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医馆里还收了几个小徒弟,是海英、海明和蕊儿他们。
  那天,蕊儿在医馆里突然见到小高,想起小高进宫前自己的举动,还一个劲的别扭,后来,见小高没当回事,和以往一样与她说话,她也就慢慢恢复了常态。
  再就是海明到福生堂里,又带回来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或在府里,或在医馆里帮忙。
  他们都管花有财叫宋先生,管花荣叫荣少爷。
  花荞正满脸笑容的,听花荣向她介绍医馆里的设施,呼延锦快步走了进来。
  “师兄,你也来了?这个点过来,一定没吃饭,阿荣,去让她们给师兄做点吃的。”
  呼延锦也不拒绝,等花荣出去后,他便将花荞紧紧搂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她松开。
  他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意:“还喜欢这里吗?”
  “我以为,你会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呼延锦眼里闪了一下:“你果然懂我。确实是有事。
  你还记不记得,我回来就去找了林龙枫,可是他已经告病辞官,人也找不着了。还有,我托你去找明珠姑娘,她也不在教坊司,和林龙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现在你找到他们了?”
  “不,是他们找了我。他们在府门上画了个记号,那是穹窿山过去用的约见暗号,但缺了一笔,没有约见地点。我想,他只是要我知道,他来了。”
  “谨逸……”
  呼延锦怕吓到她,将她的一只手握在他掌心里,微笑到:“我并不怕他,以前有父亲在他一边,我只能畏手畏脚,现在,没有了顾忌,我等的就是他。只是……”
  “你怕阿爹被发现?一会你看看,连你都认不出他来!”花荞笑了。
  阿爹教陶庄主改造火器,陶庄主教了阿爹一种易容术。不过,花有财私下认为,还不如现代女孩子用的化妆术效果好。
  “而且,医馆里还有一位跌打大夫,一般患者由他和花荣接待,解决不了的,阿爹才会出手。我们大张旗鼓开医馆,不就是为了吸引他来?”
  那天他们几个商量,朱文至迟早要在京师露面。
  当初在南京皇宫里,就是因为花荞用一面哈哈镜,说他不是真龙天子,动摇了那些观望的大臣,和他手下的将士。他不可能放过花荞。
  与其被动等他暗杀,不如主动给他机会,还便于他们防范。
  呼延锦点点头道:“师娘被杀,是魏谦的指令,他自己没动手,还放过你和花荣,我记他的好。我父亲的死,他虽没动手,却是他一手安排,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皇上现在还没有孩子,他随时都可能死灰复燃。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他活在世上!”
  宝应长公主开的济民外科医馆,就在万众瞩目中开张了。
  中医外科,古而有之,但像这样单独专治外科的医馆,这还是第一家。
  花有财找了一些古书,专门看了中医外科的一些治疗方法和案例,他在大明生活快三十年,非常清楚大明人容易接受什么。
  他就是要用古书上模棱两可的记载,来解释他的外科技术,就像经常为他挡光的“游方道士”一样。
  花荞几乎每天都过来,她主要是想看阿爹如何做手术。可是开张两天,上门的,无非就是些治疗跌打擦伤和皮肤病的。
  花有财也不着急,没事就教他们认人体骨骼、内脏、动静脉血管,这些蒙在皮肉之下,大明人所不了解的知识。
  方琬琰已经有了快六个月的身孕,在府里不能出门。既然没有病人,花荞也不能白出宫,便到徐府里去看她。
  “长公主殿下,你回京之后,我没能去看你,现在倒劳烦你来看我了!”
  方琬琰肚子已经有些突起,看见花荞有些不好意思。花荞忙扶着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笑道:
  “你就老实待着吧,徐三哥这段时间忙,肯定也顾不上你,你别怨我皇兄就行了。”
  方琬琰急忙说:“为皇上办事那是他的本分,我如何会生怨?”
  “方二少爷回来,我还没有谢过他,若不是他给张大人送信,也没能那么快将阿爹救出来……”
  “快别提这件事,二哥回来跟父亲说了,父亲说,你父皇和你皇兄都想要他的命,二哥却帮着将他放走,当今皇上已经认定自己将他射死,他就不能再活过来。”
  “对不起,这事让你们也跟着受连累。”
  “傻,我们两家现在是连在一起了,你想甩也甩不掉。你放心,我们这家在胡同口,要进去都从我们门前经过。之锦特意安排了人在门口守着,有动静会通知里面的李管家。”
  她想想又说:“昨天,有个女子曾经走到巷子口,向老军打听里面那户的名字,老军自然不说,她转了一下,调头走了。”
  女子?难道是明珠?
  花荞点点头说:
  “你就别瞎操心了,把宝宝养好才是第一大事。”
 
 
第333章 宋先生接首位患者
  花荞回到医馆,见花荣和灿儿正在用猪皮练习缝针。
  这在宝应的时候阿爹可没少让她练。她那时还以为是为了对死者尊重,给缝好点,不叫别人发现,现在才知道,这样的缝合,其实也用在活人身上。
  在大明,缝合主要是桑皮线,即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之纤维细线。
  桑皮线不仅制作方法简单,应用方便,且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如果是外表伤口缝合,桑皮线是不错的材料。可是若是多层缝合,桑皮线不能胜任了。
  花有财便打起了自己做羊肠线的主意。
  他用清洗干净的羊肠,进行切割,并将羊肠内层的黏膜分离下来,取最里层的黏膜,放在碱水里浸泡,再用硫磺烟熏,最后将黏膜搓成羊肠线。
  也不知割坏了多少根羊肠,才搓出能用的羊肠线。
  在万户山庄的时候,陶庄主被他这个不用拆线,能够直接被人体消化的线惊呆了。
  花荞正在看他们用桑皮线,练习连续锁边缝合,几个人抬着一个伤者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大夫!快替我们叫大夫!”一个抬人的大汉喊道。
  “来了来了!”
  穿着白罩衣的陈大夫从里间跑出来,他一边擦手,一边问:“患者怎么回事?”
  说话间,患者已经被他们主动的放在墙边的诊疗床上。
  花荞朝他看过去,只见那人脸色惨白,左腿已经用布带扎了起来,但是血还是从布带里渗了出来。
  看来,是伤到主血管了。
  陈大夫就是医馆请来的正骨大夫,四十来岁,家传的医术。他也不多说,急忙过去查看。
  这伤他见多了,年轻人骑马爱飚骑术,马一旦遇到意外,往往不受控制,每年都有人因为从马上摔下来,不治身亡的。
  “多长时间了?”
  “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之前在府里,等御医就花了时间,谁知来了也说治不了,就给做了包扎,喝了汤药。管家说这里开了一家外科医馆,也来不及请人,就直接抬过来了。”
  陈大夫上手一摸,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为什么御医说治不了。
  花荞看陈大夫的脸色,就知道情况很糟糕,她也穿上一件罩衣走了过去。
  不用知道了,这是小腿胫骨骨折,而且锋利的断骨已经戳破了皮肉,看他失血的情况,只怕是动脉也给刺破了。
  “两个时辰……都断成这样了,恐怕最多能保命,腿是保不住了。”
  陈大夫转身让蕊儿去准备麻醉用的药水,又对穿好罩衣的花荣和海英说:“抬到里间去。”
  “走!”
  床上那男人吼到,他惨白的脸色,衬得他一双眼睛血红:“都是庸医!我就是宁愿死,你们也休想拿走我的腿!”
  “三公子……御医也是这样说的……难道要回去等死?”那个大汉也不敢真抬。
  花荞拿来一个口罩戴上,果断说:“你要是再磨蹭,那可能就真保不住了。阿荣、阿明,抬人!你们几个在外面等!”
  还没等那公子反对,花荣他们已经将床边的两根竹竿抬起来,原来床上的床单,就是担架,三公子被兜着进了里间。
  花荞打了个眼色,灿儿便从里间的小门走了出去。过了一会,穿着罩衣,戴着口罩的花有财便从小门走了进来。
  三公子气鼓鼓的说:“你们敢弄断我的腿,我就一把火把你们医馆给烧了!”
  “你的腿本来就断了,现在我们是帮你接起来,想好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花荞已经把他腿上缠的布全部打开了。
  花有财仔细看了看,道:“胫后动脉破裂,准备修补,阿荣,准备锉刀。”
  陈大夫已经拿着麻醉药睡圣散进来了,又听那公子叫到:
  “不不不!我不要全身麻醉,万一我睡着了,你们把我的腿锯掉怎么办?”
  “你确定?”花荞忍住笑问他。
  “确定!看你们一个个罩着脸,是不是怕被我认出来?都不是好人……”
  没等他说完,花有财道:“陈大夫,给他用局部麻醉。”
  这个陈大夫家里,研制了一种局部麻醉的药,就是用川乌、草乌、南星、半夏、川椒为末调擦,使得皮肤失去知觉,可这只适合用与轻微或是小面积的外科手术。
  唉!这位公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一切准备好,花荞对阿爹说:“师傅,让徒儿试试。”
  花有财将针交给花荞,他现在已经有些老花,确实不合适做血管神经修补这种细活。
  “哎……不行!你是拿我来练手啊!我要师傅做!”
  花荞也是佩服他,痛得满头大汗,还要这么操心,正想说什么,只听身后传来呼延锦的声音:
  “滕三公子,你滕家一门虎将,到了你,怎么就变了猫?现在是长公主亲自为你做手术,有意见也给我忍着!”
  “长……长公主……”
  滕子俊是都督佥事滕定的三公子,滕将军跟着太宗皇帝数次出塞,战功累累,大儿子、二儿子一直在他麾下。
  三儿子滕子俊是庶子,爵位、家产都没他的份,自然就成了京城花花公子的一员。
  花荞回头看着呼延锦一笑,坐下来就开始动手。
  说着容易,可真的做起来,那是千难万难。花荞呼吸也变得细微了,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样,只有手指微微动着,你知道她还活着。
  屋里熏着杀菌的草药,计时的檀香也在渐渐变成灰。
  直到换了第三炷香,花荞才闭着眼睛仰了仰头,站起来。
  花有财接替她的位置,开始用矬子慢慢将锋利的断骨锉圆,将胫骨拉伸,回位……
  从头到尾,滕子俊都保持着醒的状态,没有叫疼,那是因为他嘴里咬着灿儿塞给他的一卷布。
  但凭这点,倒叫里屋所有的人,都高看他一眼。
  呼延锦一直在外间坐着,一动不动,看见灿儿扶着花荞出来,赶紧站起来,让她坐下。
  外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单膝下跪行礼道:
  “多谢长公主殿下搭救吾儿!”
 
 
第334章 浪荡子幡然知悔悟
  整整烧了八柱香,滕子俊都已经痛得晕过去了,花有财才最后替他上好夹板。
  滕定本想来看看情况就回去的,没想到是长公主亲自替儿子医治,再加上右都御史呼延大人也在医馆,他怎么都不好走了。
  滕子俊被人从里间抬出来,看见父亲一直在外间守候,激动得什么痛都值得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只在意嫡出的大哥,他在家里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隔三差五的闹出点事,其实就是想引起父亲对自己的注意。
  今天他本是和一群公子哥去飙马,太过得意忘形,才从马上摔下来。这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可父亲却在这里守了两个时辰。
  滕子俊在里边做手术的时候,看到长公主专注的为他缝着血管,一针一针,仿佛在做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然后,他又亲眼看见,宋先生用钉子,固定自己已经断裂的腿骨,一寸一分,丝毫不肯马虎。
  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口里嚷嚷着要保住腿,可这时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这条腿,是被他们修修补补捡回来的。
  为了一个御医都说了的“不可能”,长公主和她的师傅,花了两个多时辰。
  “父亲!我错了……”
  滕子俊哽咽道:“若是我的腿能好,请您把我送到军营里去,我不像这样浪荡下去,我要凭我自己的力量去建功立业!”
  滕定愣住了,自己这个没事就惹事的小儿子,摔这一次摔清醒了。
  花荞笑到:“滕将军,三公子的腿还需要慢慢愈合,不能操之过急。最近这三日,骨头会非常痛,也请公子多多忍耐。
  在腿骨长好之前,千万不要对它再有任何伤害。我们医馆里有轮椅和拐杖提供给三公子使用,好了之后,再还回来。”
  海英推了个木制轮椅出来,他们把滕三公子抬上去,这比直接抬着他好多了。
  滕定对着花荞拱手道:“男儿的腿,是他顶天立地的资本,长公主为我儿保住这条腿,等于给了他新的生命。滕定无以为报,定将为大明尽忠,死而后已!”
  海明提着几副内服药出来,还有陈氏的外敷止血生肌复原膏,并交代滕三公子,要连续到医馆换药观察七日。
  等到滕定父子离开,花有财从里间走了出来,连连摇头道:
  “老啦!就这会,师傅就觉得头晕眼花了……”
  陈大夫从药房出来,拿着笔和纸,激动的冲了出来:“宋先生!您刚才往骨头里打钉子,老夫闻所闻问,也从来没有想过用此等方法来对碎骨、断骨加以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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