而是实力。”
“你留在大兴,大兴百姓欢迎你。你离开大兴,大兴百姓欢送你。”
除此之外,你并没有多么特别和高贵。
布娅懂了明玄帝的言外之意,她有些羞恼,却又无可奈何。
以往她犯了错,可以靠着胡搅蛮缠,模糊重点,转移注意力,蒙混过关。
但那是因为,她以前面对的是偏爱她的父王和母后。而不是眼前这个铁面无情的大兴皇帝。
她没有办法了。沮丧地低下头,认错:“圣上,布娅知道错了。”
“布娅不该在闹市纵马,但对于三驸马之事,布娅并不后悔。”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大兴的尊严可贵。西戎亦是。”
最后明玄帝勒令布娅禁足三月,并且由布娅出钱,找到之前差点被撞的祖孙,给予金钱补偿。
布娅对此并无异议。或者说她有异议也没用。这已经是权衡之后最好的结果了。
布娅离开了,殿内只剩下俞珍。
明玄帝俯视他:“你可有不平。”
俞珍抱拳,“皇上,今日是俞珍冲动了,给人落了话柄,让皇上为难,是俞珍的不是。”
明玄帝心里叹了口气,“你也不容易,起来吧。”
俞珍:“是。”
“朕让太医给你瞧瞧脸上的伤。”
俞珍感动道:“多谢皇上。”
明玄帝摆了摆手:“去偏殿等着吧。”
事后,明玄帝觉得这事到底委屈了俞珍,让人往荣安伯府送了不少东西。
本来俞珍是住在公主府的,只是他现在继承了爵位,自然要回荣安伯府。
赏赐的东西先到府,俞珍还没想好脸上的伤,回去怎么跟公主说,于是一直在外面磨蹭。
端凝看到一大堆东西,还有些懵:“这是?”
小太监笑盈盈道:“回三公主的话,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赏赐给三驸马和您的。”
端凝心里惊喜,脸上也带了出来,“父皇怎么突然给我们赐东西。”
粗略看去,都是好物。
小太监赔罪道:“回三公主,小的只是送东西的,至于原因,小的也不清楚。”
端凝瞥了一眼身边人,给小太监打赏。
等宫里太监走了,端凝这才仔细看赏赐下来的物品。
前荣安伯夫人又羡又妒,偏偏还不敢说什么。现在府里可是端凝当家,她们都要看端凝脸色过活。
端凝现在心情好,也愿意给自家驸马做脸,让人拿了不少好东西给继婆母和夫妹。俞煾那里也送了不少好药。
只要这些人不威胁她和驸马的地位,她也愿意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条生路。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感觉到了父皇对她的疼爱。
驸马最近可没做出什么事,父皇总不会无缘无故奖赏驸马,那就只能是她了。
端凝摸着御赐的布料,指尖感受着其柔软。
她要的从来都不多,父皇的一点点疼爱,母妃的关心和宠爱,还有驸马的心。
可是宫里的皇子公主太多了,父皇的疼爱分到每一个人身上就很少了。
她本来都习惯了,哪怕是她幼时,也只是渴望父皇多关注她多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可是容衍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她想要的,可望不可即的,都被容衍夺走了。
明明就是一个私生子,卑贱到泥里去的贱。种,却因为父皇的宠爱,而凌驾于他们之上。上苍何其不公。
她想要的宠爱,身份地位,包括母妃,都因为容衍全化为了泡影。
这么多年,她在皇后身边做小伏低,受尽苦楚,每一笔都有容衍的影子。
好恨……
“公主,公主……”贴身宫人小心唤着她。
端凝如梦初醒,她手下的布料早就被攥成了一团,皱皱巴巴。
她眉头微蹙:“把这块布料,给府里的庶女送去。”
“是。”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没事了没事了,她已经离开了凤仪宫,觅得良人,现在更是堂堂荣安伯夫人。以后谁还敢小瞧她。
至于容衍,偶尔怂恿皇后和太子给其添乱就成。
容衍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其他的,没必要了。
端凝内心开解自己,还让人点了熏香,她拿了一本诗集在屋里看,等待驸马归家。
然而直到黄昏,驸马都还没回来。端凝有些坐不住了,派人去打听。
房门轻轻响动,端凝以为下人回来了,忙道:“打听到驸马”
“驸马?!”
端凝又惊又喜,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亲昵道:“驸马,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好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