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剑与他的双手冻成了一整条美丽的冰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你,全身因寒冷不停打战,双腿之间也凝结成厚重的冰,相互固定。
“你不该给我时间。”
你掀开丝绸薄被,悠然下床,晶莹圆润的脚尖点在柔软的地毯上,一双腿笔直修长。夏夜贪凉,寝裙将将够在它应该包裹的地方,剩下大片重叠的荷叶镂空蕾丝镶边,行走间欲透未透,细软贴身的衣料随皮肤摩擦如水波起伏,撩起无限遐想。
“你的雇主没和你说清楚吗?”你站在男孩身前,凑近打量他颧骨处的伤疤,睫毛几乎搔过他的脸颊。
虽然没碰上,男孩依旧忍不住轻微颤抖。
他能感受到你的呼吸。
他不敢将视线放在你身上,偏偏又移不开。
你将手指覆盖在他的疤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如蛇嘶声:“我不是那种,你能当作老鼠,从爪子里放出来还能原样抓回去的可怜虫。”
你敲了敲男孩的左手,冰块碎裂。
“和你在这座城里碰到的其他显贵女性不太一样。”你从他冻紫的僵硬左手中取过冰凉短剑,架在男孩的脖子上,“我会杀人。”
他的眼神始终追随你握剑的那只手,停留在薄薄一层的锋利剑刃上,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嘿,别看那,看我。”
你轻柔地扳过他的下巴,与他视线相交,眉眼弯弯。
男孩眼神闪烁,从你的额头往下,落在你开口宽大的领口处,那儿和你的身体存在一定的间隙,阴影处藏匿了历代人类文学中的遐思。
他慌乱地将目光再度移开。
“你的雇主用多少钱雇的你?”你握住了他蠢蠢欲动的左手,把玩这只精通残害躯体的作案者——或者说艺术家的工具,在按揉抚摸中细细感受它的纹路和骨骼走向,“我可以出两倍。”
那只手不动弹了。
“一直跟着我,帮我干活。你可以过上稳定的生活,不用担心流离失所。”
你知道他在动摇,再稍稍等一会。
“……五百银币。”
你从他身上撤离,退后几步抱臂打量了一会,指了指右手处的冰块,应声而落,腿部的禁锢亦同之。
右手的短剑自然松脱,落在地毯上沉闷一响。
窗户重新打开。
你打了个哈欠,滚回你柔软的大床,趴在上面勾了勾脚,摇晃的小腿月光下白皙如玉。
他同不确定前路的野兽一样仍旧保持警惕,缩在原地,全身紧绷,随时准备做出下一步行动。
视线却贪恋。
你毫无顾忌地调侃道:“你的雇主真抠门。”
男孩:“……”
“我说,两倍我感觉不够,五百金币吧,如何?这可是我一个月的分红,不过按你的身手,我觉得值这个价。五百金币每年,十倍的价钱包年会不会少了点嘶……”
“好。”
他答应完这一句,突然盘腿随意坐下休息:“我住哪?”
你想到了一句话形容他的状态:野生到家养。
“楼下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吧,明天我再给你购置点东西。”你有意要逗弄这个家伙,朝他玩笑道,“不然,你难道想挤一挤我的床?”
“……不用,我哪里都可以睡,不挑。”
“你叫什么?”
“克莱恩。”
“没有姓?”
“没有,我是孤儿。”克莱恩挠了挠翘起的一缕乱发,侧脸微扬,压着眉毛斜视你,“你要我做些什么?”
你嘟囔着用被子裹住自己,困意逐渐将你征服,不规矩的长腿绕过丝绸被屈于表面。
“第一件事,谁雇你来杀我,你就让那人以本应我死去的方式死去。”
“第二件事,你负责长期保护我的安全。”
“第三件事,以后干这种活别话多。”
“第四件事,我希望你再聪明点……这样活得久,是吧,克莱恩?”
他没有回答,从窗户跳了出去。
第二日,马迪尔堡的炬者传出死讯,你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
至于为什么……
你可爱的刺客克莱恩,在你早餐期间敬业地提着那位大人的人头给你助兴来了。
“记得给我买床。”
他留下一句话,下楼在壁炉前的木地板上抱着自己,不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剩下你和餐桌上的端端正正摆着的人头大眼瞪小眼。
你:“……”你该表扬他效率高呢,还是扣工资?
嘤,手上的番茄酱它忽然就不香了这可咋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会尽量早点的,今天出门耽搁时间太长了(╥╯^╰╥)感谢在2020-08-0922:32:20 ̄2020-08-1100:3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染芷呢、阿靖、小小瑟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团团40瓶;Machine13瓶;少言10瓶;亥时古月、小花会发抖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九周目睡衣
你顺理成章地鸠占鹊巢接手马迪尔堡的事务,原炬者的死亡以及你的突然上位对其他城市的炬者产生了相当大的震慑。
但不代表他们就此全数屈服。
你向各城炬者写信,试探他们的态度。不出你所料,风廷之所外的八座城市除马迪尔堡以外,剩余七座中三座愿意归服,分别为索瓦、尼斯塔、布鲁奇亚,至于如星子散落在山脉后的平原之上众城——卡玛多、巴顿、格莱纳姆、蓬帕,皆不予理会;风廷之所内,除因前几年的鼠疫凋零衰败的佛萨肯与附近同样遭殃的康尼铎,福克茨、布莱塔、洛迪都保持观望。
你清楚自己不可能一日就平地起高楼建出一个罗马,现在当务之急是拿马迪尔堡练手,熟悉经营模式。
从那天起,克莱恩日日跟在你身后,引起了维斯帕的不满。
“您怎么让他和您同寝一屋?!”
维斯帕周末一早回到小屋,推开门正准备通过传送阵上二楼,像往常一样八爪鱼似的裹在你身上做夏日天然人体加热器,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迎接他的除了花圃中美好盛开的花朵,还有克莱恩的短剑。
维斯帕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无声无息,冰凉的刃物架在他的脖颈上。
“谁?!”
“克莱恩停下!”
你穿着松垮的睡衣匆忙站在二楼,匆匆阻止了克莱恩的行动,和维斯帕惊恐的叫喊重叠。
一番解释后,克莱恩沉默地立在你身后,两把短剑别在腰间,他低着头正在欣赏自己十指,几张几合,剔除上面的污垢——他之前在院子里帮你浇花。
维斯帕被他旁若无人的样子气得直瞪眼,大声抱怨你怎么引了这样一个危险的人来到你和他的小家。
你:“?”听上去似乎有哪点不太对但是说不出来?
“您给他那么多钱都够他重新买一栋屋子了!凭什么让他占在我们家里!”
克莱恩全程面瘫的那张脸忽然抬起,朝维斯帕短暂地笑了笑,稍纵即逝:“我还有床。”
毫无情感波动的事实叙述,听起来莫名很有炫耀的意味。
维斯帕:“……!”
你:“……”
相当欠揍。
克莱恩这回主动越过大厅,走到了你为他安排的一楼杂物间内,那儿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小寝卧,刚刚好能放下一张床。
简洁干净,光秃秃的几件衣服叠好,没什么个人生活用品,很有克莱恩的风格。
“你连床都没有。”他对维斯帕昂了昂下巴。
瞟过维斯帕黑成煤炭的脸色后,你很用力忍住才没笑出声。
你新捡了一个什么活宝!
维斯帕双手呈爪状抓着把手,用力抠住木头,攻击性拉满。他整个人弓起身子随时都有可能濒临爆发的顶点,与克莱恩厮打在一块。
你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维斯帕受伤的心灵,及时阻止这场幼稚的争斗。
正当你这么想的时候,克莱恩拔出短剑平抛,“嗖”地一下越过维斯帕头顶钉在墙壁上。
维斯帕瘫坐在椅中,模样瞧着愤怒又可怜。
那柄短剑在他头顶“嗡嗡”震颤。
“啊……好了好了,快停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克莱恩,你有点过分了。我知道你只想吓唬维斯帕,但是万一真的伤到怎么办?”你拔出短剑,小心在长桌上放稳。
这可是克莱恩吃饭的家伙,看得出他很重视这两柄剑,你可不能随便往地上一丢了事,那样会伤人家心的。
大型犬委屈地抱着你的腰,埋在你怀中呜咽。
“殿下……殿下……殿下……”他在你身上蹭来蹭去寻找安慰,衣料被他蹭出褶皱,露出细软腰肢的形状。
“哎,维斯帕,别乱动,给我看看有没有擦到哪里。乖了乖了,别这样,还有别人在呢……维斯帕你的头往我哪里放?!”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你来不及和维斯帕计较,吓得转过头去。
维斯帕忿忿地双手捧住你的腰侧一转,你被力量带着坐在他大腿上,急忙拉下被夹住的裙摆,却听见他碎碎念道:“那块木头有什么好看的!”
围观的克莱恩被窗边伸进来的花朵茎蔓缠住,一把拉出窗外,头倒栽在泥地中。
“你干的好事!”你气得捶了维斯帕一拳,嗔怒道,“赶紧给他解开!”
“不。”
“解开。”
“不。”
“——我、命、令、你、给、他、解、开。”
“……您就算准了欺负我。”
维斯帕耸耸鼻尖,耷拉下神采飞扬的一双眼,扁扁嘴指挥藤蔓把克莱恩拉回来。
“我也有脾气。您对我好一点,多宠我些,我会更听话的。”
“别凶我呀。”
“算啦,他是您要的人,留下就留下吧,只要不随便上楼打扰您和我就好了。”
你狠命戳过维斯帕的额头:“撒娇可以,手放好,别乱摸!”
克莱恩自然地抖落一头泥土,他拉过拖把清理干净,回到你身边。
你歉疚地向他点点头,表示很抱歉。然而这只向来习惯了独身一人的野生动物比起你手边委屈巴巴的家养要省心几千倍,完全没在意。
“我想洗个澡。”克莱恩语气平平道,仿佛他在跟你汇报他的重要行程,“我知道烧水很麻烦,费钱,我只洗凉水澡,不能算我账上。”
你正在气头上,被他这一句逗笑了。
“往后都不会算你账上的,克莱恩。”你打掉维斯帕不规矩的手,翻身下地,拉过脏兮兮的克莱恩往盥洗室去,“工钱是工钱,这些都不算的。”
“真的?”
“当然,但是你要给我洗干净。”你将克莱恩推进去,在门外眯起眼瞧他站的笔直,拉住门把手道,“我不喜欢房间被弄脏,懂吗?”
“可以。”
一场相遇风波过去,你累的够呛。
维斯帕在不断试探你的底线,他想看你能纵容他到什么地步。
身体与空间上的黏合,以及言语中流露出来的占有欲,都是他意图把你困在舒适中无知无觉布下的网。
克莱恩的到来打破了他的计划,你很满意。
你在他们诡异的相处中取得了微妙的平衡。
你在快速熟悉与城市有关的一切,一有空你便拉着克莱恩一起上街观寻,看市井百态。
马迪尔堡最吸引你的还是与银行相关的内容。
在这个时代,很多种类型的信贷机构都可以被叫做银行。
协会下属的大型银行必然在其行列,但是其余小银行,以及典当行,也被人们称作银行。
按照教义,高利贷是罪恶,放高利贷的人理应受所有人排斥,纵使家财万贯也如过街老鼠毫无尊严——连行会都严禁他们踏足。他们的灵魂不配得到拯救,更没有让人为他们主持葬礼的资格。
注定要下地狱。
可是稀奇的点在另一处。
关于高利贷的定义,和你平常理解的并不一样。在这个时代,但凡还款高于本金的,无论利息多少,都是高利贷。只有等借等还才不至于招致非议。
教廷关于高利贷的戒律影响深远,没有一处银行业——哪怕是西境,乃至西林,有敢违背的。如果有谁明目张胆做这事,必然要遭到社会性的唾弃,连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但尽管是这样低贱的职业,也有不少从业者。
你领着克莱恩走过市集,狭窄的小路两旁摆满了蔬果之类的食物,前方一块栅栏,里头一群头缠红头巾的男人人头耸动,准备出来。
“十点了。”你感叹道。
那是典当商们的聚集区,他们的房子被限制只能住在划定的片区。来自周围的歧视同样使这些人聚集起来,互相保障各自家庭财产和人身安全。他们等十点时卫士准时放人,好让他们到对街挂着红色牌板的当铺开门营业。
“哎唷,放高利贷的!”卫士嗤笑着打开栅栏的锁,赶家畜似的吹了声口哨。
过往的人避之不及。
红头巾是他们被要求戴上的标志,既是职业的象征,也是一种侮辱的许可。典当商们畏畏缩缩地凑在一块、小心朝过路人讨好地笑过一圈,战战兢兢把店门拉开,趴在柜台上等顾客上门,精明市侩,带了几分抹不开的畏惧。
他们大多数赚不到多少钱,每年大多数收入要用来缴纳两千金币的罚款,仅仅继承祖祖辈辈留下的活计,除此之外无路可去。因为放贷人的孩子也没什么行会愿意接纳他,看在他父亲的罪恶上,连一技傍身的手艺都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