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沧澜止戈
时间:2021-02-14 10:25:12

  “我要杀的人,都学了这路数,知己知彼罢了。”
  门口的黄昏光辉被他的身影遮挡了一些,些微光线让她整个人仿佛被切割开来。
  光明跟昏暗不甚明了,但依稀可以看出她如今姿容清艳无双,眉眼婉转中流淌,既无敌意,亦是疏冷。
  全然一派交易的冷静。
  “你可以不答应,今日秦家人会灭门于此,毕竟我出宫的确不容易,我一离开,你没准就把人带走了。”
  徐秋白静静看她良久,忽抬手气劲出,毕一看出来了,但没拦,因为明谨没动。
  砰!
  秦天河被打烂了脑袋。
  徐秋白放下手,“现在,你可以回宫了。”
  然后他转身掠出去。
  毕一沉沉瞧了静谧不言的明谨。
  待徐秋白离远了,毕一才开口,“主君算无遗策。”
  算的什么?
  “两个命运置换的男人为我儿女情长么?”
  明谨靠着椅背,语气飘凉,毕一笑了笑,“主上若是不在意,就永远不会输。”
  “也不一定,未涉核心利益时,儿女情长放纵自己自然无碍,可若是我碍着他复仇,或者帮仲帝去杀他,他就未必会多含情脉脉了。”
  明谨起身,袖摆轻扬,冷然瞥了秦天河的尸体。
  “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
  明谨回宫时,已是入夜,她进宫,瞧见仲帝一个人站在殿内,大抵这两人身影太相似了,那一瞬间……明谨愣了下,但很快回神,踱步进去,脱下了外袍披挂在屏风上。
  “有点冷,君上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外面冷不冷,你吃过了没?”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了下,仲帝先摸了下鼻子,说:“我怎觉得你才像是君王,而我是你娇养在后宫的小娇妻。”
  明谨身子顿了下,默默瞧他一眼,那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抱歉,有些事耽搁了。”
  明谨撇开“小娇妻”话题,提了苏太宰的事情。
  “你的消息一传进来,我就让监察院跟十二监加强对他麾下眼线的搜查跟监控。”
  仲帝说着出门,对外面的宫人吩咐了两句,然后再回来,正瞧见明谨撩了长发束起。
  他不由上前,伸手抚住了明谨的发丝,明谨皱眉,却没抽回被覆住的手,本以为他要做些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拒绝。
  结果没有,这人只是替她冠了发。
  小心翼翼,但手艺很好。
  “我们家的大丫真好看。”
  明谨手指捏着解下的发带,悄然绕了两圈,幽幽回应:“二狗的手艺也不错。”
  仲帝咧嘴一笑。
  “那是,后宫三千练出来的,不过我没给她们冠过发,就是看多了。”
  “辛苦了。”
  看了这么多,雨露均沾也多。
  自然很累。
  仲帝讪讪,不过没一会,御厨房送来的饭菜就到了,热腾腾的。
  不知怎的,明谨忽然心里不太舒服。
  她不喜欢这人对她太好。
  估计是因为她还不够坏。
  瞧见明谨的眼神,仲帝说:“不是专门给你叫的,我自己还没吃,你不知道,最近朝堂死了不少人,空出许多位置,政务忙得很。”
  这件事明谨也是知道的,但她没过问朝堂上的任职之事。
  “对了,今日朝上提及让太子过到你名下。”
  明谨正坐下喝汤,闻言没反应,放下碗后才说:“君上跟太子若是愿意,我没有不肯的。”
  朝堂那些臣子为什么有这样的提议,不过是怕她生出嫡子压了太子,如果太子记在她名下,礼法上也能占些便宜。
  说到底,他们不愿意让谢家再攀上巅峰。
  不过仲帝只是通知,连着消息跟结果一起。
  “我拒了,也不许他们以后再提。”
  仲帝胃口不错,一边吃着饭,一边跟她闲谈朝上的事,皆是机密,他跟掰扯市井人家邻里琐事似的,偶尔吐槽某些老臣奏事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
  明谨话少,也不能让他闭嘴,又不能都不应话,只能偶尔应几句。
  仲帝看出她没有刻意藏拙的意思,毕竟她擅此道,他早知道的。
  “你,不怕我忌讳你么?”
  仲帝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抵着脸,闲谈笑问。
  这个问题……其实很危险。
  是否试探?
  “不怕,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明谨放下碗筷,擦了嘴,提到炼血之事。
  “就算我们防得紧,他总是会快速恢复的,毕竟到了他那个境界,防不胜防,如果要减少损伤,我这边得尽快动手。”
  仲帝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那边?”
  “是。”
  “我以为我们是一边的。”
  仲帝垂眸喝水,舒展一口气,“不过不要紧,只要你跟徐秋白不是一边的就行。”
  “……”明谨抬头,看着他。
  仲帝也看着她。
  “这次不是我监视你,而是朝中有眼线,你刚出去,就有人拐着弯来告诉我了,当然,他们的探子以后也没法监视你了。”
  因为被杀了。
  仲帝面露无奈,明谨不用想也知道是宗室的探子,她笑了笑,“一宗之人,替君上您看着新婚妻子,也没什么错。”
  仲帝飞快瞥她,见她面上风轻云淡,道来一句:“那倒是,毕竟我前面一个妻子红杏出墙了,想来他们就觉得我是一个留不住妻子的可怜虫。”
  始作俑者,无辜起来也是真的无辜。
  明谨又被他逗乐了,“君上放心,我从不爬墙。”
  仲帝皱眉,郁郁道:“你轻功好,是直接跳进来的,我看到了,还看到好几次。”
  “……”
  “那也是跳进您圈着的宫墙,没差的。”
  这次轮到仲帝被逗乐了,主动收拾碗筷,也不喊宫人。
  他的确很少在她这喊宫人。
  一来就把人都屏退了。
  “若是协议不成了,那君上接下来可有定计?”
  明谨终究是要杀苏太宰的,也要确定这个人真正的心意,所以这随意问话之下,其实是真正的目的。
  仲帝听出来了,叠着碗筷道:“你想怎么安排,跟我说就是了,我让人配合你。”
  “怕是不容易了,我们这边一有反应,他大概也猜到我们有提防,更不肯给我们围杀的机会。”
  听了明谨这话,仲帝也深以为然,思索了下,瞧着明谨问:“要不要我把盘龙石的密钥给你?你拿去当诱饵把他引出来杀吧。”
  她揣度计较了很多天的机密之物,他竟随口就要给?
  这可是他保命的最大底牌。
  明谨惊讶,又隐隐觉得不惊讶。
  沉默片刻后,她忽伸手按住仲帝的手腕,仲帝一怔,瞳孔颤动下看向明谨。
  “若我不能拒绝,君上可要我的回报?”
  回报?
  是什么回报?
  旖旎又危险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萦绕来回。
  仲帝呼吸不稳了好几次,最终,他掰开明谨的手,转过身,嫌弃道:“请你自重,控制你自己,孤后宫三千,不是随随便便被你一勾就醉了的色胚。”
  明谨看着他的背影,手指交叠,摩梭了指尖,垂眸晦暗不明,忽轻笑了一句。
  “说来也奇怪,说着爱慕我的男人不知多少,可我真正能勾引的,竟也没有一个。”
  “倒也白担了外面那些人对我的风月流言。”
  她说完就笑着走了。
  仲帝站在原地目光闪烁。
  徐秋白?她勾过?
 
 
第240章 春夜宴
  明谨躺在浴池里的时候,闭目养神。
  没能拿到炼血之法,她有些失望,但还好从仲帝这里得到了意外之喜。
  希望明天他还能允诺。
  至于他背后是真心还是假意,倒也无所谓。
  明谨本在想着明天的事,却没想到今晚就熬不过去了——主要是仲帝此人熬不过去。
  夜明星稀,殿内烛光暖暧,侧卧着的明谨明显感觉到床榻另一边的那个人辗转难眠,心跳跟呼吸都特别不稳。
  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却故作不知,也不知多久,某人终于受不了了,掀开被子坐起来。
  郁郁盯着明谨看了好一会,鼻端还满是这个女人身上无处安放的柔软馥香,且哪怕她盖着被子,亦能看到那起伏的婀娜曲线,也能看到青丝披肩下些微露出的雪润肩色。
  抚了眼,仲帝闷闷突出了三个字。
  “狐狸精。”
  然后爬下了床,捣鼓了一会,好好一个帝王,活生生睡了地铺。
  次日,明谨醒来,瞧见仲帝也醒着,但双目下乌青。
  “君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睡地上了……”明谨状似礼貌问了,后自言语,“地上更宽敞?”
  仲帝哪里不知道以此人的武功修为,他就是打个喷嚏她也能察觉到,自己昨晚的事她肯定知晓了。
  却故意嘲笑他。
  “是啊,昨夜睡着睡着,才觉得床还是太小了,今天我定要让内廷司做一张更大的。”
  明谨一涩,帝王嫌弃王宫宫中的床太小,这传出去,还不知多惹风月。
  这人装了褚律多年,事事都规整按照帝王家的规矩来,怎的私底下是这样的流氓痞气。
  “君上既有此要求,不若等下我跟内廷司的人说,这种不要脸的事,总不能让君上去做。”
  仲帝当然不能让明谨去丢脸,更重要的是……
  “床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明谨还没问怎么个不好法,但她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她要转身去洗漱。
  “离你太远了。”
  “……”
  明谨没回应,直到眼前出现一枚复杂的钥匙。
  明谨看向仲帝,伸手要拿,他却抽回去了。
  “带我一起。”
  明谨也收回手,“君上没武功,去了会很麻烦。”
  “何况我们也没打算去陵墓动手。”
  仲帝明白了,“那就是需要一个场合,让他肯来,敢来,让他以夺走这枚钥匙为目的来冒险入瓮。”
  其实这是阳谋。
  以苏太宰的道行,自然很容易就猜到他们请君入瓮,可若是为了钥匙……
  明谨他们就在赌这个人到底在不在乎盘龙石里面的隐秘。
  不管是否有心爱之人,还是其他,至少明谨揣度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在控制王室跟谢家乃至钳制白衣剑雪楼的过程中,他自身也是受辖制的。
  明谨想不懂书白衣重创后,此人没造反的原因。
  心性,作风,好声名?
  她认为对方也是一个极端人物,一般极端之人,也有极端的内在面。
  越装得清新脱俗,淡泊名利,私底下……
  赌一把吧,反正也不会比不动手的结果更糟。
  明谨跟仲帝商量了,但后者的提议让她否决了。
  “若是春夜宴,文武百官跟王族宗室都在。”
  他提出春夜宴设宴引苏太宰,明谨惊讶后否决,理由很正当。
  可惜仲帝坚持的理由也很正当。
  “如果是诱饵,除了钥匙之外,也总要给他一种还有人质可图的感觉,这位主的性格向来谨慎,便是阳谋,明知是陷阱,让他毫无准备前来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若不是春夜宴,他来之前会提前抓些人质,就好像那些年她总是以各种把柄威胁各方。”
  这是他最擅长的手段。
  明谨说着,想到了什么,倚靠了椅背,道:“他会抓的人质,要么是我在意的,要么是白衣剑雪楼在意的,要么就是君上你。”
  “是啊,你最倒霉,你在意的肯定是最容易抓的,而我在意的是最难抓的。”
  他说得随意,但深意明显。
  “我说的是君上你自己被抓。”
  “……”
  仲帝皮厚,也没尴尬,“所以你也同意春夜宴了?反正要给他一点人质的……”
  “我自然没必要在意,但春夜宴中到场的,十有八九是君上您的软肋不是么,不管是太子,还是诸位肱骨大臣。”
  仲帝面色却很平静,“若是铲除他能利于江山,冒险些也没什么。”
  他没提太子。
  明谨自然也不会提。
  那就定了春夜宴动手。
  ——————
  春夜宴本就是昭国宫廷朝堂的一年中的重要仪式之一,加上帝后新婚,朝堂换新血,仪式就更重大了。
  礼部忙得热火朝天,明谨也不可避免得接受了后宫诸妃跟朝中官员家眷的进宫谢恩。
  以及一些宗室女……
  褚兰艾在下面看着明谨,看她冷淡中游刃有余,又不会故作高傲,仿佛生来不在意这些人,但出于礼仪也会应付。
  以前的话,一样是礼仪方面的无懈可击,但对无仇怨相关之人会有发自内心的仁厚。
  现在……看人没有温度。
  仿佛眼神都是淡的。
  这样的人,身居高位,让人畏惧。
  所以来拜见的人不敢罗嗦,不敢掰扯,甚至不敢有的没的试探什么,说几句话都小心翼翼,基本谢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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