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萧辰意才看着狱中女人方向,眉目霎时罕见变得阴沉,饶有兴味的道:“听说你还是不肯说出为何想杀我是吧?”
受这么多罪也不肯说出来,也不知是在刻意以此拖延时间好暂时保全一条性命还是……那理由是她最后的骄傲,她不能让旁人知晓?
萧辰意心头哼了一声,在廊上缓慢踱步,踱步间,她不经意看了眼女人对面牢里关着的人,又看回女人,极为“和善”的笑了笑,道:“那不如,就由我来猜猜吧。”
牢内女人此时还是垂着头,对她的话不作反应。
萧辰意便蹲身下去,眼微眯的看着人直白道:“你其实——觊觎我男人对不对?”
仔细观察着人动静,如萧辰意所料,她终于又见着人垂着的手指似乎是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妙反应,她嗤笑一声,看看,看看,心里恨铁不成钢的想,那群大老爷们都懂个什么,这些事还不只有她们女人才最能察觉得到,瞧得清楚……
怪不得沈瞿晚同那个叫什么孙承的男人离开赵府回苏州那日,会突然到她院里,跟她意有所指的道一句,说这牢中人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女人而已的话。
听了这话,萧辰意才终于灵光一闪有了个没对任何人说的想法,今日这么一试探,好像还当真是这么回事,毕竟,若这猜想也不是,那倒真是再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了,因为从这女人的身世背景来看,她实在是没理由平白无故的如此害她。
所以一联想此人本有许多选择却一直磋磨时光留在府中,并且还对付她想置她于死地又陷害沈瞿晚的行动来看,恐怕只能是因为方才她所说的那缘由了。
这女人……暗自恋慕着赵侍新,而且……还是如此变态的恋慕。
这么一想,萧辰意又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也怪赵侍新这混蛋太过招蜂引蝶,哼,他也脱不了干系,不过她晚点再同人算账,现在——
先把这女人的事处理了再说。
她历了这么大险,若不是系统相助早就一命呜呼了,连个理都找不到地方说去,她怎能不好好的来还还人人情,不然可不是太不厚道?
所以萧辰意眼珠子缓缓转了几圈,她微微一笑便又接着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已经猜到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狠毒想杀了我,还陷害沈小姐……再加上其他某些端倪……我想……除了这个解释以外,再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解释了。”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没有了我,你难道就会有机会了吗?”
见人垂着的眼睫微颤,萧辰意直起身哼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人又道:“若是这样,那你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一直都没达成所愿……”
牢内的人虽一直没回应,但萧辰意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她不敢杀人,但过过嘴瘾还是成的。
视线落在人面上,萧辰意又道:“而且我想你应该也明白吧,当初你之所以会被带回府中,也是因着你这张脸与我还有几分相似的缘故,所以……”
萧辰意微笑了笑,“你也不过就只是个替身,哦不……可能连个替身也算不上吧。”
牢中女人本是自然垂放的手指微蜷缩,又听人接着换了副语气道:“不过这次在某些地方也算因祸得福,我恐怕还得谢谢你,因为……”
萧辰意说着也不自主微垂下头,唇角溢出了一丝甜蜜,“若不是此次出事,我可能还看不清某些人的心,看不清某人对我竟是那样的心意……”
话音一转,萧辰意无不“恶毒女配”又刻意满面甜蜜的在人面前说道:“那可是可以为了我而死的男人,所以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近到铁栏前,萧辰意带笑的疑问道:“你说,是不是还得感谢感谢你?”
本以为人也会如之前般保持沉默,没料倒是终于见人微抬起了头来,声带似乎极为艰难的牵扯开,吐出了两句话,“你为什么没死?”
“——你为什么还活着?”
萧辰意挑挑眉,她道:“这个嘛,只能说你倒霉咯。”
“遇上了我。”
见人对她的话终于有了反应,萧辰意便知自己已成功将刀扎在了人的心口上,想到之后赵侍新定还会有许多处置人的手段,萧辰意便对人没了什么兴致的道:“行了,该说的话我也已经说完了,有人还在等着我,就不多浪费一丁点时间在你这样的人身上了。”
说完,萧辰意再扫了眼牢狱便就在狱中仆役的恭送下朝着方才进来的方向走去。
等萧辰意往前方出口走去时,站在女子牢房两侧的两位褐衣仆役对视一眼,又皆鄙夷的看了眼狱中的女子方向,皆在等着这位公主殿下完全离开,他们才能开始接下来的行动。
而牢狱内,茯苓听着走廊上逐渐远去的女子脚步声,她终于才完全抬起了头来,看着女人背影,余光却注意到了走廊边二人对她的打量,茯苓知晓他们这样打量她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也知自己接下来将面对怎样的情形,饶是竭力咬住下唇,咬的快出血,茯苓也开始忍不住双手微发起抖来,目中也不知是怎样的情绪,有怨,有恨,但更多的好像还是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那女人怎会没死,她怎么会没死。
她其实并不贪心的,她其实只要维持住,人还未把那个女人带回府中,即使人身边有个沈瞿晚,她也是能接受的,因为毕竟……她知道,沈瞿晚并没真的在人心上,所以她都可以接受的,只要维持住这样的情况……只是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她一直看着的人,终于心上完完全全的惦记上了一个女人。
所以,她才不能忍的。
不能忍,就只能那样做了。
这是她一直以来学到的手段。
她自小被一个四十多岁擅于打理药圃的跛脚男人收养,带着她辗转在富人家帮佣,她自小也就是个贱籍丫鬟完全上不得台面,但不巧,她却偏偏生了张比不少富家小姐瞧着都还可人的脸,因着这张脸,她受了许多优待,但也同样,给她惹来了不少事,比如某些小姐的嫉妒,又比如,某些男人的觊觎玩弄。
她曾被富家公子闲情逗耍的抛弃过,也被千金小姐戏耍的羞辱过,所以后来渐渐……她也学会了怎样去玩弄别人,她发现玩弄别人好像还真挺有趣的,就好像那些人玩弄她一样,只是她身份低微,到底有很多掣肘,最终还是被一户人家给赶了出来,还连累了她的养父。
之后因为时情,她和养父有过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养父在颠沛中病逝,她也有点倦了,便想着靠着点姿色,卖身葬父吧,既不会沦落到青楼那种地方,又能找个良善好骗的公子过过日子,只是没想在街上等了两日,良善好骗的公子没遇见一个,浮浪公子哥倒是遇上了不少,她看着那些人的嘴脸,不由便会想到自己以往周旋的那些人,有点犯恶心,没想在她所坚持的最后一日,她跪在街边,隔着人流,却突然偶然望见了一个男人,一个看起来是那样不一样的男人,仅仅只是隔着人群,男人凌冽面容上微皱的眉头也让人如此的移不开眼。
所以在见着人一面之后,在当日下午,又见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时,她抓住机会,扑到了人的脚边。
当时,有冰凉的手指抬起了她下颚,她见到了人一双目色幽沉的眼,那里面似乎藏着许多东西,令人很想去一探究竟的东西。
她如愿被人带回了府,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见到人。
等再见到人时,她不小心犯了个错,他却并没罚她,这之后,她在人前便又刻意不着痕迹的犯了一次错,人也同样没赶她走,她便开始忍不住有些微微窃喜了。
她本以为,他该是对她有点兴趣的,但后来却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她有点不高兴,但却越来越在意人的一举一动,她后来便常常发现人会站在书房外的檐下,负手立身,也不知是在看向何处。
之后每每见到人这样的身影,她便越来越移不开眼,也开始忍不住想,这样的人,有朝一日若是疯狂爱慕上一个女人时,到底会是何等的模样?
越是这般暗自看着,想着,等某天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一颗心早已离了体。
没想后来,她也确实见到了,见到了这样一个人有了一个深爱女人的模样,而且那女人不仅同她容貌相似,还是与人十年前有着不善纠葛的女人,她当时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看懂了男人眼里当初藏着的某些东西。
他与她遇见的其他男人果真是如此的不同。
可是她却见到了他将那个女人爱怜的抱回府中,以如此亲密的姿态,茯苓还记得自己那日在女人身后为她添水时见着的景象,那是令她心下再也无法平静的景象。
她开始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被人带回来了,可就是越明白,她才越不甘心。
而之后那样冷清的一个人竟还爱慕到不顾身份将人拘禁,还为人受了沈瞿晚一巴掌,再之后则更是……
茯苓看着人想尽一切办法将那女人握在了掌中,终于……开始了为所欲为。
从竹屋里的热泉屋内烛火亮起来的第一晚并且一整宿都没熄灭后,茯苓心里终于有了一个绝佳的想法。
她不能忍受那个女人。
那是跟沈瞿晚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的女人。
所以她不能让她活着。
她要杀了她。
为何她就只能是个影子,就因身份卑贱,不够尊贵吗。
那若是尊贵的人彻彻底底的不在了,那她是不是……也就有机会了?
即使没机会,她也不能忍受有个容貌同自己相似的女人日日夜夜待在那样的人身边。
所以她动手了,可是,正如那女人今日所说,她失败了。
所以现在,该轮到她了。
茯苓看着本是站在牢外的两人打开牢门朝自己走来,她咽了一口带着腥气的唾沫,朝着即将走近的人道:“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
两人却根本不理她,只把她拖着往牢门外走,似乎要送到另一个地方。
茯苓心如死灰,这时突然听见对面牢内传来一个虚弱的熟悉男声,男声明显听见了今日牢中所有的对话,所以那男声嘲讽的笑问她,“茯苓……你现在可有后悔?”
茯苓被人拖着的身子一僵,她许久只道:“那你呢,你又后悔吗?”
同样嘲讽的笑了笑,茯苓压着嗓子道:“你早该后悔了吧。”
“——可是我却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过就是失败了而已,至少她想做的事情,她做了。
茯苓想,她可能有时候也算是个疯子。
“再来,路上有你陪着,也不错。”茯苓说着说着开始忍不住笑了两声,喉间却微微发呛,开始大声的咳嗽。
两位仆役看眼两人,没什么情绪的道:“有什么话趁这机会快说,以后,你们恐怕就没机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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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辰意沿着狱中长廊往回走,在走至阶梯口时,见到了在转角处靠墙等她的男人,萧辰意一早就料到赵侍新定不会完全离开,她便毫不惊讶的提着裙角走到人面前,然后狐疑的看着人道:“你都听见了?”
赵侍新看着她一步步踏上阶梯,他伸手将人接到阶梯转角的平台处,然后饶有意味的看着人道:“嗯,听见了,听见你说我可以为了你去死……”
萧辰意方才是故意这般说来给那女人听的,这时候被当事人突然这么直白的拿出来,她面上有点挂不住,但却依然不服输的偏头反问人道:“怎么,这话不是你答应的吗……难道不是?”
赵侍新看着人,直把人看得越来越心虚,他才抚着人鬓发似乎有些认真的道:“你是不是想试试?”
萧辰意被人这话一问,她觉得不太好接,便道:“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说完萧辰意见人迟迟不挪步,就想绕过人先往出口的方向走去,赵侍新看着人从他面前走过,注视着人即将往上踏一步的背影,他不自觉摇摇头的笑了笑,他愿不愿意为人死,不用试,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
于是在萧辰意即将踩实上一步阶梯时,腰间被人突然的从后搂住,身体很快就贴近了一个温热的身躯,萧辰意惊呼声低低出口,带着点羞恼,“赵侍新,你突然干什么……”
赵侍新双手将人拢在胸前,嗅着人身上幽幽的清香,感受着已许久不怎么碰过的软玉温香,他忍不住亲了亲人的鬓角,然后道:“我当初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玩笑。”
萧辰意听见这话,她唇角抿起,不再挣扎,面上染上丝丝甜蜜的道:“我知道……”
谁知人却在她身后深吸了口气,然后道:“我看你是不知道——”
萧辰意眼微瞪,正要反驳,又听人接着缱绻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过几日,等你身子完全没问题了,就搬到我的院里来好吗?”
萧辰意知道赵侍新这人打的是什么坏主意,她面微红的扭捏道:“我才不要……”
男人在她耳边笑了笑,笑得萧辰意心头发颤,又感受到人含着她的耳廓道:“阿意——”
这之后的话萧辰意一听,差点就忍不住跳脚,只可惜被人紧拥着,挣脱不得,她便道:“赵侍新——!”
“谁,谁要现在给你生孩子了……!你想得美……”
第122章
和风习习,大地回暖,又是一年阳春三月。
此时清平大街上,铺肆大开,店招迎展,小贩往来喝声不绝,行人络绎,一片繁华热闹之景。
在大街中段,一间简朴书店的门口此时正停了辆湖蓝色绸围的朱轮马车,这会儿马车前出了点问题,有人当街拦住了该车主人的车架。
还造成了不大不小的拥堵。
因为在旁熙熙攘攘瞧热闹的人也有不少。
毕竟现下正在众人眼前上演的可是翩翩公子大胆追爱的戏码呀,连戏台子上的名伶唱的戏也没这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