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沧澜止戈
时间:2021-02-14 10:25:12

  萧禹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却是狐疑探了脑袋,顾自嘟囔道:“不应当啊,她竟真的窝着了?不过瞧着今日这谢家是真的丢大脸了。”
  谢明谨竟真的没出现。
 
 
第46章 失策
  萧禹嘴上可惜,其实表情很快慰似的——谢家没脸了,那谢明谨以后是不是也不能在他面前威风了?
  感觉好像也不错啊。
  “是很丢脸,百年门楣,谢大人还在朝中任职,春秋鼎盛,这赵景铭竟如此激进。”
  萧季此话刚说,袖子被萧禹扯了,“都到这份上了,我们不帮他们吗?我们家好歹是谢家的人欸。”
  虽说心里想看明谨吃大亏,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可萧禹也不是个傻子,怕自家被殃及池鱼。
  “你说得对,的确得叫父亲有所行动,毕竟谢大人还在……”萧季刚说着,忽然挑眉。
  “不用叫了,父亲来了。”
  不止是萧季两人之父,还有郡守叶卓。
  两人都来了。
  两兄弟说话的时候,刚刚被他们关注的阴柔男子低低吩咐了一句,“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来……”
  声线很是纤细。
  身后很不起眼的瘦弱白面男子就微躬了身子,后退理去。
  如同鬼魅一样,毫无存在感。
  ————————
  叶卓匆匆而来,见着眼前景象,只觉得大祸临头,但也出声欲阻拦赵景铭,只是颇为客气。
  赵景铭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只冷冷道:“早已听说乌灵是谢家的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啊,我这还没把谢家人怎么着呢,两位大人就迫不及待冲出来了。”
  叶卓两人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对视一眼。
  这鸾溪涧的事没凭没据的,这赵家人是得了哪方神明庇佑,这般强势猖狂,就真不怕谢远日后报复吗?
  叶卓是文官,心思更深沉,压了眼底晦涩,“赵小将军,如今结果还未出来,便是你见着了谢二姑娘又能如何呢,你今日如此行为,日后怕是会被御史弹劾,到时恐……咦?”
  他的惊疑来自于他的声音被哒哒的马蹄声打断,而红衫铁骑赶到之后,全城百姓避让,马车停靠,哪里还有马车穿行,更别提行驶方向还是往这边来的。
  那一架马车来得低调,轻快,从空旷清净的街道独自而来,有边上酒馆客栈的人瞧着对方是刚刚从谢府边上后街绕出来的,估计是不知前面街上动静,无知无畏,可眼下那车夫是个瞎的么,瞧见前方兵勇嚣悍,竟也不知避让?
  竟还往前!
  若非蠢货,便是有蹊跷!
  二楼的萧家兄弟看得清楚,当这马车从跟前轻巧而过,他们看到了马车没有放下的帘子里坐着的人,齐齐一怔。
  而马车里的人偏过脸,目光扫过街上,扫过东家几口人似熟悉的样貌,也只是轻如鸿毛,轻轻掠过,然后马车停在谢府前面,也停在红衫铁骑前面。
  高头骏马低头喘气,摇头摆尾,似是闲散,却不知人之众,众之势。
  谢家人齐齐脸色微变,林氏则是看向谢明黛,后者脸色十分难看。
  赵景铭忽眯起眼,举着旌戟直指马车。
  “谢明谨?”
  谢明谨已经撩开帘子了,下了马车,站在那儿,瞧着赵景铭道:“从前我与小侯爷倒是在都城见过几次,唯独赵大公子常年戎武于军中,从未见过。”
  她没直接回应,但显而易见,赵景铭眼底深沉,淡道:“你倒是胆大,竟真敢出来,是怕连累那些谢家人?”
  此话一说。
  林氏:“阿谨,你何必如此!”
  谢氏众兄弟姐妹:“你快回去!我们没事!”
  点睛之笔是谢明月感动无比,眼眶都红了,嚎了一声:“你这个傻瓜,谁要你出来了!”
  不久前被这个姐姐大力支持出来“送死”的谢之檩:“……”
  我们可能不是亲的。
  谢家人陷入了无限感动并且激动的状态,但下一秒。
  “倒不是,我从后门走,马车绕了一圈,发现外面两条路都被你红衫铁骑吓退的其他马车堵住了,要出去只能过这里。”
  “没想到这里人这么多。”
  谢家人:???
  路边观望看热闹的人:!!!
  赵景铭:“……”
  真是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谢明黛若不是惦记着翻白眼是谢明月这个傻妞的招牌动作,早已不顾形象了。
  不过她有些疑惑,怎么只有车夫跟谢明谨,她那个心腹贴身丫鬟呢?
  若真要离开谢家,怎的不见她?
  ——————
  赵景铭总觉得这个谢明谨在嘲讽他——若非瞧不上他,怎会无惧,怎敢前来?
  “你是真不怕我杀你,看来都城那边传闻你当年为谢大人厌弃,都是些蠢人各自臆想。”
  “不过来都来了,那就别走了吧。”
  他阴沉沉的,身后兵勇哗然跑过去将明谨整个包围起来。
  一个弱女子,一个被世家金贵娇养起来的千金,哪堪如此凶险。
  谢家女子们看着都惊惧,而明谨眼底光辉微颤,但神态由心定,她冷眼瞧着这些凶狠且带兵器的兵勇,对赵景铭道:“要将我就地击杀,还是带走囚困逼供?”
  她问得直白,赵景铭目光一闪,还在思索如何应答,就见谢明谨轻轻说了一句。
  “我是后门溜出来的。”
  平白无故的,说这句话有何用意?
  不聪明的还在想,聪明的已经顿悟。
  谢之檩飞快一眼扫过赵景铭以及他身后数量不少的红衫铁骑兵勇。
  带这么多人,而且皆是行动力惊人的骑兵。
  真有心入城杀人,只堵大门,却无心封锁谢府后院?再不济盯紧谢府总能做到吧。
  可他没有。
  若说是粗疏大意,那也说不过去,要知道此人可是在沙场上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军功晋升的四品少将。
  所以只能说明对方根本无杀谢明谨之心。
  可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做做样子?
  谢之檩脑海中浮现许多念头,还未得出结论,赵景铭脸色已变,道:“倒是我疏忽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你不也把自己送到我眼前?不过我想对于你这样的世家贵女,一定更喜欢被囚禁。”
  参军多年,这种羞辱性的浑话信手拈来。
  对这样的羞辱,明谨向来不放在心上,可不代表她不会反击。
  比如她把刚刚隐晦温和的提醒摆到明面来。
  “不想杀却摆出想杀的姿态,最在乎你这般姿态的也不过就两个人,一个你爹,一个我爹。”
  “无惧我爹也非要这么做,必然是做给你爹看的。”
  “是怕他怀疑暗杀掉赵景焕的其实是你吗——尤其是当他死后,你就成了下一任明昌侯的最有力继承者。”
  她总能以言语掀起风暴,而风暴中心赵景铭已然暴怒,额头青筋爆出,怒喝:“谢明谨,你血口喷人,自寻死路!”
  明谨闻声阖眼,眼中有光,她知道将有风来。
  对方竟比她想的还要缺乏忍耐力。
  失策了。
  因为前方在马上威风凛凛的赵家小将一拉缰绳,纵马狂奔而来,三丈之距,风驰电掣,戟尖划破空气,寒芒星吐,凝于七寸之地——距离她这么近,似乎也很远。
 
 
第47章 乌衣甲
  明明是锐利凝练极为干脆的马上穿刺,旁人惊骇不必说,明谨自己就煞白了脸,只是她没动,但她耳旁的一缕发丝动了,被这一穿刺带出的风吹动。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跟不上,来不及躲,还是……
  锵!
  一条未明的线,箭尖撞在戟尖。
  它歪了。
  明谨煞白的脸色还未恢复,但赵景铭骇然,立刻拉了缰绳,双腿一蹬,立身从马上飞起,跳空落地后朝那箭矢射出的地方看去,看到了屋檐顶上射弓的青年。
  “毕十一!”谢明月等人认出了,但红衫骑兵里面有副官反而急喊,“将军,小心!”
  小心什么?小心这个毕十一再次射箭?
  不对!
  赵景铭转身,看到一个迅猛的人纵横残影,好厉害的轻功!速度竟比骑兵速度还快了一些,是以在骑兵赶到截杀之前,他就已经到了赵景铭跟前。
  人未停,剑出。
  那出的剑如同瀑布落星一般豪迈磅礴。
  赵景铭到底沙场激战多年,面对这等厉害的剑客,他只一咬牙根,手腕筋脉绷紧,一动,长而强健的旌戟在空气中划出缝纫师剪切绸布的声音。
  然后……人与人,剑与旌戟。
  像是山与海,苍松与礁石。
  虽说身边有不少暗卫,暗卫也有不少高手,但很多厮杀并未真正展露在她眼前,可她又从小对武功争斗颇有兴致,只是她母亲的背景复杂,似避讳什么,待她懂事起就很少显露武功,这让她一直克制着这种兴致,眼下真遇见了,她浑然顾不得自己刚刚差点被击杀的凶险,只专注看着前方,眼见人与人的厮杀,兵器与兵器的碰撞,她心头倏然浮起一念。
  若有魑魅伏夜行来,剑风飘飒,戟光寒川,我自一人斩尽,让它再现天光。
  可惜,她只是困于宅院的无能女子。
  明谨情绪低落时候,乍闻一声惊呼,回神看去,一贯以单手握着旌戟悍攻的赵景铭此事双脚落地,只双手握之格挡,但挡不住,于是退,一步步退,脚下石板一块块碎。
  最终,他顿住了,胸腔起伏,最终一口鲜血从紧闭的嘴角溢出。
  内伤,重创。
  “将军!”
  赵景铭面色潮红,眼看着那位剑客提剑缓缓走来,剑刃单薄,游走寒光,那普通却冷漠的脸庞如同一块雕刻的木头,他只为杀戮而生。
  也为杀戮而来。
  他惧了。
  出生侯府,哪怕非嫡子,非未来侯爷,他也是养尊处优的,他的性命本就该珍惜,绝不能死在这里。
  于是他退了。
  无攻却自退,这是一种示弱,却又有一番倔强。
  “上!”赵景铭抬手一指,此前赶到但忌惮两人厮杀而不好掺和的骑兵们顿时御马上前。
  纵然非金戈铁马,亦有奔腾浪潮之音,远处对街屋顶的毕十一起弓上箭,近处独自提剑的剑客巍然不动,临风来,衣袍动,他一人缓转剑柄,眉眼如电。
  千钧一发,一触即发!
  忽有雷鼓声,似曾相识。
  它来了!!!
  ————————
  “阿,这是?”
  此前各自给自家姑娘通风报信的两个丫鬟感觉颇为一致——这不是之前听到的声音么。
  大队人马骑兵奔走的声音。
  众人恍惚中,这磅礴声音从远到近,很快就显露真容到众人眼里只见谢府前面宽阔的左右两边街道出现许多其他骑兵。
  若说红衫骑兵亦赤红甲为名,那眼前这一列骑兵便是以墨玄甲为名。
  谢家人看到后都愣了下,这不是……
  谢明黛最快反应过来,且迅速朝明谨瞥去,却觉得这人好像脸色很不好看。
  不是因为之前被吓的,而是因为见到了这一伙骑兵后脸色才难看的。
  为何。
  自己亲爹麾下的军队亲自来救她,不好吗?
  多气派,多微风,多显身份,足以打破当年传言她被谢远厌弃而驱逐的劣势。
  ——————
  “是乌甲骑兵。”
  “谢远竟把一列乌甲骑兵派来了!”
  “虽早知谢大人掌中有兵权,但乌甲骑兵从未到达我们乌灵,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生气派,一品军侯果然非同小可。”
  乌灵世家早知乌灵之地是谢家的天下,可中间家族威势几番起伏,曾巅峰荣耀,曾被贬没落,起起伏伏,自明谨出生之前,谢家还是失落的,龟缩在乌灵,根基虚弱,只空守着当年的老宅子,后自谢远的崛起而崛起。
  不过也因为关键在于谢远,他越往上升迁,权力就越集中于都城,且谢远此人向来冷漠,多年不回乌灵,因此也没什么人见过他跟他麾下最有名的乌甲骑兵。
  如今见到了……
  许子奎等书生十分惶恐,有好几个彼此交换眼神,眼里满是懊悔——他们懊悔此前在鸾溪涧羞辱谢之檩。
  因为他们对谢家的权力好像一无所知。
  “哥,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萧禹这段时日性情改了许多,好像一涉及谢家,他就收了脾气。
  萧季冷眼瞥他,淡淡道:“三个红衫铁骑军都打不过。”
  萧禹震惊!
  论军旅之强,乌甲铁骑已位列昭国强旅,为上三军之一,不过谢远此人的可怕跟危险性在于——他本身是个文官。
  “这么厉害,那这赵景铭怎么敢?是没想到谢远依旧看重谢明谨吗?”
  萧禹就不明白了。
  “也只有一个原因——他的背后必然站着一个不弱于谢远的人。”
  “但,这也不代表他现在不畏惧。”
  萧季说着,萧禹也看到了红衫铁骑的兵勇们有些不安,因为他们被包围了。
  铁蹄击打地面,哒哒作响,一个个骑兵绕过广场前路,从后门包抄,绕道谢府门前,聚众成势,乌黑甲,玄长枪,面对面平排过去对峙红衫铁骑。
  兵骑百里,乌山千重。
  赵景铭脸色难看,目光不断闪烁。
  气氛森然更甚于之前,彼此气势汹涌,各不退让,但明眼人都看出红衫铁骑跟赵景铭势弱一些,因为后者本身威逼府门前,失礼在前,加上此地是谢家老窝,客场作战,自然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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