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哈萨带着旧部离去,就想向大兴求援,可惜库石的动作太快,提前把他截杀了。
明玄帝召集几位心腹大臣,还有容衍和四皇子五皇子,把此事说与他们听。
“皇上是觉得西戎新主有意跟羯族联盟,对抗大兴。”
明玄帝不语。
四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一眼,“父皇,不论此事是真是假,接下来边关都不会太平了。儿臣和老五不日将重返边关。”
明玄帝允了。
“父皇,儿臣也愿同往。”容衍突然开口,众人皆是一怔,随后大力反对。
“太子不可。此事非同小可,太子身为储君,怎可让自身处于险境。”
“没错,储君有失,岂不是造成社稷动荡。”
“皇上,太子殿下年轻气盛,还望您多加劝导。”
“皇上……”
明玄帝抬手阻止了大臣们的话,直视容衍:“原因。”
容衍拱手道:“回父皇,若西戎新主跟羯族联合,儿臣前往,一来有震慑之意,二来可鼓舞我军军心,三来,若是战场上有个什么情况,儿臣也可临场应对。”
明玄帝:“若西戎跟羯族没有联合呢?”
容衍笑道:“那自然是最好。儿臣不过多跑一趟罢了。”
顿了顿,容衍脸上的笑意散去,“儿臣这些年搜罗了有关羯族的消息。他们私下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周边小部落苦不堪言,有些直接向大兴投诚,归顺了大兴,得以庇护。”
“只是因为羯族跟大兴有协议在先,羯族又未对大兴开战,若大兴贸贸然插手,总归落了下乘。”
“再者,西戎此次内耗严重,他们的新主做得太过,西戎国力几乎削了一半。”
“所以,若这次羯族跟西戎联合,想要攻打大兴。大兴正好借机撕破脸皮,届时再鼓动周边深受羯族所害的小部落,对羯族和西戎实施包围之势,大兴至少有七成机会战胜。”
容衍话音落下,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几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们一方面惊讶于太子殿下的谋算,一方面更惊心于对方的目的。
听太子殿下这话里的意思,哪里只是想战胜这么简单,对方甚至还想、还想把西戎和羯族彻底收拾了。
相比起来,周边那些小部落都不算什么了。
几位大臣看着那道笔直的身影,心情复杂。这位新的储君年轻力壮,骨子里全是勃勃野心。
老了老了,他们这些家伙都老了。被现在的年轻人远远甩在后面咯。
之后再没有人反对容衍前往边关的决定,明玄帝另给他拨了二十万大军,听他调遣。
一群人转而商量着,到时候该怎么打。
这个就是武将的长项了,文臣有些使不上力,干咳了两声,坐在一边喝清茶。
事关战事,众人动作都很干脆利落,各自回去后,把该交代的交代了,该安抚的安抚了,随便收拾了几件衣物,就出发了。
李恕还好,容衍之前跟她通过气,让她心里有了个准备,再加上中宫无主,原本皇后除却管理后宫要做的事,都落到李恕身上,她忙起来,自然也就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只是愁绪冲淡了也仍然还有,她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般,跟容衍痴缠。
容衍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只能一遍一遍亲吻爱人的额头,眼睛,鼻尖,还有柔软的双唇……
李恕意识消散前,只听得耳边一声呢喃:“阿恕,等我回来。”
她迷迷糊糊应了声“好”。
大军离开那日,高高的城楼上,几位皇子妃抱着孩子,几乎哭成了泪人。
李恕和六皇子妃上前,拿手帕给她们擦掉泪水,劝慰道:“这里风大,哭多了伤眼。”
李恕也道:“几位皇子从小苦练,个个武艺高强,此行前往边关,不多时,必定能够灭了外族,得胜回朝。此后再无外敌侵扰,大兴上下都能阖家团圆,不受离别之苦。”
四皇子妃和五皇子妃按了按眼角,好歹止住了泪意,挤出一个笑:“愿一切如太子妃所言才好。”
四皇子侧妃含着两包眼泪,也跟着道:“太子妃娘娘有大智慧,必定所言非虚。”
第二百六十六章
“报——”
“大王,大兴储君领二十万大军,不日将抵达边关。”
库石脸色骤沉,“大兴这是想干什么!”
“去,把羯族王子请过来。”
不多时,羯族王子过来了,脸色同样难看。
“大王,大兴那边的消息,小王已经听说了。”
“大王可还记得,当初氐人和蝎胡就是被大兴储君一力收服的。小王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那位储君着实是个狠角色。”
库石有些慌乱,“那,那现在怎么办。”
羯族王子很是看不上对方这样子,稍微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先慌了,上不得台面。
算了,不是这个窝囊废,他们也不能这么快掌控西戎。
羯族王子沉吟片刻,沉声道:“大兴多是虚伪之辈。最爱讲究什么忠孝仁义。”
“我们跟大兴有停战协议在先,只要我们不先发难,大兴也不会主动攻打我们。”
“可是……”库石还是有些担心,“如今西戎势弱,他们又大军压境,就算明面上不动手,难保私底下不动手啊。”
就像当初大兴跟氐人和蝎胡交战,西戎和羯族明面上的确没做什么,但私底下搞了什么小动作,他们自己人清楚得很。
以己度人,他们毫不怀疑大兴也会如此。
羯族王子一言不发,显然,他跟库石的想法一样。
大殿内寂静无声,良久,羯族王子厉声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先下手。”
库石:“什么?”
“硬拼我们肯定是拼不过大兴。不过!”羯族王子冷笑一声:“小王不是说过,大兴人都虚伪至极,如今我们还没跟大兴撕破脸皮,届时等大兴储君到达边关,就麻烦大王给大兴储君修书一封,信中言明西戎内耗严重,希望大兴储君能帮助一二,再隐隐透露出归顺大兴之意,就不信那位储君不心动。”
“而小王会带领羯族勇士埋伏在暗处,只要大兴储君一到,就立刻将他斩杀刀下。大兴皇帝可有不少儿子,个个都是狼虎之辈,储君一死,我们趁机去大兴鼓动,他们也会陷入内斗,正好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库石有些意动,但也还有顾虑:“若是那位储君不来呢。”
这明显就是一个陷阱,那位储君会那么蠢,明知道是坑,还往里跳?
羯族王子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所以就需要大王把信书写得诚恳些了,最好情真意切。”
“如果大兴储君真的不来,我们就派人把这事传遍大兴内外。就说西戎有意归顺,可是大兴储君是个怂包,不敢出面协商,让西戎寒了心。最后双方打起来,我们逮住平民虐杀,激起大兴的民愤。”
“储君声誉受损,又害了民怨,他的兄弟只要想争皇位,就会借此发难,将他打落深渊。”
“等到新任储君上位,西戎再修书与大兴,表明想与大兴重修旧好,届时西戎再提出任何要求,想必大兴都会答应了。”
库石闻言,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没有发现身旁羯族王子嘴角一闪而过的讥笑。
羯族王子很快退下,他回到自己的住处,立刻派人往部族里传递消息。
西戎这把刀是钝了些,可再钝也是一把刀,总要从大兴身上割下几块肥肉。
……
容衍率领大军到达边关,刚刚安顿下来,就收到了西戎王的国书。
信书中,西戎王恳请大兴储君三日后于暮原谷赴会,商议两国未来之路。
容衍把边关有能力的将领都召了来,将这封西戎王派人送来的国书给他们传阅。
“这他娘的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典型的没安好心。”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士虎声虎气道。
旁边人咳嗽了一声,示意他注意措辞。
那大汉偷偷看了一眼容衍,有些不知所措,“太,太子殿下,末将”
容衍摆摆手:“无妨。将军话糙理不糙。再说此地是边关,又非朝堂,率性一些,反而更好。”
这番话说得在座将领心里舒坦。后面发言时,也没那么多顾虑。
五皇子拧着眉:“小……太子,你不会要去吧。”
“是啊殿下,这摆明了就是一个火坑。”
“殿下,您不知道,那位西戎新主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为了争王位,联合羯族,把西戎半个国力都毁了,蠢毒至极。”
“殿下,这样的人就是个十足十的小人,他的话不能信。”
“殿下身为储君,事关大兴根基,万万不能有半分损伤。”
容衍点着扶手,一下一下,心中思量。
他道:“可孤若是不去,岂不是把主动权拱手让人。到时候西戎借机开战,就是现成的名目。”
羯族王子能想到的东西,容衍自然也能想到。
众人一时哑声。
“这么说,太子是非去不可了。”四皇子突然开口。
容衍点点头:“是,孤非去不可。”
不管是为了大兴的名声,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他都必须去。
四皇子双手抱胸:“成,但得带上我。”
五皇子瞪了四皇子一眼,最后对上幼弟坚定的目光,叹了口气,“也得带上我。”
其他将领面面相觑,身材最魁梧的将军单膝跪下:“殿下,末将能以一当十,还请您带上末将。”
其他将领:草!大意了。
“殿下,还请殿下带上末将。”
“末将愿誓死跟随殿下。”
“殿下,末将……”
容衍把他们扶起来,“此行虽凶险,但也不是毫无生机,我们需得提前部署一番。”
这一商量就到了明月高悬时刻,容衍才让他们各自散去。
帐篷内只剩下容衍他们三兄弟时,五皇子把玩着随身匕首:“都说蛮夷肢体发达,头脑简单,如今我瞧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四皇子嗤笑一声:“若蛮夷当真无脑,如何能世世代代存活下来。期间还险些入主中原。”
容衍起身,走到五皇子身边,用指尖夹住匕首,“很晚了,回去歇息吧。”
五皇子顺势把匕首送给了容衍,拍拍手,大摇大摆离开了帐篷。
四皇子和五皇子离开后,容衍所在的帐篷里的灯还亮着。
他在看地形图。
该说愚蠢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普通人说不出的话,提不出的要求,他们都能做到。
暮原谷,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峡谷,易守难攻。就差没明白着把“我要弄死你”写出来了。
容衍的指尖在峡谷的位置点了点,但谁守谁攻就说不准了。
敌不仁,我不义,不过是看谁棋高一着了。
次日,容衍叫来一些好手,耳语吩咐一番。
四皇子和五皇子看着那些人飞快离去,有些好奇:“你做了什么。”
容衍:“提前部署些东西。”
“什么东西啊。”
“秘密。”容衍微笑,灿烈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刺眼的光芒模糊了面容。
四皇子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五皇子左右看看,还是决定跟弟弟待一起。
他揽着弟弟的肩膀,见对方下巴冒出了青茬,下意识上手摸了一下。
容衍瞳孔微缩,握住他的手腕:“五哥你做甚?”
“疼疼疼。”五皇子夸张地龇牙咧嘴。
容衍松开他的手腕,怨念道:“你摸我下巴干嘛。”
“这不是好奇嘛,你也长胡茬了。”
容衍:……
容衍嘴角抽了抽:“我长胡茬多稀罕啊。”
五皇子靠着他,叹道:“就是觉得你长得太快了,怎么一转眼,你就是个大人了。明明我记忆中,你还是软乎乎的少年。”
容衍垂眸,遮住了眼中明灭的情绪:“人总会长大。”
“五哥莫要沉溺过去,人还是要向前看。”
五皇子从鼻子用力出气:“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
容衍:……
五皇子也转身走了,容衍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眨眼到了赴会的日子,容衍一身绛红色长袍,并不着甲胄。
众人都不赞同:“殿下,此行凶险,到时候刀剑无眼,恐伤您千金之躯。”
容衍想了想,只好解开外袍,向他们展示了内里的护具。
还是那句话,在阴谋没有掀开之前,面子工程肯定是要做的。
这下其他人没话了,容衍便带着一千军士出发。
宁远将军看着他们离去,忧心忡忡,他的同伴安慰他:“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软柿子,那位西戎新主想要算计殿下,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宁远将军握紧了腰间的刀,长长呼出一口气:“但愿吧。”
天上的阳光明媚,是万里好风光。
库石一边朝暮原谷行去,一边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大王,再有一刻钟的功夫,大兴的军队应该就到了。”
库石:“羯族王子那边埋伏好了吗?”
“埋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