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悦算是抓住了花荞的小辫子:太子好静,东宫里,从来都不许养这些猫啊、狗啊的。这次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找骂!
“不就是养了只小狗吗?这事孤知道。昨天张樾跟孤说了,贵妃娘娘养的狗生了几只小狗,其他的都送出去了,就有一只全黑的,舍不得。花荞自从上次落水,连请安都懒了,让她养只狗儿,也能开开心。”
“这……臣妾不知殿下已经应允了,还怕惊扰了殿下……”
朱瞻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悦说:“怎么这些姑姑很闲吗?不想着怎么伺候好主子,一天到晚到太子妃面前嚼主子舌头。东宫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太子妃一听,这话可大可小,明显就是说自己治宫无方!太子……可从没说过自己一句重话。张氏不由得迁怒于秋悦,按住心中愤懑,淡淡道:
“你也不用回碧春宫,到皇庄上待着去吧。若是再敢生事,便撵出去。”
秋悦本想再做挣扎,可见太子妃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好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碧春宫她是进不去了,小七将她的包裹扔在她脚边:
“你要进去也可以,高内侍的竹棍子正等着你!”
看着秋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宫门外走,庆都、真定两位正准备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的郡主,面面相觑。
“这位长姐好厉害,连太子妃娘娘的人都被撵走了!”真定小声的说。
庆都郡主跟嘉兴同岁,可她性格懦弱,嘉兴并不喜欢跟她玩。她倒有点喜欢这个厉害的长姐,因为平时延平总欺负她,听说昨天就是长姐为了救狗,把延平给踹湖里去了。
于是她提议道:“我们请了安,到长姐那里去看小狗吧?”
德庆点点头。她是最小的郡主,可父王却总是记不住她,她也想去和这位新来的长姐套套近乎。
再说,女儿家最重要的乞巧节就要到了。
虽然只是家宴,可大家都要在家宴上表演节目,自己还没有想好表演什么。
说不定,长姐能给自己出点主意。
第259章 呆蠢萌黑豆收人心
自从庆都和真定郡主去看了黑豆,就成了黑豆忠实的拥趸。
“哇,它吃我喂的肉了!”
“我的糖它也吃了!好可爱啊,他舔我的糖了!舌头小小的。”
朱高炽的八个女儿年龄差得不大,最大的花荞十六岁,最小的真定十一岁。花荞从小到大,虽然当的也是长姐,可下面只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
现在一下子有了七个妹妹,还有五个弟弟、五个哥哥就不算了,他们有的出宫住了,剩下的也不住在东宫,住在旁边的南三所里。
除了嘉兴和延平,五个妹妹都来拜访过黑豆,给它送吃的,送玩的。小黑豆俨然成了东宫的红狗。
花荞到底只是郡主,除了一开始,因为朱高炽独宠,有女儿的嫔妃们,有些为自己女儿吃醋,毕竟人人都认为,自己女儿才是最漂亮最出彩的那一个。
时间长了,朱高炽又忙得连太子妃都见不上两面,东宫里又恢复了平静。
皇上北伐蒙古已经近三个月,可与蒙古主力,连一次像样的摩擦都没有。
皇上又不甘如此收兵,本要再扩大搜索范围,几个内阁大臣都极力劝返,尤其是军资耗费巨大这一条,让他萌生了退意,不日将回朝。
朱瞻基还收到南边的一个好消息,本想去告诉花荞,可想想,她知道了也要煎熬好几日,还不如等过几日再说。
但和这个好消息一起来的,是一个坏消息。
不久前,南都开始传出,说建文帝在民间留有一个成年儿子名叫朱文至。
留在南都的,都是一些老臣,还有几位没有存在感的老王爷。可是越是老臣,对建文朝越有感情。
于是这些人,开始抱怨皇上数次北伐劳民伤财,迁都顺天府之后,又不管南都死活,朝廷拨款也原来越少,说建文朝好话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是大雨将至时,泥土的气味。
“你皇祖父及将回朝,见过他之后,你便动身去南都。除了安抚那些老臣,你也好好查查,这个朱文至小殿下,是否确有其人?若是没有,为何在二十多年后空穴来风?”
朱高炽心里没有太多担心,毕竟这二十年来,民间传出自己不知所踪的堂兄,民间有儿子的传说,也不是两三次。
每次都是虚惊一场。
“是。儿子会让詹士府先去暗中打探,这个多半是好事之人造的谣,父王不必担心。”
朱瞻基又说:“那日贵妃娘娘跟孙子提了一句,说今年乞巧节,皇祖父不在宫中,就不必宴请那些皇亲国戚,只把那些年轻的姑娘、公子们叫进来热闹热闹就可以了。您看……”
“嗯,就按贵妃的意思办,她是爱热闹的人。只是别在放在水边,不吝在哪个园子里。上次花荞差点出事,这会才见她脸上有些笑容,别又闹什么幺蛾子。”
朱瞻基合上手上的折子笑道:“父王放心,再过两天,你就怕她笑得太多,高兴起来,天天没事就来骚扰您。”
“怎么?她已经养了一只狗,难道你还要送她一只?”
“送……对!过两天……儿臣想送她一匹马,花荞骑马不错。”朱瞻基突发奇想,顺嘴接到。
“你不说我还忘了,辽东马市收了十匹兀良哈的良驹,已经送回了西郊马场。你带花荞过去挑一挑,算是父王送给她压惊的礼物。”
“哎呀,父王好偏心,长女有,长子为什么就没有?”
朱高炽斜了他一眼,撇嘴道:“你藏着的好东西还少?别叫父王翻出来,统统充了公!”
朱瞻基也不接话,笑着给父王行礼,退了出去。
这是父王同意花荞出宫了,过两天,带她出去玩玩,给她一个惊喜,让她高兴高兴!
此时的花荞,并不知朱瞻基的打算,还在自己宫里和几个妹妹逗狗玩。
“花荞姐姐,你说黑豆为什么眼睛上会有两撮白毛?”
“那是它的天眼,等到它长大了,天眼一睁开,就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花荞抱着黑豆,黑豆半闭着眼睛打瞌睡。
“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就像是兰娘娘吗?”真定嘴快,一不小心把她母亲说的话说了出来。
几位郡主都惊了。
花荞笑笑说:“我母亲已经回到遥远的朝鲜去了,不在这里。若是她肯留下来陪我,我就没那么孤单了。”
“不是有黑豆和我们陪着你吗?兰娘娘还是让她回朝鲜的好。”
“对啊对啊……最好别留在这里……”
“花荞姐姐,乞巧节你准备表演什么?我都发愁死了。我母亲让我练的是七弦琴,可我怕那天我会弹不好……”
清河郡主是王选侍的女儿,她的话,让花荞又想起了弹七弦琴的师兄。师兄的手指修长,看他弹琴,很容易被他的手吸引。每次师兄都笑她,是看手,还是看琴……
她心里酸酸的,不知如何接清河的话,只好说:“你只当做旁边的人都不存在,就像自己练琴时一样,那就会和练习的时候一样好。”
“花荞姐姐,我和庆都姐姐一起表演,我们练的舞蹈是《凤求凰》。两人一块跳,就不害怕了。”德庆挤在庆都身边,笑嘻嘻的说。
花荞一听这曲名,心剧烈的疼痛起来。
凤求凰,凰且在,凤无踪,奈何无?
也许是抱得太紧了,怀里的黑豆挣扎了几下,把回忆中的花荞惊醒了。
“……是跳《凤求凰》吗?姐姐可以吹箫为你伴奏。”她微笑着说。
突然,黑豆挣扎着从花荞的怀里出来,屁颠屁颠的往门口跑,花荞追出去一看,原来是小高从外面回来了。
黑豆快速的摇着尾巴,后腿立起来,前腿就往小高腿上扑,小高笑道:
“黑豆,你很有面子啊,府里竟然给你发了口粮,一天一根肉骨头!”
花荞哭笑不得:“还有这事?我父王是不是太闲了,连狗粮都管。”
自从见了小高,黑豆就忘了花荞,只管跟在小高的后面摇尾巴。那几个郡主不干了,还没摸够呢,怎么跑了?
几个人一起跑去抓黑豆,可别看黑豆还小,心眼可多了,专门往姑娘们够不着的桌子底下、椅子底下钻。
你来抓,它就跑。你停下来,它又伸头出来朝着你叫。就这一会功夫,几个姑娘跑得满头大汗,狗毛也没碰到。
抓狗不行,抓人总可以。
于是小高被她们抓来摁在中间坐着,这样,黑豆就老老实实趴在中间让她们摸了。
小高:我这是沾了你的光,连带受宠了?
第260章 喜极泣花锦终重逢
斗柄西指,天下皆秋。
花荞独自坐在秋千上,抬头就能看见斗柄西指的北斗星。
小高没有过去,他靠着柱子坐在游廊的石凳上。
今天午后,他被叫去太孙宫中,太孙告诉他,明天要带花荞去西郊马场。
太孙身边,他见到了活生生的李赫。
黑暗中的小高微笑着,大人让他做的事,他做到了。
“去马场?可我也不能在东宫里骑马啊?”
花荞莫名其妙,父王大概是心情好,前两天送了黑豆肉骨头,今天又要送自己一匹马。
她倒不是不喜欢马,只是骑马又会让她想起,师兄和她共骑着乌云,她靠在师兄的怀里,师兄双臂环绕着她,两人柔情蜜意的样子。
她只是尽量不去做,和师兄一起做过的事情。
“去吧,毕竟是太子殿下一片好意,太孙殿下和孙才人,已经在宫门外等我们了。”
她若是再磨磨蹭蹭,小高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她真相。
还好花荞把门打开了,小七也已经给她换了裙摆很宽的褶裙,这样方便骑马。
“选好了,可以把马带回来吗?”
“当然,带回来放在御马监,以后要骑的时候,他们再给咱们送过来。”
小高对宫里的各种流程,已经开始慢慢熟悉。既来之,则安之,现在他是大姑娘身边的小高,将来,他是长公主身边的高大人。
花荞坐在马车里,打起窗帘,向外面张望。
京城里还是那么热闹,可这份热闹已经与她无关。她不知在宫里还要住多久,若是呼延锦一辈子不回来,她希望能在那个深宫的某个角落,默默过一辈子。
出了城,马车很快到了一个平整的马场,除了中间有几座房子,几排马厩,四周都是开阔的草地。草地又被木栅栏分割成几大块,互不相连。
这个时候,只有一块草里有马,它们三五成群吃着草,只有今年出生的马驹,正在悠闲的母马身边,一个劲来回的跑。
花荞下了车,深深的吸了口气。那是东宫里呼吸不到的自由。
朱瞻基也牵着孙柔的手,从车里走下来。他笑着说:
“马房就在那边,你自己过去挑,我带孙柔骑马去,她嚷嚷好几天了。”
“你们不来吗?我自己怎么会挑嘛!”花荞噘着嘴说:“什么带我出来玩,明明就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玩,用我来做借口……”
“马房里有师傅,他比我们懂得多,他会跟你介绍哪些马好。我们早听过了,你去吧。”朱瞻基说完,还真牵着笑嘻嘻的孙柔走了。
花荞只好自己朝着不远处的马房走去。小七想跟过去,小高却把她拦住了。
花荞沿着马厩往里走,里面果然有十来匹骏马,毛色都油光滑亮,看见有人过来,也不惊慌,继续嚼着马槽里的青草。
忽然,花荞看见一匹马特别眼熟,那匹马看见花荞,也愉快的晃起脑袋,打着响鼻、刨着前蹄,伸长脖子朝花荞的脸凑了过来。
“乌云?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在这里。”
花荞没有回头,她的两行泪已经滑了下来。这声音就是化成烟,她也能认出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哽咽着问,话一出口,双肩止不住的抽动,变成了哭泣。
“因为你在这里。”
呼延锦已经等不及她回头,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亲吻着她的脖子。
花荞在他的怀里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迎着他的唇,狠狠的亲了过去。
不管是不是梦,好不容易梦到了,我绝不放过你!
两人交缠着,不知吻了多久。
泪水混在一起,又都滑进了嘴里,是咸咸的甜,是疼痛过后的幸福,花荞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靠在了马房外面的墙上,离乌云好远。
“不要叫醒我,我要一直梦下去。”
“不行,你得醒过来,我要和你成亲,还要和你生孩子。”
“生几个?”
“十个。”
“我只是姓朱,又不是猪。”
“三个,不能再少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还要挑性别?”
“不挑,那就十个。”
呼延锦说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轻轻的说:“我昨天一回来,就听说你掉到太液池里,差点救不回来,我恨不得连夜就进宫去找你……”
“那你怎么不来?”花荞瞪了她一眼。
呼延锦无辜的说:“是你皇兄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从五月十九开始没了消息,到今天七月初六,你在哪里?我想知道,又怕知道,因为我晓得,你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一定经历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呼延锦微笑着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指尖,这是他向来爱做的动作。
他看着花荞的眼睛,若无其事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