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爪子按着脸颊，想游过去又迟疑。刚刚人鱼生气还让她有些心惊，不过看着这张脸，心惊也就那一下就过去了。
她凑过去，嘴里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
说完就快速接住了鱼。
人鱼看着她，头一次发出了声音，口音很是怪异地道：“多吃点。”
正张大嘴开吃的余幻晴猛地抬头，刚刚人鱼说话了？
“你说什么？”
人鱼露出满口尖牙，下一句话很快接上。
“长胖当储备粮。”
余幻晴吃东西的动作瞬间顿住：“？？？什么？！”
第20章
余幻晴傻了, 是真的傻了。
她以为自己跟人鱼是朋友了，他一直偷看自己, 给自己送鳞片送礼物还在那么危险的情况救了自己并给她上药投喂。
原来都是为了把她养胖一点当做储备粮吃掉？
人鱼什么时候可以吃海獭了？
不是，如果把人鱼当做人的话, 人除了同类什么都可以吃，哪怕同类饿急了也不是不能吃。
所以，这一只人鱼还真有可能吃海獭。
他的特征跟普通人鱼就不太一样，说不定是什么变异品种。
想想自己先前还那么大胆地摸他的爪子和肚皮吃豆腐, 甚至觊觎他的美貌对他动心, 余幻晴简直想赞叹一声自己的big胆。
她呆滞地看着人鱼, 手里的食物突然就不香了。
现在觉得这张脸不仅不美了, 还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余幻晴不自觉地后退，再后退, 一直退到了山洞边缘，她后肢不敢用力扑腾, 就轻轻地将自己往另一侧出口推去。
开始她还以为人鱼是说笑而已, 可他的表情太认真太严肃了, 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感觉。
那凶狠的非常真的非常吓人，再听到他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余幻晴就是忍不住开始发起抖来, 身体不受控制了一样害怕。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还受着伤, 不跑就只能等着被吃了。
人鱼一直没动, 余幻晴发现自己挪到了洞口边，脚掌一蹬墙壁，猛地加快速度窜到了另外一个山洞里，这是醒来时的地方，原来距离并不远。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前面还有个不大的小洞口，那边不知道通向哪，她希望是出口。
墨九看着她这幅呆愣警惕又害怕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待小海獭窜出这个山洞后，也跟着到了另一边。
一看到他跟来，果然小海獭窜的速度更快了。
余幻晴已经进了那条狭长的山洞里，她翻个身，把没吃完的鱼咬在嘴上，身体直接扎进水里，犹如一颗子弹般迅速冲了出去。
只是越往前，温度就越低，等游到出口看清楚外面的景色时，她立即呆住了。
冰蓝色的海水中四处立着雪白色的巨大冰山，就连海水都映成了浅蓝色。
体温在迅速流失，外面太冷了，余幻晴感觉自己的鼻子快要没有知觉了，脑袋上的伤在这种冷水的刺激下又有些痛。
余幻晴想要后退回去，她站在出口处看看前方又看看后面。
身后人鱼堵在山洞另一端，仿佛在等着她自投罗网。
难怪人鱼不追上来，这是笃定了她跑不远。
余幻晴将冰凉凉的爪子贴在脸上，爪垫好凉，好冷。
她往外游了一段，没出多远就迷路了，全都是冰山，像迷宫一样找不到出口在哪。
余幻晴停下来思考。出去可能都等不到找出回去的路就已经在半路冻死了，回去好歹还有条绝世人鱼陪着自己，说不定她还有机会。
人鱼不都喜欢海獭的毛毛，她不信人鱼能抵抗的了自己。
活的海獭不比死的有意思多了，何况她这么瘦小，肉一点都不好吃。
想通这些后，余幻晴开始往回游，相比出来时，这会她的速度慢了很多很多，好久才往前挪一点。
人鱼一直站在尽头看着她，光线不足，她看不清楚人鱼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气还是开心。
就算速度再慢，这段路也还是有尽头的，余幻晴终于回到了洞里。
水温回复到合适的温度，身上的僵硬感也慢慢消失。
躺在洞口，察觉嘴里还叼着鱼，她索性不去看人鱼，慢条斯理地将这最后的食物吃完。
人鱼就这么看着她吃。
余幻晴有种在吃最后一顿饭的错觉，等到鱼骨被吐出来，她捧着骨头闭上了眼睛等待。
没想到爪子里的鱼骨被拿了出去，接着身体一轻，人鱼抱着她将她放在了石台上。
“为什么？”她问，“我们不是朋友么？”
她把腰上的小包包拎起来，里面还有人鱼的鳞片。
“你还把自己的鳞片送给我了。”她捏着鳞片道。
人鱼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长长的头发落在她身上，陷进了乱蓬蓬的毛毛里。上一次她只觉得惊艳和心动，这次她明白，这就是画皮，越好看越危险。
人鱼咧开嘴，嗓音悦耳又怪异地道：“标记。”
标记？意思是，用鳞片在她身上做了个记号？
余幻晴呆滞一会，又摸出那颗红色的小贝壳：“那这个呢，总不会也是标记吧？”
“随手。”
所以并不是特地送给她的。
余幻晴有点伤心，总觉得一腔心意都错付了。
但她并没有将这两样东西丢掉，而是默默地塞回了小包包里。
“你要现在吃我么？”她问。
墨九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余幻晴明白了，仰躺下来闭上眼睛，爪子乖巧地放在肚皮上，后肢并拢，尾巴安置在后肢缝隙中。
“我没问题了，你来吧，我有点怕疼，你吃快一点，如果能直接吞就更好了，别嚼，我毛多不好嚼。”她细声叮嘱道。
墨九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小海獭脸上身上逡巡，爪子轻轻按上去，在海獭脖子和肚皮的毛毛里揉捏。
余幻晴等待着，感受人鱼在自己毛毛上的手，觉得他可能是在想该从哪里吃起。
最近这段时间都吃得饱饱的，她也稍微长胖了一点，肚子上的肉不少，但腰背肉应该最肥最好吃。
人鱼的爪子挪到了脖子和脸。
这里不太行，没什么肉，全都是毛，肯定不好吃。
余幻晴在心里评估着自己，可等人鱼将她所有毛毛都摸了一遍之后，也没有等到疼痛感袭来，反而听到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
这也是余幻晴在意识消失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墨九在小海獭睡着后，趴在她身边又给她的伤口上了一次药，然后才轻轻给她梳理起了毛毛。
手感真好，摸过一次就再也难以忘记。
说什么储备粮都是骗海獭的，墨九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这么恶作剧的时候，但海獭那时候对自己的动作让他不知所措起来，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想快速转移掉她的注意力。
但这肯定吓到了海獭。
墨九避开海獭头上的伤口，轻轻揉着她的额头，口中发出轻柔又悠长的歌声。
余幻晴睡得很熟，还做了一个好梦，梦里实在是太开心了，虽然醒来后已经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但那种开心的感觉还残留在心里，让她嘴角忍不住露出个笑容。
然后这个笑容在触及到站在身边盯着自己的人鱼时就僵住了。
她赶紧往后退了退，发现自己就在不宽的台子上，再退都贴墙上去了。
“你，你没吃我？”
余幻晴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有缺胳膊少腿，神奇的是伤口也不疼了，不仅不疼，睡前的虚软无力也都消失了，身上清清爽爽非常舒服。
“咦，我好了！伤口不疼了，你又给我上了药。你是不是在故意吓唬我的？”身体一好，害怕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墨九嗯了一声。
余幻晴被他的回答呆住，他竟然在骗自己！人鱼这玩笑好吓人。
她拍拍石台一点点往外挪，挪到边边时，猛地朝下一滚就滚到了水里，溅起了老高的水花，水花全都落在了人鱼身上，将他的头发胸膛完全打湿。
墨九本来看着她的反应还挺愧疚，觉得自己用力过猛不该吓她，已经做好了解释的准备，话还没张开口，就被池水溅了一头一脸。
他面无表情地吐掉嘴里的水，将掌心松开，一条鱼快速溜走。
余幻晴在水面上翻滚了好几圈，又在水下游了一圈，伤口经过剧烈运动后还会隐隐作痛，但已经比先前好太多了。
她凑到人鱼身边，绕着他转了两圈。
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墨九站着没动。
余幻晴弯起眼睛道：“你竟然会恶作剧，别说还真像，我真的被吓住了，你凶着脸的时候特可怕。鳞片和贝壳都是你特地送给我的，不是有别的意思吧？你如果不好意思承认，下次我不问就是了，但是不要说是随手，很伤人的。”
说完笑容扩大了一些：“谢谢你给我上药。”
墨九从喉咙深处吐出个嗯字，很淡，但还是被余幻晴听到了，她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墨九深吸了口气，将脑袋转到一边不去看她，再次试图将自己埋进水里。
没想到余幻晴一把拉住了她的爪子追问：“你是不是在我睡着后偷偷摸我的毛了，是这只手？啊，你两只手的指甲不一样，还特地磨了指甲？”
她抓住的就是磨了指甲的那只手，墨九想要把手指扯出来不让她看，可小海獭攥得特别紧，两只小爪子抱着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墨九别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磨得好圆润，花费了不少时间吧。你如果想摸我的毛可以直接跟我说，你救了我的命，这身毛你都可以随便摸。这样子可以么？”
说着一副大义凌然地挺了挺胸膛。
墨九被抱住的手臂更贴近胸膛了，几乎完全陷进毛毛里。他耳朵尖和腰侧的鳍甚至尾巴都忍不住张开晃动起来。
余幻晴将他的反应完全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暗笑，她就不信了，人鱼能抵挡得了海獭的毛毛。
墨九脑袋转的更远了，几乎要转到身体后面去，没有回答她也不敢看她，手又试图往后抽，可每次的力道都不大，绝对不可能挣脱开。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拒绝还是不好意思接受。
余幻晴绕到他正面，想看看他的脸。
她一动，抱着的爪子就松了些，墨九立即抽回手，直接潜进了水里，很快找不见了踪影，这次连一根发丝都没让她看见。
余幻晴愣了下，绕着水面寻摸了一会愣是没找到人，可能是沿着连通的山洞跑到别处去了。
发现昨天的事只是虚惊一场之后，她现在的心情着实很不错，她一直将人鱼当做朋友看待，就算以为要被吃掉时也着实又惊又怕还很伤心。不过人鱼本质还是个害羞善良的胆小鬼。
余幻晴哼着小曲在两个洞穴里来回转了几圈，又探头朝更深处的洞穴看了看，刚靠近就是一阵热浪袭来。
她赶紧后退，里面真的不适合进去，就是不知道人鱼到底躲哪里去了。
绕了一圈她又饿了，这个地方只有鱼可以吃，人鱼不在，她只能自力更生捕猎。
靠近热浪的池子里有不少红色小鱼，就是她昨天吃的那种。
余幻晴一头扎进去，追在鱼屁股后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下巴快要因为机械张合而脱臼时咬住了一条鱼。
难得能抓住一条鱼，她兴奋地跃出水面欢呼了一声，唯一令人遗憾的就是这条鱼有一点点小，只比她巴掌大上那么一点，还不够体力消耗的。
等她累到气喘吁吁才塞了个半饱时，整个池子的水都被搅得一片浑浊。
余幻晴瘫倒在水面上，休息了好半天决定先整理一下毛毛。
果然对海獭来说，合适的水域实在是太重要了，她有点怀念先前那种能吃海胆吃到撑的时候。
花了好一阵子清理完毛毛也没见人鱼出现，余幻晴脚尖点着石壁，将自己从这头飘到那头。
山洞里的水面很平静，一点波浪都没有，习惯了晃晃荡荡的海水，在这样的地方有一点不适应，倒也没那么明显，毕竟她也能在平地上安稳睡着。
现在外面的海啸应该已经平息下来了。
睡太多，余幻晴已经没了时间观念，完全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
赶紧打开屏幕，她立即就收到了很多消息提醒。
不是一条两条，而是无数条提醒，快要将她的屏幕给塞爆了，屏幕给每一条消息都分出画面，现在她快要被屏幕给包围了。
这些消息百分之九十九都在关心她的安全。
跟上次不同，这次她好几天都没有消息，救援队的潜艇已经增派到了二十艘，甚至隔壁其他两个城市也各拍了两艘潜艇过来支援，实行地毯式搜索，务必要找到她。
其实两天都没有任何消息，救援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能保护她安全的海獭屋都四分五裂，海獭肯定也凶多吉少。
这两天的新闻也全都是关于这次救援的报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海獭尸体，哪怕生还的可能只有百分之零点一，人们也希望能看到奇迹出现。
余幻晴看完消息后又看了新闻网站和直播间，几乎全都是祈祷，祈祷她平安出现，她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
她何其幸运，才能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一只海獭被这么多人喜欢挂念。
距离风暴到现在，确切的时间是过去了两天两夜。
余幻晴来到通向外界的洞口看了眼，现在救援队仍旧在外面打捞，只要她求救，很快就能被救出去。
但这么一来，她就要跟人鱼分开了，人鱼的家也要暴露出来。
老实说她有点犹豫。
虽然没交流过，但她和墨九的心思难得一致。
暂时不打算离开，不过平安还是要报的。
余幻晴很快给关切她的人们一一回了消息，特别是救援队。
“我还活着，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用继续搜救我了，谢谢你们，辛苦了。”
回完了消息后，她又打开直播间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安全。
收到消息的救援队先是一惊，还以为不是本人，随后猛地兴奋起来，在水面跳起了人鱼舞。
一群人鱼狂乱扭动的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