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试探我?”云嘉姀这时才发觉自己上套了。
重轶道:“也不全是,刚才你若是答应同我回沁城,也就没表哥什么事了。”
这是他给自己打得算盘,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漂亮的丫头自始至终心里都没有他,他又何故自作多情?
说到这,重轶不免惆怅了起来:“当初在沁城,我派人将你从街上抓回来的时候,你都昏迷了,嘴里还不停喊着重夜的名字,我那时就知道自己是没戏了。”
“等会。”云嘉姀听到了重点,“你派人把我从街上抓回来?”
云嘉姀想起了她在街上遇到的两个绑匪,一个拿着迷烟熏晕她,另一个拿着麻袋。
“这是你安排的?”
重轶说是啊,当时菜市口的犯人是假的,云嘉姀去了肯定能认出来,这不就穿帮了,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但他当时并不知道云嘉姀是药物过敏的体质,所以导致她失忆这件事他很抱歉。
难怪!女子到现在为止才算想通,为什么她被绑架却能完好无损,醒来就和父亲在去番禹的路上,原来那两个歹徒竟是庆王世子安排的。
“那这些也都是重夜的意思?”
重轶说算是一半吧,按着表哥的意思,是要把他们父子两个安排好,等他前来接云嘉姀回京大婚的。
但当时他小人了一把,云南城大难不死,不再想沾染仕途,一心想要带着女儿归隐,如此重夜也就没说表哥要娶妻这事,顺水推舟就放他们走了。
只是重夜放走他们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云嘉姀已经怀了表哥的孩子,若是知道,他应该,或许,还是会让他们走吧,反正当初表哥抢了姀儿给他绣的荷包,如今他放走他的媳妇,二人也算两清了。
云嘉姀震惊,“重夜是怎么把你当成兄弟的?”
原先云嘉姀觉得重轶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哥哥,怎么现在看却变了味?
重轶尴尬一笑,道:“兄弟还是很情深的。”
他其实还是很向着他的表哥的,就比如这次前来替他当说客,探得姀儿是否喜欢上别的男子这件事,他旁敲侧击,甚至用上了自己这个美男计,得到了很有质量的答案,圆满成功!
他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想和表哥争一争,看看到底谁才能拂过这小姑娘的芳心。
可是越到后来,重轶越发现他真的斗不过表哥,就说他下指废除后宫,引得朝堂哗然这件事,如此大的压力,历朝历代的地方都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表哥就能顶住风头,可见爱得有多深,他与之相比简直差远了。
“什么,你是说重夜他要废除后宫?”
云嘉姀愣了,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何始终不知?
重轶以为云嘉姀知道:“就在昨日,和大婚之日一起宣布的,朝堂上有人提出要表哥大婚之日一并纳郑表妹为妃,表哥不肯,还流放了当晚放宫女入他寝殿接近他的洪公公,朝臣个个惶恐,生怕自己提出反对意见也被流放,这才勉强噤了声,我还以为这些你知道。”
云嘉姀说她不知道,她在这府里,从没有人与她说过朝堂之事,而重夜也从不会提。
……
夜里,云嘉姀从晚膳就开始等重夜过来,可是她等啊等啊,直等到了天黑,躺在床榻上睡着了,重夜还是没有出现。
重夜今日忙到了通宵,处理完所有事之后已经是三更天了,等他过来,这小人儿已经睡着了。
他原是以为经过昨夜之事,云嘉姀会插上房门不让他进来,可现实不但没锁,竟还留了门缝,屋里还燃着一盏小灯。
重轶白日里与他说事半功倍,他还有所不信,眼下看来竟是真的,他不禁嗤笑一声,何时竟这般好哄了?
不过想着重轶与他说,这小人儿不肯嫁他,并不是心中有了别人,他倒是真的松了口气。
摸上床,重夜才发现,云嘉姀竟给她留了位置,两个枕头并排在床头摆放着,她睡得是里侧,给他留了外侧。
这般的反常,重夜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他宽了衣襟,进了被窝,从后面搂住了这小人儿。
这一刻美人在怀,重夜便也无暇顾及那些个疑点,困意来袭,昏昏沉沉便欲睡着,可原本背对着他的小人儿突然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的胸口,许是姿势不太舒服,还一供一供的钻进了她的胸膛。
她索性连他的手臂也不枕了,直接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小脑袋抵在他怀上。
她蜷缩着身子,只露出长长的卷发,重夜真是被这小猫似的人给逗笑了,虽说这被子并不厚,可这样将头埋在被子里睡终归是憋闷不舒服的。
他掀起一搬的被子,露出这小人儿的脑瓜,原是打算睡了,结果那小人儿却出了声。
“昨夜的话我收回。”她搂着他劲硕的腰,将整个头埋在他的胸膛,呢喃道,“我不知你为了我废除了后宫,我听到那些贵女们一个个都想要嫁给你,郑家还在早朝提了要你纳郑青青为妃的事,我慌了。”
她倏地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眸子望着他,带着点娇纵:“就当是你将我惯坏了吧,纵是这天下的男子都会三妻四妾,可从我与你一起时,你身边便只有我一人,我就是不想你再对我出之外别的女人好,是我狭隘也好,嫉妒也罢,可我就是不想!”
她说到这,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委屈极了,重夜却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是该气她憨傻,竟会觉得他会纳妃,又笑她在吃醋,会吃醋就说明心里有他!
“傻瓜。”男子坐起身,指腹摩挲着她眼角的泪,“朕以为你都知道,朕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要任何人,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不言而喻。”
他这辈子除了她,从没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甚至有女子靠近他,都会令他觉得讨厌。
解铃还需系铃忍,她在三岁的时候就亲手系上了他的情根,直到十三年后相遇,才亲手为他解开,自此之后他的眼中除了她,再放不下任何女子,这辈子他也只要她一人,足矣。
云嘉姀吸了吸鼻子,委屈巴拉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她哭得伤心,身子一抽一抽的,竟上气不接下气了起来,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接着这次机会,一股脑全部都吐了出来。
啧,竟是他错了呢,重夜已经习惯了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哄着她的这种感觉,心仿佛泡了蜜一般的甜。
他将这小人儿揽在怀里,温声道:“别哭了,都是朕的错,朕答应以后所有事都第一时间与你说好不好?”
小人儿哭得伤心,他却一边说着,一边嘴角忍不住上翘。
女子拽了他的衣襟,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通,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反正重夜只觉得湿嗒嗒的,不过这小人儿倒是好哄,不哭了。
云嘉姀坐起身,顶着一双红彤彤的杏仁眼,“听说朝堂上对你废除后宫很有意见。”
云嘉姀有些担心,他才登基不久,正是要稳固朝堂的时候,做此决定会对他很不利。
重夜却说无妨,他心思已定,之前他不常在京城,这次正好借着这机会立威。
第二日一早,火红的大婚华服便送了过来,宫女们鱼贯而入,手中端着各种珍宝,玲琅满目,朱翠琉璃,青衿都看傻了眼,直喊“我滴个乖乖”。
云嘉姀也被这奢华吓到了,她有想到帝后大婚会很兴师动众,可一个屋子都装不下,这东西整整排到了院子外面的物品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张妈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在抱着小殿下过来时,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张妈妈说,先皇和先皇后大婚时,也不曾有这般奢华过。
云嘉姀顿时觉得重夜有些太铺张浪费了,可奈何此刻重夜已经回宫了,她有心想说不该这般浪费,可一时也没出说去。
宫里负责此事的嬷嬷伺候着云嘉姀穿上凤袍,这凤袍是在他们回京城时,按着她的身量加班加点赶制的。
眼下大婚在即,试了有不妥之处,还要连夜再改。
云嘉姀发现这凤袍的绣工很特别,竟是江南程家的刺绣针法。
“这……是程氏刺绣?”
嬷嬷一见皇后娘娘认出了这刺绣,直夸赞:“娘娘好眼光,正是江南程氏,这刺绣天下独一。”
“可程家十几年前不是被抄家,满门抄斩了?”外祖母家抄家之时,她还小,尚不记事,可是她知道母亲却是因此伤心而死。
老嬷嬷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知道这么多,她道:“当年程家为先皇后做凤袍,可那所用的织线却沁了毒,凤袍接触到先皇后身上,先皇后当场身亡,如此程家全家抄家灭门,不过自陛下登基后,就澄清了这桩十几年的冤案,还找到了程家的遗后,所幸这程氏刺绣的手艺没有失传,陛下便让程家后人为娘娘做了这大婚的凤袍。”
云嘉姀听到这里,整个人激动的已经热泪盈眶。
“你是说程家还有人活着?”
老嬷嬷点点头,“一直隐居在苏州,隐姓埋名数十年,如今才敢以真实身份视人。”
那一刻云嘉姀破涕为笑,母亲去世便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再加上她的身子原本就孱弱,如今若是得知程家还有人活着,她应该也很高兴吧。
“呦,娘娘这腰又瘦了,这里还需要再收收。”老嬷嬷拿尺绳认真的量着,系到衣襟处,又一脸认真的到,“娘娘的胸丰润了不少,这里还要再放放。”
云嘉姀才生产完不到两月,身材是最多变的时候,见老嬷嬷量好,准备要走,她道:“我可否跟嬷嬷一同去见见程家后人?”
老嬷嬷以为她是对这刺绣感兴趣,很痛快就答应了。
……
夜里,重夜回来的早,正好赶上晚膳的时间,两人对面而坐,重夜:“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明日朕不能亲自过来了,不过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大婚当日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好。”
重夜叮嘱着她,只是一日的不见,却让他觉得如隔三秋那般的不适应,不过好在第二日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想到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有他的小娇妻,如此到也平衡了。
“谢谢你替程家平反。”两个各自想着自己心里的事,如此有了这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重夜不知她在说什么,云嘉姀却在他的脸颊上“啵”得亲了一口道:“程家是我外婆家,谢谢你为我外婆家平反。”
重夜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江南程家是这小人儿的外婆家。
“当年曹贵妃陷害程家,借他们的手害死了朕的母后,不过他们并不知情,一家数十口满门抄斩,也算天降横祸了,如今曹贵妃伏法,为他们平反也是应该的。”
“是啊,当年发生这桩惨案的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只记得我母亲因此伤心过度而死。”
提起母亲,云嘉姀的脑海中除了能浮出一张温柔又模糊笑脸之外,什么都记不得了。
“三岁还小吗?”想着她的伶牙俐齿,似乎也不小了呢,三岁的她就已经出落得很漂亮,他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记住了这个姑娘。
云嘉姀噘嘴,“怎么还记仇呢?你不是说这事咱们翻篇了吗,怎么还提!”
重夜提起这件事,她便免不了想起重夜在沁城对她的所作所为。
男子察觉不妙,搂着小娇妻,忙将话头拉了回来。
“不是记仇,只是想起姀儿小时候就已经是个小美女了,亭亭玉立,除了嘴巴刁钻了一点。”
被夸赞的感觉永远都是很美好的,女子有些得意,“那是,我可是沁城第一美人呢,小时候玩过家家,想要给我做夫君的男孩子多得是,我可是很抢手的呢!”
云嘉姀忽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记得她玩过家家好多男孩子争着给她做夫君的那些记忆,应该是她四岁,重夜已经不再沁城的之后的事。
那她三岁时玩过家家,那么多男孩子,为什么他们只选重夜做她的夫君,每次都是这样?
女子将探究的眸子转向身后的男子,“为什么他们每次都选你,而不选别人?”
男子宠溺的刮了下这小人儿的鼻子,道:“因为你嘴巴太叼,只有朕受得了。”
可云嘉姀却不相信,她又追问了一遍,男子却不欲多言,桌上的菜布好了,女子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出来,转而便忘了这事,拉着重夜吃饭去了。
见这小人儿不再追问,重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身为男子最后的一丝骄傲,他决定将真相永远埋藏在心里。
可儿时的初见,沁城城门口,那一身月白儒裙,一头弯弯的卷发,跟着奶娘吃鲜花饼的小姑娘。
五岁的重夜坐在马车里,刚一进城便撞见了仿若仙女下凡一般的女孩,那惊鸿一瞥,一眼便看进了他的心里。
当时重夜为了能接近她,从不玩过家家的男孩竟也肯加入女孩子之间的游戏,为了能做她夫君,他不知买通了多少小朋友,用了多少好处,才让他们都选他做夫君。
可他这一腔热火换来的却是这小人毫不留情的嘲讽和嫌弃。
每每想起这些事,便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儿时追女孩子的办法的确没有长大后的他高明。
不过虽然辗转了这么多年,最终的结果都是好的,他抱着她,真真切切的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这小人儿的心跳。
这几日院子里随风飘扬的月事带终于在今日消失了,重夜知道今晚是他们提前洞房的最好时机,两情相悦,旖旎缱绻。
所以用过膳过,两人在屋中独处,重夜抱着她,低头吻向小人儿的唇。
女子勾着男子的脖颈,娇羞又满是期待,得到了小人儿的默许,重夜下定决心,必要再媳妇面前大展雄风!
可就在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儿子最洪亮的哭声。
身为随时待命喂奶的母亲,云嘉姀下意识的推开了抱着她的男子,推开了房门。
此刻的眼里和心里出了孩子,再无其他。
重夜看着捧着饭碗,“咕咚,咕咚”狼吞虎咽的臭小子,心中不禁酸味翻涌。
“这臭小子还要多久才能戒奶?”他怎么觉得他的儿子生下来就能吃粥吃咸菜,压根不用喝奶呢?
“殿下连两个月都不到,母乳怎么也要吃到一周岁,时间还早着呢!”张妈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