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茂泽大惊,当下放弃小白龙冲了过去,两人合力拦下这些隐藏成戏班人员的刺客,但还是有一个冲进了包厢中,拔出袖下匕首,朝着在座的温良割喉而去!
极是凶险。
还好茂泽手腕一甩,一颗飞镖打出,击中了那刺客的阳穴,一击毙命,但也在同一时刻……
嗡!
远方箭矢破空而来,直直朝着包厢而去。
不好!茂泽正慌,却发现那箭矢方向并非冲着自家东家,反而是朝着对面那人……
对方护卫似乎也来不及抽身抵挡。
其实连他也来不及,但,咻!另一根箭矢斜射而出,直接半空射断了对方箭矢,紧接着两边建筑屋顶都冒出了一个弓箭手,两人竟踩着轻功隔空对射。
这一幕惊动不少人,连外面等着抓小白龙的人都云里雾里了,这什么情况?
太乱了!
可更乱的来了,那小白龙好生了得,竟硬生生以超绝的轻功超出了包括白云在内的众人围杀,再次跳上屋顶。
“是小白龙!”
“抓!”
“大家快上,别放过他!!”
莫说男女,一群武林好手齐齐跳上屋顶,似都去围杀小白龙,但混乱中,似乎有人跳错了地方。
那女刺客倚仗比小白龙都要快上一分的身法转瞬中就到了包厢一侧,一摸腰,咻,柔软的软剑弹射而出,随强横的内力输入而绷直了剑刃,锋利而过,那上等竹内丝幕帘嘶响裂帛而断落,剑锋直入包厢。
茂泽一惊,这是杀我家东家的?
哦,又不是。
又是对面那个。
而对面那个人,在幕帘断落后,偏头往外看来,对视上这位突如其来的刺客,目光如凉瑟秋水。
对面那位掌握偌大财富且养尊处优的温东家只见对方单手一撑茶座,单薄纤长的身姿随那剑锋入来而旁闪,另一侧的幕帘掀开,她绕着柱子而出,足下一点瓦片惊鸿而过,从这边屋顶飘然入外侧空间,彼时,她去的地方正是小白龙被围杀之地,也不知前头是如何杀的,这位大盗终究吃了人多势众的优势,吃了暗亏,不得不强接白云一掌,吐血后,身上背负的包裹也被掌气破开来,掉了好几把缠裹的兵器。
多是长剑。
长剑从半空落,小白龙心疼得很,顾不得坠落的处境,大喊一声:“我的剑!”
然后他就看到屋顶那边包厢闪出的一个青影像是信庭漫步的白鹤,她来了,凭空取剑一把,然后踩着他的脑袋再一个侧身,铿!
那追来的刺客软剑剑锋刺再在了剑柄上。
那等强横的内劲跟锋利的剑气,不愧是焱院出品的利器,那剑鞘材质过人,竟未龟裂,活生生挡下了这一剑,然后……他拔剑了。
咻,剑气如高处坠落的清流,纤细,但是强韧,落地有声,光影长泓。
刺客眼睛一睁,急忙欲闪躲,但也因为在半空也来不及,只能变成她用软剑格挡。
锵!!
她往后略飞,踩住了屋檐的边角,本欲再杀过去,但……嗡!!
她提剑斩断射来的箭矢,看了下,原是对方的弓箭手已经解决了同行,已然瞄准了她。
按理说此刻的青袍女子理当松一口气,但她刚落在树梢,便见到不远处街道人群中有一个书生朝她笑了下,然后手中风雅怡人的扇子朝她一扫,咻咻咻,一排细针破空射来。
几乎无影的针影,根根淬着剧毒,速度奇快,眨眼就到了她的跟前。
然后剑扫过,针打在了剑刃上,轻微脆响,不过此刻的书生也抓住了机会,直接射了上来,手中扇子横扫,扇柄就是利刃切面,乘着她的剑还在挡针的时候,朝着她的咽喉……
倏然,她不见了。
倒是送了他一条剑气。
好快的速度!好可怕的身法!
铿!!扇面格挡,裂开了,他应声后坠,落地时,面颊跟手腕皆有一条深深的血痕。
那女刺客正扛着弓箭手的箭攻靠近,见状惊了下,果断抽身而退,跳到了桥边店铺屋顶,遥遥看着提剑落在桥墩上的青袍女子。
桥上人,屋顶上人,街上人。
两女一男三角位置对峙,另一边小白龙那边已有了结果,因那散开的兵器,引得诸多武林人混乱,一时忘记了去抓小白龙,倒是让他有了一线生机,跳到了一边休养生息,而白云因为得看管那些兵器,一时也顾不上追她。
本混乱不堪的局面,竟一下子分明了。
此时,许多人这才看清这混乱的中心。
非焱院之利器,非那恶名昭著小白龙,而是这个不明身份的提剑青袍女子。
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引两个武功身法更在白云跟小白龙之上的武林一流高手暗杀?
第150章 安排(月票出100名了,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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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她站在桥墩上,靛色软麻长袍,别无绣色,别无配饰,腰肢上也只有一条颜色更深的长麻系带,色调纯然。
任何一个落魄的武林人都不会比她更朴素低调。
但小桥流水旁倚青木,风一来,她人款款如水流,风一走,万籁寂静,只剩她眉眼落处唯一灵动。
这样的女子,手里有剑,也不似所有优秀的剑客那般把剑的气质融入骨髓。
反了。
仿佛是她的气质融入了剑。
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矜贵跟克制,冷静跟律动。
她站在那,剑锋就抵着桥墩,气概全部内敛,一人一剑融入了那方寸天地之中。
她一定是一个矛盾的人,就好像她此前是与温良这般巨富商贾低调谈事的无名之人,此后又是凭空掠剑御敌于城池筑顶的无名之人。
一静一动,大方得宜,转换天成。
是了,无名之人,她是谁?
不识她的人,一片迷茫,又不敢躁动。
识她的人,大概也就那一男一女两个刺客了。
“真没想到你会武,还这般厉害,就是看不出哪家路数。”
那女子言语间既有轻挑,也有慎重。
青袍女子将目光从桥下流水收回,掠过两人,道:“回去跟雇你们的人提价么?”
她没什么特别的语气,但女刺客听着总觉得对方在嘲讽他们。
“你觉得我们今日会无功而返?”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能请动赤炼魔宗的赤炼女跟银扇公子联手来杀我的,一定出得起更高的价,就看两位敢不敢提价。”
两人皆是一惊,未曾料到自己身份会暴露,而旁侧听了的人皆是震动。
“邪教之人!”
“是赤炼魔宗的?可我见过他们啊,那两人不长这摸样,连武器都不一样。”
“他们出手了!”
说是出手,别人以为是两人重新动武,其实不是,是那女刺客赤炼倏然撕破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美艳凌人的真容。
银扇公子见她撕了面具,愣了下,也撕了,露出了另一张俊俏的脸。
青袍女子也愣了下,说:“我以为你们要动手,为何撕面具?我对你们样貌又不感兴趣。”
两人:“???”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刺杀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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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炼,你看你从不肯落其他女子样貌,非要露真容,看吧,这人好生羞辱你,你还不动手?”
那银扇公子笑眯眯调侃,赤炼却不上他的当,“你觊觎我地位许久,巴不得我今日折损在此地,好让你师傅替你请赐圣子身份吧,既都接了这买卖,还是卖力些的好,破扇子,你这样的小家子气,算什么男人。”
银扇眼中冷光一闪,骤袖口一甩,出了另一把扇子,这一把扇子才是他真正的兵器,正要动手,那赤炼也随之要一齐动,但骤在此时,水下轰然一响,一具尸体被抛了上来,落在桥上阶梯,随机一个黑影跳了上来。
一身湿透,但桀骜猖狂,照面就来一句,“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主子亲自动手。”
赤炼跟银扇公子自然大怒,不过他们也不是傻的,水底下被杀的是什么人他们还不清楚么,那么擅水性的宗门一流水鬼刺客,就这么别杀了?
最麻烦的是他们没察觉。
但现在想来,此前这个女子落桥上后往水下看了下,莫非已然察觉了?
再莫非……今日他们的刺杀对方也是知晓的,早已有准备?
那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到底是反派邪教出身,自认为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两人当下淡了杀敌的心,正琢磨着撤退,却发现后路被封了,原来是这个刺杀对象原来带在身边的那个护卫来了。
刷!
两边四人顿时厮杀起来。
这真正一动手,就能看出几分门道来了,就算不以貌取人,端看这武功招法,众人也能确认他们的来头。
忽见边上的戏院出了人。
温良带着茂泽来了,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商家公子,如今的掌门人,怎么都改不了那一身的市侩气,一来就开口道:“喂,虽说我们东梧之地武道盛行,可这些邪道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就刺杀人吧。”
“不过也是今日我安排不好,让这些人钻了空子,差点就伤了庄主你。”说着,他走上桥上台阶,深深做作揖:“实在对不住。”
明谨:“我觉得你安排得挺好。”
温良:“庄主果然宽厚,在下真是自愧不如。”
明谨:“你是因为自愧,才安排人杀我的么?”
她问得随意,温良听着似惊心,目光一闪,作揖的动作尤在,只是直起了腰杆,露出惊色,“庄主这是何意?莫非以为是我派他们刺杀的你?”
“我说的不是他们,是戏班子里的那些。”明谨站在桥墩,温良站在桥上,本就有高度之差,她低头瞧他,眉眼清润,却幽深。
温良表情浮于表面,似无辜,“他们想杀的可是我,只是没想到今日有两拨刺客,想杀庄主的人混在其中,就因此就怀疑我?这未免也太让我伤心了,难道在庄主眼里,我温某人就是这样的人?你问问这里的商业朋友,看看有谁是遭我温某人如此暗算的?”
“若想暗杀,一般跟自己是什么人无关,而跟对方是什么人有关,论盐运工事我不如你,论农货海运我也不如你。”
温良笑了,“那我有何理由去冒犯你呢?”
明谨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概怕我的人比你强,先把你暗杀了吧。”
温良表情微僵,目光不轻不重扫过那边与赤炼还有银扇公子厮杀的天狗两人,“庄主说笑了,我真不是那种人。”
他也就短暂扫过两人,迅速回归明谨这边的视线,为保真诚,还是对视着她的目光说得:“这一男女真不是我安排的,我也没那本事……”
在明谨似笑非笑的目光下,他保持微笑:“当然,前面那些戏班的刺客也肯定不是,我就一商人……”
他总是欲言又止,但这次明谨没给他机会,“好巧,我也是,是以此前谈的交易,你要让利几分?”
说到利益,温良明显谨慎,也想和稀泥:“庄主……”
第151章 故人 (上章章节数出错,是150,内容正确)
明谨:“我从不跟不了解的人做生意,你觉得如果我知道有人要害我,我会不会提前跟那些刺客之中的个别人做生意?抓住别人的把柄威胁,然后得到更多利益……好巧,我也是个商人。”
温良甚至都不用回头去看戏院里面那些都被拿下了的戏班刺客,当即面色肃然,毅然道:“庄主果然睿智超凡,一定能从那个弃暗投明的刺客口中得知我并不是幕后设计的无耻之人,相反,我早已决定跟庄主你合作,甚至为了促进我东梧的商业大局,为了留住庄主您麾下小圣人别庄这样强大的合作方,我愿意舍弃微末利益。”
明谨:“事实上,我觉得为了码头海运这等利益,端是几万两的小事,温东家不至于眼界如此低,如此冒犯于我。是以,我也好生训斥了这个刺客,他如今也知道错了,必然会改口的。”
温良:“此人也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明谨:“那温东家觉得我该跟愿意认错的人合作么?”
温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觉得吧,以庄主您这样的境界,实在没必要跟这等人计较。”
明谨:“原谅他,既能达成道德上的境界,又能实现利益上的收获么?”
温良:“对的对的,事实上,我一直都对庄主您仰慕已久,今日之约也是筹备多日,还请了木易大家表演,就是想讨您开心,真的无心……无心冒犯于您。”
双目衷情,痴然,像是在诉说最缠绵的情事。
哪怕众人公然,哪怕小桥流水有人家,哪怕不远处还有窃贼与卖家,刺客与厮杀。
他就这么表达了,一点都不为难,事实上,这也的确不为难,因他从他这个角度往上看去,他表白的对象低眉看来的摸样,足以让这世上十之八九的男人都无需考虑其他,只忠诚于那一刹那的视觉。
哒哒哒,街道上率着一列队府军前来的威武男子隔着距离都看到了这一幕。
桥墩上的女子瞧本城首屈一指的名人温东家这副能屈能伸的样子,瞧了他须臾,眸色微潋,顺着此时飘来的一缕风,在发髻青丝被吹起一缕后,手指轻勾,嘴角微微上扬,偏头轻笑了。
那笑声很轻淡。
“我这人,命不太好,平生招惹的男人基本全是为了算计我而来,温老板也是这样么?”
温良一急,“这个我还真不是……我……”
“我知道你不是。”
“阿,我是说我是真心……”
他突而不说话了,因为她缓缓弯腰俯下了些身子,青丝一缕缕垂落,流水跟青木仿佛都在她身后退却,只剩下了她双目之中的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