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那个不可一世,又刁蛮又任性的大小姐,那个只要一看到他就满脸厌弃,趾高气扬嘲讽她的小姑娘吗?
而如今,她却被人当成礼物,用来讨好他,命运是不是很搞笑?
他始终相信,老天永远都是公平的。
他甚至还想着,一会她醒了,他要掐着她的下颚告诉她,他是不会碰她,因为她不配。
他还会笑着问她,怎么样,被人厌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可他这么多年,却是在这样的滋味中,这样的内心煎熬中,一日一日走过来的。
所以她怎么能死呢,他才刚刚遇见她,刚刚提起兴趣,他不说结束,谁也不能结束。
他瞥了眼浑身湿透的瘦弱女子,眼中没有半分怜惜。
冷冷道:“把这个人带回府,叫宫丞过来,给她诊治。”
……
此刻天字号雅间旁边的地字号雅间里,随行小厮告诉黄掌柜,重公子已经入了房间。
黄掌柜大喜。
他从得知重公子要将商行迁来沁城的消息后,就开始多家打探重公子的喜好,想要投其所好,以此换得与泰来商行的合作。
可奈何问了一圈,重公子竟无任何喜好。
好在商界人都知道重夜克妻这事,即使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可二十好几的人了,至今还未娶妻。
金国男子十四岁便可定亲晓事,十五岁便可成婚,二十多岁的男子,早该儿女成群,妻妾成堆。
可据说重公子眼光极高,就喜欢高墙闺阁之内娴淑温婉的大家闺秀,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花街柳巷的庸脂俗粉更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可大家闺秀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明知重夜克妻,嫁去便是死路一条,谁家肯嫁,所以这么多年,重公子仍旧孤身一人,还是单身,身边也不曾有任何女子。
而一月前,守备大人云南城刚刚抄家入狱,他那号称沁城第一美人的云家小姐,也正在被姨娘暗地里悄悄挂牌出卖,价高者得。
得知此消息,黄掌柜当即联系了云小姐的姨娘。
已经做好大放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打算的黄掌柜,却被秦氏开口只一千两的价钱愣住了。
要知道,百花阁里的花魁,一夜还要花五百银子,这可是堂堂一个贵小姐,还是沁城第一美人,跟一辈子的那种。
那没见过世面的秦氏,咬牙切齿的要一千两,还说不能再少了,黄掌柜当即掏了银子,乐得捡了个大便宜。
想着这可是货真价实,决无掺假的名门闺秀,千金小姐,又是沁城的第一美人,黄掌柜笃定,重公子一定喜欢。
重公子二十多岁,正是经历旺盛,如狼似虎的年纪。
这么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眼前,还被下了那种药,主动投怀送抱的,那还不得搞出天大的动静来?
同是男人,黄掌柜太知道这场景有多刺激,任谁也把持不住啊。
到时候云家小姐把重公子伺候舒服了,他这个买下云小姐,为重公子撮合,促成好事的人再提出合作,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想到这,黄掌柜乐得满脸生花,忙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的去听那少儿不宜的动静。
可动静没听来,门却被人踹开了。
屋里进来了五六个黑衣人,不由分说的就把他带走了。
黄掌柜大惊:“我是良民啊,你们抓我干什么。”
领头黑衣人冷笑一声:“你费尽心机调查公子喜好,却不知公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骗他,得罪了公子,还说自己是良民,阴曹地府里和阎王爷说去吧!”
就这样,黄掌柜嘴里被塞了东西,“唔唔唔”的被带走了。
……
此刻重府。
云嘉姀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方才还是粉红的脸,此刻却变得惨白。
少女奄奄一息,一旁的男子却幽幽的品着茶,吩咐道:“要是快死了,别死这里,抬出去,扔进乱葬岗。”
沁城的重府是重夜新置办的府邸,管家对于这位新主子还摸不清脾气,但瞧着也知不是个好脾气的。
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姑娘随口就要扔进乱葬岗,这得是有多大的仇啊。
管家不由觉得背脊生寒,不寒而栗。
这时宫丞匆匆赶来,他在路上,从莫染的口中已经得知了这位女子的情况。
他上前简单的查看了一番,诊断出她是对药物敏感的体质。
宫丞给她服了粒丹药。
重夜问:“还有救吗?”
这么多年,宫丞就没见过重夜身边有女子出现,得知这个消息他心里一喜,原以为是这棵千年铁树开了花。
却不成想被莫染告知,公子好像不太喜欢这女子,两人更似有仇。
宫丞微微含笑:“不知公子想让她有救,还是没有救?”
管家听了这话,腿差点没软了。
好家伙,这都是什么人啊,拿人命视如如草芥,他这接得都是什么活,还有命看见明天的太阳不?
重夜自然不想要她死,否则也不会将她带回医治。
于是淡淡道了一句:“活。”
宫丞一挑眉,“那这可就难办了,这姑娘是天生对药物敏感的体质,何谓药物过敏体质,就是常人服用三钱的药,用到她身上,一钱就可见效,可她刚刚服用了比常人还多了一倍的春.药,这春.药在她体内已经转化成了要命的毒药。”
“不过我刚刚给她用了一粒丹药,可暂缓她体内一半的药劲,她体质敏感,不可再用药,可若是要她活命,那剩下一半的药劲得以化解,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那就是……”
重夜有些不耐烦,“快说!”
宫丞一哽,也不卖关子了。
“那就需得有一男子为她解剩下一半的春.药。”
宫丞说完,瞧着重夜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刚才莫染说,公子和这姑娘有仇他还不信,眼下公子不为所动,而且神色上还丝毫不担心这姑娘的性命,看来两人还真的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可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依着他对重夜的了解,决不会随随便便的带一个女子回府?
既是肯带回来,这关系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再说,他可是金国第一神医,重夜把他请来给这位姑娘医治,若说他不在意,骗鬼呢吧!
想到这,宫丞眉头一挑,便打算试探他一下。
于是他善解人意的劝说道:“公子,救命要紧,既是黄掌柜好心送给你的,你不妨就牺牲一下自己,救她一命?”
“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这姑娘昏迷不醒,再犹豫一会可就晚了!”
宫丞说了半天,瞧着重夜依旧无动于衷。
他有些急了,“你若不想自己救,找个愿意对她负责的男子来救,也是行的,好歹是条性命。”
管家一听,这么漂亮的姑娘,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着自己家里那傻弟弟,到现在都还没聘着媳妇。
纵然觉得这想法有点冒险,但是想着自己那傻弟弟,天天喊着要媳妇,一咬牙,一跺脚,便是拼了。
他上前一步,笑呵呵道:“公子若要寻人,我倒是有一合适的人选,家弟至今未……”
管家想说,他弟弟至今未娶,替这位姑娘解药,负责她的后半生最为合适,结果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凌厉的眸子骇得,后面的话生生都憋了回去。
宫丞心里憋笑,他刺激了这么半天都没见效,还是这位新管家厉害,一语直中要害。
“滚!”
男子冷冷一声,管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吓得一哆嗦,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宫丞笑呵呵,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他要知道这招能让重夜立刻炸毛,刚才又何必多浪费那么多口舌。
重夜一抬眸,迎面便看到宫丞露出整齐的八颗牙。
他冷冷看着他:“怎么,你还不走?”
宫丞忽然察觉到背脊一凉,好像被什么不友善的目光盯上了,他立即立敛了笑,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背。
对上男子灰暗不明的眸子,他倏然从里领悟到了另外一层含义。
忙“哦哦哦!”的,一连哦了好几声。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笑道,“再下就不耽误公子好事,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宫丞一溜烟的跑了,顺便还把莫染带了出来,他一条龙服务做得甚是到位,门关得溜严,院子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屋里极静。
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碗,漆黑的深眸缓缓看向昏迷的少女。
他走近床榻,欣长的身影笼罩在娇小的姑娘身上,男子生得高大伟岸,在弱小的女子面前,防若一座令她仰望的高山。
他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想着就是这张脸,对他说了那些极尽嘲讽之话。
指腹摩挲着少女白嫩的脸颊,十三年过去了,她没变,依旧是那个最漂亮的姑娘。
而他,却再也不是那个被她嘲讽,又丑又胖的小胖子了。
如今的他手握权势,世人命运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她,注定,也只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不是最讨厌他?
扬言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他?
儿时的回忆恍如昨日,少女那决绝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回响。
大掌解开她腰间系带,纱帐垂落,遮住了榻内旖旎之景。
她死都不愿意嫁的人,如今却成了她的男人。
男子狠狠咬上她的唇瓣。
心里莫名有些期待,不知一会她醒来会怎样?
第三章 永远打不倒的姀姀子
是会哭,会闹,还是会寻死上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夜是第二日清晨才从房里出来。
整整一日一夜的荒唐,男子没有半分疲惫之感,反倒是多了几分神清气爽。
倒是还在昏迷的云嘉姀,张妈妈进去伺候的时候,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床榻上的女子,浑身上下布满了数不清的吻痕,少女发髻凌乱,一张面无血色的小脸,黛眉紧蹙,闭着双眼,连唇瓣都咬破了,还渗着隐隐的血迹。
她这样奄奄一息的瘫倒在凌乱的床榻上,模样着实可怜,若不是还喘着气,张妈妈真觉得是出人命了。
那场景和其一个惨字了得,这还是不是人?简直就是禽兽啊!
张妈妈跟随重夜多年,她是公子身边的老人。
可就算是公子的人,见到此情此景,也会觉得公子实在过分,不免对这位姑娘的不幸遭遇,多了几分怜惜。
为了让云嘉姀难过,重夜故意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暧昧痕迹,只等着她醒来,然后再亲口告诉她,这些痕迹都是他留下的,怎么样,很难过吧?
可是他等啊……
等啊……
苦苦等待了三天,直到少女身上的那些痕迹都渐渐消散了,云嘉姀还是没醒。
云嘉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梦见了母亲,她梦见母亲没有死,父亲也没有入狱,更没有那个眼皮子浅的姨娘。
她就这样一家三口,和乐美满的一直生活着,她依旧还是那个长在福堆里的大小姐,衣食无忧,快快乐乐。
可是“咕噜噜”,小腹传来一串串的响声把她吵醒,少女蹙眉,从美梦中抽离,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叫她觉得陌生,云嘉姀坐起身,这时才察觉是什么把她从美梦中叫醒。
她好饿,好想吃东西。
想着自己昏迷前被姨娘骗去了醉香阁,她想要逃走,却在即将走到窗子的那一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那么她此刻在的地方,就是出一千两银子,把她买回来的男子府里?
云嘉姀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屋里的陈设,不免在心里暗叹了句,我滴个乖乖,这等豪华装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啊。
上等的金丝楠木,名人字画,古董瓷器,这人不仅有钱,还挺有格调。
云嘉姀虽然惋惜自己没跑成,没能让秦氏鸡飞蛋打。
但目前看来,她还算是有点幸运的,至少她能确定,买下她的这人是个有本事的人,如此她的生活质量是可以得到保障。
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少女并不是一个容易挫败的人,她喜欢永远保持一个乐观的心态。
说好听是逆境中求生存,苦中做乐。
说不好听其实就是不求上进,随遇而安。
可也正是因为她这个性子,所以父亲入狱,云家抄家,她被人从云府赶出来的时候,才没有哭天抹泪,更没有叫那些背后得意之人,看她的笑话。
少女肚子咕噜噜的叫,便叫了一声人,张妈妈进来,见到姑娘醒了有些惊喜。
云嘉姀摸着瘪瘪的肚皮,她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这位妈妈,有吃的没有,我饿了,想吃东西。”
张妈妈没想到姑娘醒来第一句话不是问她在哪里,而是要东西吃,不过知道吃东西是好事,她忙叫人去准备。
此刻书房,莫染进来禀报。
“公子,云姑娘醒了。”
男子持笔的手有些微顿,他等着这么多天,她终于醒了。
他放下手中的事,起身而去。
而此刻的云嘉姀正忙着吃糕点。
她实在是太饿了,据张妈妈说,她整整昏迷了四日,难怪她觉得自己此刻的胃口能吞下一头牛。
因为饭菜要有一会能做好,张妈妈便找来糕点,让她先垫垫肚子。
“姑娘,喝点茶,慢点吃。”
张妈妈瞧着小姑娘狼吞虎咽的模样,再忆起那日公子离去,她奄奄一息的情景,不由得心生怜惜,于是又给她找了些猪肉脯。
见到肉,云嘉姀的两眼直放光。
“张妈妈,这肉脯真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好吃,这是在哪里买的?”
小姑娘一手抓着肉脯,一手抓着糕点,嘴里吃得满满的,两个雪腮也被撑得圆溜溜,着实有些可爱。
就在这时,重夜从外面几步跨了进来,男子一身墨色衣袍,身量欣长,俊眉冷目,走起路来似一阵风似的,就这样飘然出现在了云嘉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