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打铁汉子的本质,来去就是问冷热,要么就是饿不饿。
否则就是冷热跟饿不饿一起问。
芍药跟天狗等人都麻木了——这位真的是自家主子数不尽的追求者中最务实的一个。
“嗯,是挺热的。”
明谨实话实话。
但她才刚说这话,东战就听自己的妻子说:“名门百年,匠人之心,能在如此严酷的环境锤炼兵器,焱院不愧是我昭国首屈一指的炼器名门,真是让人钦佩,相比而言,我等遭遇这点炎热,也不算什么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不赞同叶绮思来焱院,他来,是因为有保护这些朝廷官员的责任,可后者不知为何坚持要来,还说要长见识,也看看风水,磨砺下身体素质,他没法,只能同意。
但后者忽然说这样的话,听着是没什么问题,但东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他听另一边的秦月晴说:“我等习武之人,这点热算什么,真禁不起就别进来,免得玷污了这等神兵磨砺之地。”
现在有点直观了,她们这般,反倒显得明谨有点娇气做作,东战皱眉,看向自己妻子,却发现她愣了下,神色略微尴尬跟愧疚。
是了,他妻子哪里会想到这些,倒是这秦月晴对谢明谨有些敌意。
无端就被娇里娇气的明谨怔了下,有些莞尔,反而笑看了两女一眼,像是在看两个有趣的小孩子,觉得好笑,又显得随性,因为仅仅只给了一个眼神,都没给出回应。
好像压根没听出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
倒是芍药表情直白,看了两女一眼——这俩莫不是傻子吧,哪里来的意气,没头没脑的。
“狗头,我记得姑娘曾经说过,这世上的战争分三种,上等战争有利可图,中等战争为情仇,下等战争是什么来着?”
狗头?你个破芍药,见缝插针得骂我。
天狗郁闷看了芍药,但也默契接应,吐出四个字:“不知所谓。”
拓泽也是个人精,当即配合:“不知所谓的人最是莫名其妙。”
迅速顿悟到自己被“不知所谓莫名其妙”的叶绮思跟秦月晴:“……”
当事人两人代号入座迅速,旁人倒也都听出来了,当时个个表情微妙,甚至还齐齐瞧了金炼云跟东战。
两人神色复杂,又齐齐看向明谨。
但明谨……正在摸一把锤子。
她压根没理会这边的事,甚至不在乎芍药他们怼了后面两人,她这人很矛盾,重规矩,有时候又很随意。
“这锤子……很重啊,老精铁?”明谨手指敲了下,问金炼云。
后者惊讶,“庄主这也知道?”
“来之前偶尔听路上一些同样来焱院的匠人说过。”
其实是她因为留意军中兵甲之事查过了一些资料,但在这里不能说。
因为苏冰纨在场。
话说萧禹所在的巡防军中兵甲供应来自于岩南军械坊,管制上官为林城,但林城此人……秦家麾下。
是秦家拐了两个弯的姻亲。
外戚势力深入军械制造之中,昭国这是怎么了。
这总不会还是她爹的罪孽吧?
可苏冰纨能用对她的刺杀布局赵太傅跟秦国舅两人,也许也清楚这件事,却引而不发,未来还不知有些布局图谋。
那就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也知道。
第158章 桃花运
“老精铁重量是精铁的两倍有余,打铁效果好,配合古打铸艺才能锤炼出精品的兵器,只是难以控制,所以一般铁匠铺都不通行,庄主你看我这的匠人,个个都是天生神力的好手,是我焱院的根基。”
金炼云一说起这种事,就特别神采奕奕,嘴上就没停过,但让人惊奇的是明谨都能仔细倾听,偶尔说两句,还都能说到点子上。
渐渐的,边上的人都下意思听从两人言语,对这铸炼技艺有了初步的概念……
“阿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苏冰纨笑盈盈道,熟稔亲近,并很自然地走到了明谨另一边。
金炼云皱眉,看了下两人。
他知道苏冰纨是什么人,那能跟苏冰纨熟识的又是什么人?
他看着苏冰纨,有些探究,后者却姿态闲雅从容,在这熔炉般的铸造山洞中闲庭漫步,且笑道:“只要你想学的,总能学好。”
明谨没看他,只是摸了一把桌上一把成型的小匕,且观察且应他:“真那般好,我自己都惶恐,生怕折寿,不如慎之兄挑我一个缺点?”
苏冰纨还真就认真想了,一拍掌,“易招女子不喜欢,易惹男子喜欢。”
这话并不君子,但很简明扼要。
但熟悉明谨的人都知道她的女性朋友确实极少,少到仅存的也反目成仇了。
徐秋白皱眉,庄帏有些担忧看向明谨。
他们看到了她脸上有片刻的愣松,似为旧事感伤,但……她眨了下眼,说:“不招女子喜欢么,也不见得吧。”
“得看我自己喜不喜欢招惹。”
语气清淡,眼神却意味深长,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然后就顾自转身走了。
这次轮到苏冰纨愣了下,哦,果然是蜕变,连八年前的魔障都走出来了。
越发难对付了。
但总不会比她爹更难对付了吧。
苏冰纨低头轻笑了下,倒也没有跟上去,只回头跟徐秋白等人说话,似在等兵铸的事。
武林人:哦,原来你们来这还是有正事的?不是来跟美人庄主勾勾搭搭的啊。
“这把是焱剑。”
众人走到了那一把巨剑跟前,都忍不住驻足。
哪怕是出身武林名门的于泽等人也挪不动道。
往日他们很难进入此地,也是平生第一次见。
果然大气磅礴。
明谨仰面瞧着,不知道当年,她的母亲下山历练,是否也到过这里。
定是来过的吧,她是那样厉害的剑客,又好动,有极强的好奇心。
“诸位,这里就是我焱院的铸剑之地,欸,别去那边,那边是我院禁地,一向是不准进的……”
“不准进里面咋还有人?”
萧禹四处乱瞄,一句话后,众人惊讶,金炼云的脸色忽然变了,因为他也看到那铁栏封住的洞内的确有一个人影。
“你是何人?!!”
里面背对众人的人影背过身来,竟戴着一个可怖的焦尸面具,在对上众人目光后,忽然窜来,本来有那铁门拦着,但只一刹,他抬手一抓铁门,竟将它一把推出,众人这才发现它早已被卸下来了。
张风等人见状立刻上前,抬手一掌轰在铁栅栏上以格挡。
轰!
张风等三四个剑心通明级的高手联手之下竟都被击退,一一吐血。
而铁栅栏也飞了出去,一把撞在铸剑池,撞倒了那些铁器,也炸起了许多颗炽热无比的火石。
“小心!!”
刚刚混乱,众人散开,天狗等人并不在明谨身边,眼下见那火石喷溅,他们一时情急,竟忘了明谨今非昔比,但……她自己还没用轻功躲闪,就见好几个人扑了过来。
他们都挡在她面前。
然后……一道掌风突然来,这些火石都被凭空轰飞了。
然后一个络腮胡大汉翻着白眼站在前面,朝明谨嘲讽道:“看不出来,小姑娘你桃花运还挺旺嘛。”
明谨:“……”
这是突然的变故,谁都没想到,但明谨看见这个大汉却也不是特别意外,只是意外于对方的话。
娇气,桃花旺,她在外的形象都这样了啊。
明谨无奈,袖摆清扬,抬手作揖,“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她太斯文有礼,大汉反倒有些不自在,貌似他是先被人家救的,现在就是还恩而已,不过这里这么多人,他也不想暴露自己被人暗害下毒过。
所以他迅速找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就冲着这么多郎君想救你,想来你也是个好姑娘,救你也是应当的,不必过这些虚礼。”
说罢,他冲向了那个焦尸人,抬手一刀!
刀气一出,于泽等人大惊,一苇渡江级的高手?!
要知道这种级别的高手基本已是他们门派之主,可因为今天只是开炉仪式,并非真正的出兵之日,所以长辈们都还没来,基本要等最后时日再到场,这也是武林的规矩,可没想这位高手……
不过!这个焦尸人更可怕。
轰!!
纵横的一刀竟被那焦尸人一掌轰裂了刀气,且一掌直达,大汉骇然,抬掌一对。
对掌之下,两人所站的地面石板霎时龟裂,但大汉退了,退了五步,每一步浑身卸去的气劲都让周遭的人都变了脸色,纷纷往后掠射。
最后一步,砰!靴下石板裂开弹射碎片。
明谨见状,左手将芍药往后一拉,右手从身后架子上抽出了一把剑。
剑气轻灵,嗡嗡作响,接着蝶翼蝉影,那剑影飘洒,将射来的好几颗凌厉碎块全部挡下。
而后剑锋一点,一条剑气灵活如小蛇,直朝着要对大汉施杀手的焦尸人侧腰攻去。
刷,焦尸人侧身闪开,抬手指尖一并,撕裂开了这剑气,而此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齐齐联手攻击,见状,焦尸人顿时后退。
不是为众人联手而退,对于一苇渡江的高手而言,这些人再多也无碍他个个击破,他之所以退,是因为金炼云一声令下,焱院之人已然拿出了十数个筒状暗器,随着机括按下。
嗡!!
每个筒中爆射十枚精铁镖刺,威力彪悍至极,只见焦尸人闪退之地,咻咻破空,它们穿透到了兵器架上。
竟都穿透了。
破甲之威十分摄人,那焦尸人也是避得快,否则现在定然已受伤。
焦尸人已经退到了安全区域,跟众人隔着距离,只说了两句话。
“焱院的暗器之首焱龙果然非同小可。”
“你怎会失传多年的薄影剑跟剑穴之术?”
前者是对金炼云说的,后者是对明谨。
第159章 九天剑胎(求月票)
明谨有些意外对方点名自己的武功招法,但瞧着周边人似也好奇,可能因为这招法的确厉害。
于是她回:“买的。”
买……买的?
秦月晴忍不住道:“拥有这剑法的残影山庄已被灭门,这剑法还能买到?我等从未听说过,莫不是……”
她意味深长,颇为恶意揣测。
“大概是因为中州第一武林秘阁天问阁的秘宝拍卖场,非押金一万两的买家无知情之权吧,所以你不配知道。”
明谨轻描淡写的,不配两个字用得相当大气。
其余人也有一种微妙被冒犯到的感觉——貌似我们也不配知道。
你看,她也有没变的地方,那就是不允许别人一而再冒犯她。
萧禹一点都不意外,瞥过秦月晴,什么武林侠女哦,就这?
虽然吃惊之下的秦月晴涨红脸,怒喝:“要一万两白银?你莫不是胡说的吧!”
“我说的是黄金。”
秦月晴:“???”
众人:可以把貌似去掉了。
庄帏等官员都瞠目结舌。
这……这么多钱吗?
那她到底花了多少钱买秘籍?!!
萧禹悄悄用手指掰算了下,眼睛有些花,因为他发现哪怕自己袭爵继承家业,财产好像也就堪堪买两本书……
他忽然明白他到了都城后,都城那些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世家贵人都说谢明谨只适合招赘,不适合外嫁。
这谁家娶得起?
“天问阁!不知道天问阁中买不买得到九天剑胎这等绝世至宝了。”焦尸人冷笑一声,但这一声却惊住了整个焱洞中人。
而金炼云的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焦尸人,不过后者转身闪出焱洞,焱院的人也不敢追,毕竟也肯定追不上就是了。
洞内一时死寂,也就少数人云里雾里。
“九天剑胎……是什么玩意儿?”萧禹摸了下脑袋,凑到明谨身边问,“十月怀胎那个胎吗?”
明谨本也十分震惊,被这人一打岔,愣是被弄笑了,回了一句:“恐怕是要百年千年才能养出的胎。”
那是绝世老妖的崽啊!
萧禹震惊,因此也没发现明谨眉眼之下藏着的心绪不宁。
九天剑胎啊,武林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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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洞的仪式形同虚设了,因为但凡武林人都被九天剑胎这个噱头给弄得心神不宁,而原本也不懂的朝廷中人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其实金炼云否认了,直说此人居心拨测,众人表面附和,可心里难说。
“传闻九天剑胎这种至宝,若是得手,于武林人修炼时有巨大进益,尤其是剑客,哪怕是资质愚钝自然都可轻易几年内就剑心通明,更别说一些天才得到它了,便可一步登天!”
阁楼之中,会议厅,东战跟徐秋白等人皆是列座,当然,苏冰纨是上首座,他正在认真倾听负责搜集江湖秘事的典籍官所言。
“不过更可怕的是若是将它铸造成兵器,便是绝世神兵……可定鼎国运。”
本来还说得好好的,什么武功什么剑道,转头被典籍官说到了国运上面。
“就一把剑,如何能定国运?所谓国运,还得看君上跟朝堂百官,乃至黎民百姓。”
徐秋白淡淡一句,那典籍官顿时讪讪,这位徐大人是如今朝中风云最盛之人,外人都说他是第二个苏冰纨,是昭国文治兴盛的代表,若说苏冰纨是阁部的未来,那此人就是清流的代表。
苏冰纨也道:“徐大人说得对,张大人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