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沧澜止戈
时间:2021-02-14 10:25:12

  她垂下眼,放下帘子,马车沿着村头往内走,很快到了山脚下,远离了村庄。
  时候不对,已是秋末,桃林临水泽,两岸绵延非桃色,而是秋瑟光景。
  “姑娘,到了,风大,有些冷。”
  后面跟随的马车有仆人送来披风,明谨自己系上了带子,走了两步,遥遥看到前面桃林里隐隐的坟茔,骤然觉得视线有些恍惚,气力也弱了许多,她垂眸,伸手扶住了边上的桃木枝桠。
  发髻垂落耳畔,身边下属心惊,“姑娘……”
  “没,这时候的秋风,真的有点冷阿。”
  明谨抬起脸,轻轻笑了下,而后走出一步,忽听一声嘎嘎的粗噶鸦鸣。
  身边几个护卫齐齐往那林子看去,看见几只昏鸦惊飞而起,墨色染黄夕。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两人挡在了明谨前面,想要掩护她随时撤离,而其他人则是戒备……
  无需多久,一个个残影从林中提刀闪出。
  俱是黑衣蒙面的杀手。
  “有刺客!”
  “保护姑娘!!”
  “撤!”
  他们想送明谨走,发现已经被包围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三面包抄。
  这群杀手云集而来,来势汹汹,直接要动手。
  危机时,明谨等人被逼到一颗老桃树下,披风尾撩过地面,撩动一些落叶,飒飒声时,她之目光越过诸多刺客,往那边林木看去。
  两个黑衣人没有前来动手,只守在一个人身后,那个人也蒙着面,一直盯着这边。
  目光阴沉狠毒。
  他打了一个手势,后面的黑衣人就喊了一句,“动手,抓活口。”
  刷!
  这群刺客悍然动手!!
  明谨身边一共就六个护卫,估计一个回合就会被对方拿下了,而活口……自然是明谨。
  千钧一发之际。
  她如待捕猎物。
  这边待着的蒙面人低笑了下,似要走过去,却被身后黑衣人拉住。
  “主子……”
  “都已经要得手了,慌什么。”
  “您本不该来,我们可以把人带过去给您。”
  “不用,现在也一样,我一定要亲自拿下她。”
  他甩开下属的手,正要走出去。
  咻咻破空声,两个黑衣人武功不俗,听声辩位,面色一变,一人各出一手攥住前面黑衣人,将人按倒,自己则是腾空侧转,拔剑而出。
  嗡嗡,剑音颤抖,刷刷斩断射来的箭矢,但他们看到后方杀过来的人马,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该死,这是谢远的圈套!”
  “快,撤……”
  噗嗤,人头落地,热血喷溅,落在前面倒在地上欲爬起的黑衣人身上,而后……
  尘埃落定。
  树下的明谨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在对方正要呼喊开口之前朗朗道,“既是广陵谷余孽,留不得,速战速决。”
  她是明摆着的杀心!
  黑衣人忽然明白过来了,瞳孔巨变,难以置信,“谢明谨,你敢!我是……”
  他叫喊时,身体已经就地欲滚,但噗嗤声后,一剑从他身后穿刺而入。
  他嘴巴一张,蒙面的黑巾渗出血来。
  剑拔出,另一下属一剑扫来,正要补剑斩断他的头颅。
  剑在半空,即将切割空气,但一枚飞叶银光凌厉,铿!!它撞在剑上。
  剑没偏,因为断了。
 
 
第74章 江湖人
  “有人!”明谨身边的人一惊,明谨已然看到了一道血红影飘过湖泊之中的稀疏水杉。
  轻功掠影,上杉浮光。
  那是何等的轻功。
  自他们发现这个人时,他就已经过了大半个湖泊,于明谨目光捕捉,他施施然如鬼魅站在了七八丈远的高木上。
  血衣黑靴,黑色腰带宽则外扣多,一枚枚精致的叶片暗器插在外扣之中,让他的腰带仿佛一段银枫蛇木。
  是那暗器。
  “竟是红蛇郎君。”
  明谨听到身后护卫紧张的声音,她挑了眉,只给那边下属一个眼神。
  倒在地上的宴王生死不知,但不妨碍下属再补一刀,只不过……
  “我劝你们别动哦,不然我这枚枫叶就会落在那位娇滴滴大美人的心口上。”
  明谨一直知道,谢家的暗卫或者护卫,宗室的亲卫,还是诸世家的卫士,朝廷的军队,其实都属于朝堂力量的范围。
  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
  红蛇郎君是江湖的力量。
  他一出现,事情就扩大了,也更不简单。
  明谨知道这些下属一定拦不住那枚蛇叶,要给宴王补刀,就得以她的命为代价。
  用不着犹豫,她微抬手。
  人退下了,红蛇郎君飞掠下来,抱起鲜血直流的尸体,朝明谨咧嘴一笑。
  “真是聪明,我很喜欢你,以后我们会再见的。”
  人走了。
  明谨冷眼瞧着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影子。
  六个护卫却比之前更紧张了,看着渐渐靠近的这些黑衣人。
  黑衣人杀黑衣人,虽然也是受姑娘控制,但显然不是他们叶家麾下的力量。
  而且对方这样包围靠近,似乎……有可能杀人灭口。
  六个护卫在死寂中听到明谨这样的话。
  “我今日离开,是我个人行径,可能有违我父亲命令,而你们没有拦住,还让我差点死在这伙歹人之手,便是失职,若是回去让他知道了……你们要受什么样的刑罚?”
  “姑娘……”
  “如果你们什么都不提,那就没事了。”
  六人目光对视,最终低头行礼。
  “姑娘说得对,不过他们……”
  隔着五米远,明谨抬手轻摆了下,黑衣人便回身退下,闪入林中。
  坟茔之前,明谨孤身而立,什么也没说,别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过了好久,直到天色渐黑,她才转身走出来。
  “姑娘,天黑了,我们现在回城的话……”
  “那就不回了,待一夜。”
  ————————
  村中一屋房舍烛光暖暖,屋外有护卫巡察看守,屋内,村里老妇正给明谨弄饭菜。
  “谢姑娘,您许多年没来了。”
  “婆婆想我了么?”
  “想了想了,姑娘您先吃着,我再去炒几个菜。”
  “不用,够了够了,婆婆您再给外面那几个人一些吃的,我这不用管了,对了,让他们去隔壁屋去吃吧。”
  婆婆应下了,关上门。
  但她心里有些疑惑,姑娘的胃口她是知道的,以前胃口就很小,虽说现在长大了,可也没到一口气两碗饭的份上吧。
  外面冷风猎猎,屋内炕上温暖,明谨吃着跟谢家绝对没得比的农家饭菜,眉眼寂静,只是时不时看一眼对面搁置的一碗饭。
  直到忽听到一道绝冷之声。
  “才给人上过坟,胃口就这么好。”
  这是何等冰川孤绝之声。
  尾调都冒着森森寒气。
  提筷的动作顿了顿,明谨抬眼看着眼前窗口一枚月下剪影。
  她定定看着,道:“门没锁,你可以进来,就别破窗了,人家老太太修窗子不容易。”
  门开了,对方进来,一袭纯黑剑道常服,长剑提于手中,孤冷飘逸,英绝锐利。
  明谨静静看着她扮相,忽一笑。
  “明明入的名门正派,却是一身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邪教。”
  “阿贞,你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黑色了。”
  言贞站在门外,闻言垂眸,提了剑,剑穗是精致的银链,在指尖轻轻滑动。
  “我现在不叫言贞了,谢二姑娘。”
  “毕竟言贞是个罪臣余孽,若被抓了,是要蹲大牢的,要么……”
  她抬眸,微微笑,“就如同我们的好姐妹珠儿一样,被送进官憩院水月楼。”
  明谨放下筷子,平静道:“就为了伤我,不惜提及珠儿的事,明明觉得我不配。”
  言贞眯起眼,手指从剑穗滑到了剑柄。
  “如果死者有灵,当知避讳,可人死都死了,否则你也不会把宴王那乱七八糟的人引到这里来杀,也不嫌脏……收敛尸身,立碑安葬,谢明谨,感动并原谅自己,其实也很容易么?”
  明谨沉默了下,道:“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当年怀庚之变,宴王此人亦是入局之人。”
  言贞皱眉,“你是在为你父亲推卸罪名?”
  “不,我是在提醒你,你能跟到这里,要么在调查我,要么在调查宴王,我背后有谢远,他背后也有人,于其让你冒险,还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多年不见,你总不会越来越笨吧。”
  “阿贞,没有把握杀我之前,就没必要去他们面前找死。”
  铿!!
  剑出鞘,剑锋直指着明谨。
  “你希望我试试?”
  秋水长鸿的剑,孤冷无情的女剑客,月色凉薄,其意指杀。
  明谨感受到了,她是真的想杀自己。
  “我知道你有心。”
  “可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言贞回头,见到外面替自己放哨的青年已被包围。
  根本不止六个护卫,多余的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
  对了,村子里!
  村子里本就埋了人!
  言贞转过脸,面无表情:“你等的不止是宴王,还有我。”
  宴王为谢明谨而来,而自己一早脱离她安排之人的监控,她笃定自己一定会来都城,也定然会跟踪她,所以……
  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狡猾程度,以为等到那神秘人马退走,凭着她六个护卫拦不住自己,却没想到对方身边根本不止六个护卫。
  明谨:“不久前,我父亲问我能否看牢言家的人,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天下少见的大坏人,为了你言家人性命着想,你应当避讳一些,待在最安全的位置。”
  她看着言贞,温和道:“江湖,你觉得不好吗?”
  言贞缄默片刻,果断收剑,转身时抛下一句话。
  “都到了这份上,珠儿即使有灵,也不愿意跟你一起吃饭,何必浪费粮食。”
  她带着那个青年融入夜色,外面的冷风灌入,让桌子对面已经冷掉的那碗饭越发冷了。
  明谨单手撑着面颊,脑海里浮现一些声音。
  “不吃,我才不吃,我肚子上都有肉肉了。”
  “现在不吃,饿了又吃零嘴,就不会胖么?反正都是要胖的,吃饭还健康些。”
  “阿谨!你能说人话不?气死我了!”
  “哈哈,珠儿别怕,我跟你合起来吃一碗,让阿谨一个人胖去。”
  筷子搅拌了下碗里还没吃完的饭,明谨笑了下,强撑着反胃,把对面那碗也拿过来,麻木着一张脸,一起吃完了。
 
 
第75章 对手
  ——————
  次日,明谨在白露未消时回到都城,明月看见她,觉得她脸色不太好。
  “一夜未归,脸色还这么不好,你干什么坏事去了?”
  芍药端着药进来,一听这话都想捂这四姑娘嘴巴,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昨晚吃多了,反胃。”
  明谨轻抚着腹部,懒懒道。
  明月一愣,下意识看她平坦腹部,翻了一个白眼,凑过来拿了桌子上的果子,一边道:“你知道没。”
  明谨端过药,捧她的场,“什么?”
  “宴王那厮回封地了,听说昨日就回了。”
  明谨早知道了,所以猜测对方会放手一搏来掳自己。
  谢远的敌人深不可测,可不代表宴王这颗棋子好控制,后者深处高位,本就自大,也没忍耐力,怨恨谢家到了极致,对她更是怀有歹心。
  其实她也就是一个猜测,对方果然来了,且携带的刺客一露面,她就知道对方要打广陵谷的幌子把她掳去封地。
  “是么,那是好事。”
  “不就是么,我可高兴坏了!”
  明谨喝着药,被药的苦涩给弄得皱眉,且也看着谢明月,后者这才讪讪。
  “我就是觉得这么大的喜事,我想弄一下刷锅……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来不?”
  ——————
  明谨答应后,谢明月高高兴兴走了。
  芍药见她走了才露出疑色,“姑娘,那宴王没死?怎还传他回封地了?”
  “昨日我瞧他中剑之前身体有过闪躲,剑伤应该偏移了心口,那红蛇郎君若是以内伤吊命,再用极品药丹救人,他应当也死不了。”
  明惊懂医药,自会判断生死,而芍药跟明谨在小圣人别庄待过多年,因为后者对江湖的兴趣,也对此了解不少。
  “这人也算是江湖一流高手了,在江湖杀手榜上都明列第三,怕是剑三也只能与之平手,他竟会掺和这种事……姑娘,这会不会对你不利?!”
  宴王不死,必定放虎归山,芍药很是忧心。
  “都没死,有什么利不利的,难道他去封地就能修身养性不记恨我?”
  芍药一想也是,可又疑惑:“那他如果死了呢?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在桃泽庄杀他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他还是王爷,也没被褫夺宗室玉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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