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内有深厚的内功,与他刚刚康复的身体不相兼容,每天要花八个时辰不间断的炼体练气。这样又强化训练了一周,呼延锦才能将体能的阳元据为己用。
“连兄、连夫人,九公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呼延锦终于要离开。
连虎旁边站着的是周宝荣。全歼倭寇之后,他带着剩下的几十个兄弟,又回到了官台山。周宝荣得知连虎已经回寨,正想来投奔,他在这里见到了呼延锦。
呼延锦这才知道,朝廷是如何对待接受招安的义军。
“大道在江湖。”周宝荣说:“呼延兄何必执着与朝廷?”
呼延锦在马上笑着挥挥手:“大道在人心,哪有什么朝廷江湖?后会有期!”
李赫已经在几天前就回了南都,到南都詹士府报告了,他和呼延锦被当地村民救治的经过。
一天之后,皇太孙就收到了南府发来的消息。
七月初五,呼延锦和李赫进了京城。兴冲冲的飞奔回府见花荞,没想到,花荞的西院却已经人去楼空。
他找到还在巷子里住着的徐之锦,才知道徐之锦与方琬琰已经成了亲。
“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花荞得知你失踪,要到山东去找你,结果被皇太孙带回宫去,说是要给太子殿下侍疾……”
方琬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在剜着呼延锦的心。
“没进宫以前,你们走了就走了。现在花荞已经是皇族宗册上的人,走到哪里都怕会被查出来……”徐之锦犹豫着说。
呼延锦笑道:“多难都走过来了,还怕一道宫墙?再说,她只是郡主,总要出嫁的,大不了我的官不做了,乐得逍遥自在。”
碧春宫里,呼延锦将怀里的花荞搂得更紧了,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已经听得痴了的花荞: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骨骼再造……”花荞还在痴痴的念着这个词:“这在阿爹的家乡应该也不容易吧?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得多痛啊……”
“傻瓜,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跳进皇宫,可比以前轻松多了。”
“……”
第265章 乞巧节东宫瓜果宴
蜡烛已经燃尽了,窗纱也开始微微泛白。
“快走吧,卯时要上朝了。”花荞嘴里叫他快走,脑袋却还靠在他的肩上。
呼延锦侧脸看看她,笑道:“今天是七夕,散朝会早。今晚的宫宴由太孙主办,本是女儿节,他却邀请了不少京中贵公子,到东宫花园里一起过节……”
“这你就错怪他了,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娘娘说,她和皇上比牛郎织女还要惨,到了七夕仍不能与皇上重逢,所以才想和年轻人在一起乐乐,不让她独自伤怀。”
她不知道的是,娘娘也有心让这些皇家未出阁的姑娘们,有个认识少年郎的机会。
“原来如此,那咱们晚上在花园里还能见面。你今晚和那些郡主们坐一块,当心吃食,别叫那个延平做了手脚。”
呼延锦最担心的是这一点。
“你放心,今晚是瓜果宴,都是各地进贡来的新鲜瓜果,我吃我自己的不就成了?”
直到寅正,呼延锦才翻墙出了宫,回去换朝服,匆匆到宫门外排队上朝去了。
这时候花荞也不能睡了,梳洗打扮,到太子妃娘娘宫里请安。
也许是因为过节,大家都兴奋得睡不着,都起得早。花荞到的时候,几个郡主都到了。
郡主们请安时间比较早,她们走了之后,才是太子的妾室过来给正宫请安。
“花荞姐姐,快来看,娘娘送我们好东西。”真定一边说,一边让婢女替她将一支红珊瑚串成的,累丝鸢尾金凤簪插在发髻上。
张氏身边,宫女正捧着一个大锦盒,里面还剩下最后一支红珊瑚金簪。
这是一套八件,不同款式的红珊瑚金簪,是日本国今年的贡品,颜色鲜艳,样式精巧。
张贵妃娘娘一看便笑道:太子有八个女儿,像是为她们定做似的。
刚好又是适合年轻姑娘戴的款式,后宫里早没了年轻妃子,便将首饰赐到了东宫。
延平郡主趁大家都在和花荞打招呼,伸手过去将盒子里金簪上的珊瑚花给捏扁了。
串红珊瑚珠子的金丝本来就软,戴在头上都不能使劲碰,她这样捏,那还有原来形状?
太子妃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道:风头太盛的,总需要有人出来制衡。
花荞看了一眼那个捏扁的簪子,并不追问,笑着叫小七收了,拜谢了太子妃。她瞟了一眼站在盒子边的延平,笑道:
“赐这簪子好,今晚大家统一带着出去,那些公子哥们本就和咱们不熟,这下,更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话一说,谁还想戴啊?
嘉兴首先就把簪子丢回了盒子里面。她是嫡郡主,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可以自己挑郡马,为什么要和她们几个一样?
太子妃暗暗冷笑:这哪里是乡村里长大的姑娘?回头还真要提醒殿下,要是嫁了个有野心的,将来,不是给儿子添乱?
延平却暗自高兴:你们都不戴才好,这么漂亮的簪子,我才不会浪费!
请了安回到宫里,小七刚端了盆水要让花荞洗脸,回头一看,她早倒在床上睡着了。
宫里的晚膳在未时就已经送过来了,花荞也没起来吃,一直睡到酉时才起来梳洗。
她到太孙东宫花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贵妃娘娘身后的张樾。
今天张樾没穿飞鱼服,穿着身青色缠枝花灵芝竹纹交领大袖衫,少了些杀气,多了些书生气,还把他那横着走的霸气也敛了去。
花荞过来给张贵妃行礼,张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趁贵妃不注意,花荞对他做了个口型:舅公!
张樾哑然失笑。
偌大的花园里,除了中间一张是长条桌,周围分散摆着的,都是圆桌。长条桌对着一块空地,是准备让姑娘们表演用的。
圆桌之间都有花丛隔着,不远不近,看得见,走过去还得绕路,这是太孙妃花了心思的。
为了这样的男女分席,还要不阻碍看表演,她连花园里的植物都换了不少。
乞巧节宫宴,最吸引那些公子哥的地方,就在于能看到这些贵女们亲自上场表演。
虽说皇上的宴会上,教坊司的歌女、舞女们更专业,但哪里比得上出去吹,“郡主为我弹过琴”、“尚书女儿为我跳过舞”,那样令人趾高气昂?
所以今晚顺理成章来的、别有用心来的、七求八讨来的、保护媳妇来的都有。
个个穿着光鲜亮丽的曳撒、贴里,也有像张樾那样,穿着交领束腰直袍的。全都像骄傲的公鸡一样,看似在等母鸡来崇拜,其实就为了炫耀自己与众不同的存在。
姑娘们更不用说了,一年也就是这么几次露面的机会,天天躲在深闺里学习琴棋书画,能人前表现的就这一回。
更何况……这些公子哥里面,说不定就有自己未来的夫婿……
“听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张宏也来了,好就好在他本就有些家世,他父亲是广东布政使张奇。
官宦子弟能中状元的可不多,庆都姐姐,大才子你若不要,妹妹可就不客气了。”
清河只比庆都小不到一岁,是位刚刚及笄的郡主,她的母亲告诉她,若不想盲嫁,也就这一次和父王讨价还价的机会。
庆都脸一红,小声说到:“花荞姐姐和嘉兴姐姐还在我前面呢,哪里轮到我选。”
花荞、嘉兴没说话,延平却抢白道:“年龄在你后面,机会可是一样的!我就不信,状元郎十年寒窗都等得,一两年又等不得了?”
真定还小,她只管吃水果茶点,还不时把好吃的,介绍给坐在旁边的花荞。花荞晚膳没吃,这会正饿了,看什么都好吃。
一桌子郡主都正襟危坐、仪态端庄,吃什么都浅尝辄止,就她俩没心没肺的吃得高兴,惹得嘉兴暗地里不知翻了几个白眼。
呼延锦一进花园,就看到了笑眯眯和妹妹大快朵颐的花荞,脸上没笑,心里却笑了:
就这样,也就只能嫁给我了。
忽然他的眼光停在旁边的一条栀子花甬道上。
甬道正走来两个人,男的玉树临风、彬彬有礼,女的弱柳扶风、风姿绰约,如同一对璧人。
看上去,两人就像碰巧在花园里遇到,彼此客气问候,行了个礼而已。
可在呼延锦看来,这两人绝没那么简单。
因为,他们一个是都察院左侍郎易呈锦,一个,却是水月楼的明珠姑娘!
第266章 俊公子激起千层波
呼延锦没有急着坐,他是皇太孙的詹士。
虽说七夕是常宴中的小宴,由鸿胪寺造名册、定宴品,光禄寺采买设宴,詹士府没什么责任。
但他要和鸿胪寺一起,帮着皇太孙,接待这些不常进宫的贵公子们。
太孙东宫宴比宫宴要轻松很多,尤其是今天皇上、太子都不来,只有个性格豪爽的中年贵妃,多数人私下认为,这才是宴会的样子。
“见过你父亲了?你失踪了,你父亲快要急疯了,自己跑到官台山找了一圈,只不过,也没有找到。”
易呈锦得了呼延锦的口信,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我不管你是被迫执行谁的命令,若是再有下一回……”易呈锦脸上笑着,手遮着嘴,贴近呼延锦的耳朵,仿佛是很亲密的两人,在讲体己话一样:
“我不会放过你……和你父亲。”
呼延锦到南都的时候,去了一趟度春山画舫,在那里,他得知父亲已经到了南都,这两个月来,他们都在联络建文朝的旧人。
而且放出风去,说建文帝宫外留有一子名为朱文至,被建文帝封为成王,他手上拿着的,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吾辰良闻讯也到了度春山,他看上去老了很多,见到儿子什么也没问,自己的事也不愿多说。
还是兰溪悄悄告诉他,易呈锦给了吾将军很大压力,不但要他亲自去联络旧臣,还下令让他亲手杀了不愿意归顺的人。
吾辰良已经无法抽身,他呼延锦又如何能例外?
易呈锦一边让吾辰良在南都大张旗鼓,一边亲自在京师为“朱文至”招兵买马。
程济意外找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明珠姑娘身边的嬷嬷,顾月娥。
“林夫人……林大人他在云南得了热病,我们当时躲在山里,缺医少药,最后林大人没顶住……”程济得见故人,亦是百感交集:
“好在龙枫一直跟着我们好好长大,这次安排他跟着永乐帝北伐去了。”
顾月娥多年来的寻找与等待,终于有了答案,想到丈夫已经先他而去,不由得伤感涕零:
“我就知道,只要守着京师,就一定能找到你们……当年与他们父子在南都走散,我便留在了南都,看到朱棣大杀忠良,恨不得对他抽筋剥皮。
只可惜,我也大病一场,断续拖了半年才好。机缘巧合,收养了两个大臣家里逃出来的孩子,于是,便开始收养孤女,盼着有朝一日能手刃朱棣,报仇雪恨。
明珠姑娘本家姓齐,当年只有两岁,跟我龙枫年纪一般,被奶娘抱走,幸免于难……”
“难道是齐泰齐大人的遗孤!”程济感慨不已。
易呈锦得了齐明珠这个太孙外室,又有顾月娥在旁相助,呼延锦更是无关紧要了。
只不过,吾辰良还有用,拿住呼延锦,就等于是拿住吾辰良。
关于齐明珠,呼延锦是一点不知道,不过上次春马场的事,他猜到明珠姑娘定与皇室有仇。可她对朱瞻基的情又不像有假,要下手,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辛苦进宫?
那就一定是世仇。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对皇太孙说明这件事的原因。
他自己就是个逃亡二代,对与永乐帝有屠门之仇的人,有一种天然认同。
易呈锦从明珠姑娘口中得知,呼延锦已经对她有所怀疑,却又没有任何动静,就猜到了呼延锦心中所想,他安慰明珠道:
“他是个好人,他不会去告发你,因为告发你,就等于背叛了他的历史。”
看着易呈锦离开的背影,呼延锦心中苦涩,自己就像棵墙头草,易呈锦让他不能忘记过去,朱瞻基又让他看到未来,所幸吴先生、方仕政、徐九公他们让他清醒:
谁能给大明百姓安定富裕,谁就是他的现在。
鸿胪寺的人有节奏的拍起手来,负责各桌的内侍也跟着拍起手。旁边站着轻声聊天的人,也都找到自己的座位入席。
虽是晚宴,没有正餐,但甜点不会少。
只见一对宫女捧着茶盘上来,上桌有小点心一碟、甜汤三品,糕一碟,酒五钟。加上各色瓜果,摆了一桌子。
圆桌另多了一钟酒。
呼延锦特意看了一下,明珠姑娘和教坊司的乐手坐在一桌,教坊司那桌,只有瓜果和一钟酒。
光禄寺的人给每桌布了菜,退到一边,由宫女们给各位倒酒。
太孙妃胡氏给了教坊司的左司乐一个示意,只见她将手中一个精致的乐铃摇了摇,两旁的乐女便奏起乐来。
丝竹声中,贵妃娘娘端起一杯酒,与太孙、太孙妃、虚碰了一下,掩面饮了。下面的各圆桌才纷纷动了起来。
花荞吃饱了,往四周看了看,正好遇上呼延锦的目光,不禁莞尔一笑。
呼延锦个子高,长得又周正,完全不是官宦子弟的那种阴柔美,加上他这次死里逃生,一月炼狱,更让他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隐忍,那是坦荡阳光的包容。
过了一会,花荞看见有宦官把呼延锦叫到主桌上去。
看他们说话的姿势,花荞猜,是贵妃娘娘在问他官台山失踪之事。他躬身微笑着答话,贵妃娘娘也笑着频频点头。
主桌上的动静,自然没有逃过各圆桌上的眼睛。
呼延锦不是南都京圈的人,很多公子并不认识,一时间,大家都在打听这位大人姓甚名谁。郡主这一桌当然不会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