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珠?”念出这个名字,朱瞻基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臣特来请旨,是将齐明珠直接抓捕,还是留着等待围捕易呈锦?”
张樾假意不知皇上与明珠的关系,对呼延锦也只字未提。但他实在没有把握,呼延锦会不会被他们穹窿山的人出卖。
最好在追捕的时候直接打死,不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
“来不及了,易呈锦恐怕已经知道,明珠进宫了。他不会再去竹影苑。”朱瞻基的手慢慢抓紧,将案台上摆着的一张,写到一半的批字回函抓成了一团。
明珠竟然是齐泰的孙女……自己认识她三年,香衾软枕,耳鬓厮磨不知多少次,这次回来,听说皇后寻了她的不是责罚了她,自己还和皇后发了火。
心心念念的让萧炎出宫去找她,人终于找到了,张樾却告诉他,她是易呈锦的人。一切温柔都是假的!
“进……进宫?皇上已经抓住她了?”
朱瞻基有些丧气,朝张樾挥挥手道:“朕知道了,这事由朕亲自处理,你继续去查易呈锦,现在既知他在京师,务必将他找到!”
张樾走出武英殿的时候,见到萧炎满脸笑容的,从东宫方向大步走过来。
皇上才二十六岁,还没有儿子,东宫如今空置着。皇上对明珠姑娘还真是用了心,将她安排在东宫,而不是后宫。
张樾心里也有顾虑,兰溪的身份也和齐明珠一般,总这样遮遮掩掩也不行,自己得赶紧给她换个身份……
至于齐明珠,就看皇上自己怎样处置她吧。
正想着,张樾的脚,已经进了师傅的院门。
徐之锦见帮不上什么忙,已经回去了。呼延锦和小高换了夜行衣。
“找到地方了?”
“对,就在内城的月儿胡同。他们也是大胆,居然有一个据点在内城。竹影苑和紫云庄都在外城,而且交通都很便利,唯独月儿胡同这个小宅子,平凡不起眼。”
呼延锦一边绑着袖剑的绑带,一边对张樾说。
张樾不吭声,进了东厢,不一会,他也换了夜行衣出来。
蕊儿给他们端了馒头和小菜进来,几个人坐下来慢慢的吃着。
“皇上已经知道了?他怎么说?”
“他说他亲自处理。齐明珠现在应该被安置在东宫里。我担心……”
呼延锦笑笑说:
“担心什么?我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大明百姓。偌大一个大明,还怕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
张樾看着他,点头道:“皇上身边我安排了人,一旦齐明珠说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你们先到河间王府藏起来。”
“这我有办法,还不至于要连累你。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花荞,无他。”
第345章 可怜人绝望求速死
西市街一个小院里,三个男人在认真的准备着武器。
东宫的一个小院里,一个女人在精心的打扮着自己。
明珠今天跟着萧炎进了宫,她惊异的发现,并不是送她回教坊司,而是直接入了东宫。东宫里的菊花正旺,和皇上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已经没有主子住在这里,只有些宫女、内侍还在守着东宫。这难免显得有些冷清。
可明珠的心是火热的,她已经九个月没有见到朱瞻基了,临出发那天,他们还特意到水月楼去见面,也许是别离情绪,两人缠绵了很久,他都舍不得放开她。
那时,他还是太子。
太宗皇帝热孝,洪熙帝遣散了教坊司大多数歌舞乐师,明珠是留下来了的。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等着太子回来,没想到,洪熙帝又病故了。
朱瞻基成了皇上。
登基前后,风云变化莫测,朱瞻基并没有想起要去找明珠,因为这时候有更多比私情更重要的事。
他不知道,明珠早就离开了皇宫。
胡皇后在还是太孙妃的时候,就知道,朱瞻基在宫外有明珠这个女人,当时她很乐意明珠分掉一半孙柔的宠爱,也就听之任之,甚至还故意泄露给孙柔。
朱瞻基不爱她,可她成了皇后,就容不得,这个进了教坊司的低贱女人,在宫中,与皇上勾搭。
本来易呈锦让明珠继续呆在宫里,这才有更多接近朱瞻基的机会,可正因如此,她借故皇后找茬,请辞教坊司离开了皇宫。
她对朱瞻基的感情那么明显,易呈锦哪有不知道她的心思?一次在紫云庄里喝酒,易呈锦让明珠弹琴,每一首都为朱瞻基弹过,明珠不禁潸然泪下。
“你就这样挂念他?他是你仇人的孙子,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恨?”易呈锦咬牙切齿的说。
“您也知道说,他是仇人的孙子,祖辈的仇恨,难道我们要记一辈子?”明珠淡淡的说。
她眉间爱而不得的遗憾,和眼眸里放不下的爱恋,让她整个人包裹着沁人心脾的忧郁美。
易呈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抚摸着她的手赞到:“你的手真漂亮,身上的肌肤,是不是像手这样诱人?”
“三公子……”明珠抽出自己的手,就想推开易呈锦,却被他禁锢在怀里。
他左手抬起她的下巴,恨恨的说:
“在我夺走他龙椅之前,我可以先夺走他的女人!”
“三公子!不要!”
“怎么?你这样一个风月场里的女人,难道还要为他守贞?”
“不,我敬您是先帝的儿子,是我的主子,可那并不是爱……”
易呈锦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开始解她的衣襟,冷笑道:“那我更要尝尝,朱瞻基能得到的爱,是个什么滋味!”
刚刚逃回京躲藏起来的易呈锦,内心既恐惧又不甘,多日以来积蓄在心中的愤懑,甚至让他把眼前的明珠,当成了恨之入骨的朱瞻基。
他要占有她,蹂躏她,他再一次放出了他心底那头狂暴的野兽。
明珠惊惧而麻木的看着,在她身上起起伏伏的男人,时近时远的血红眼睛,仿佛是在攻陷、在毁灭。
而她,只有屈辱。
易呈锦的两个妾是与他一起跑出南京城的,赵莹的父亲、哥哥都跟着一起逃了出来。先一步去广东南澳岛寻宝的,就是赵莹的哥哥赵曦。
他并不缺女人,他只是需要发泄他的不甘与恐惧。
明珠听说,他要送她回朱瞻基身边,心里激动了好久,她终于有机会去和他……道别。
明珠进了宫,就开始让宫女为自己拿来脂粉,精心打扮。这些天来心里的委屈难过,和对他的思念,交织着摧残着她不再青春年少的脸。
“明珠姑娘,你好美!”
“是吗?我怎么觉得孙贵妃才美。”
“是不同的美。贵妃娘娘典雅大方,明珠姑娘更妩媚……”
“妩媚啊……”
刚刚抿上红唇,外面就传,皇上驾到。
明珠连忙起身接驾。
明珠的美,让朱瞻基觉得刺眼,她一直就是这样迷惑自己的吗?当年的春马场,若不是花荞,自己已经中招了吧?
她求自己把她带进宫,就是想接近自己的皇祖父?
朱瞻基心如刀割。
“起来吧。朕……有多久没见你了?”
“回皇上,已经九个月了。”这个数字让两人都心痛。
“你为什么不在宫里等朕去找你,偏要躲起来?难道宫外还有比朕更重要的人?”
“不,不是……是明珠什么都做不好……”
朱瞻基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这是一只弹琴的手。每次抚摸自己的时候,他都感觉她的手,如柔夷,若凝脂,让他心潮澎湃。
“你的手还是这么漂亮,说明你没受什么苦。”朱瞻基又淡淡的问:“还有男人,像朕那样喜欢你的手吗?”
明珠心里一惊,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久别重逢。也对,他是从风月场里将自己找到的,难免会有这样的猜疑,可自己……
明珠低着头不敢看皇上,只听他又追问:“赞它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易呈锦?嗯?齐明珠!”
她脑子“嗡”的一声响了,不,这是自己今天要告诉朱瞻基的话,他怎么就知道了?难怪他接自己进宫,原来是要问罪!
“陛下,您听明珠说,明珠并没有骗您,明珠是想刺杀太宗皇帝,他杀了明珠一家。可明珠从未迁恨与您,明珠对您的心,日月可鉴!”
“的确,你有的是机会杀我,却一直没有动手。那是因为,你还能从我这里得到,易呈锦想要的消息。对不对?!”
朱瞻基身材高大,浑身上下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他逼近明珠的时候,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忽然伸手将她抱起,向内殿的床上走去。
“陛下……不要……”
齐明珠突然惊慌起来,不能上床,那是她准备了结自己的地方。
朱瞻基将明珠扔在床上,自己欺身压了上去,小声问到:“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朕说‘不要’了?”
忽然,他脸上挂着一个苦笑,离开了明珠,站直以后,他将从枕头下面摸到的匕首,扔在身后萧忠的脚下。
明珠这才看见,皇上抱她上床的时候,萧忠一直就跟在后面。
这不是要上床,是要搜床。
明珠绝望了。
“我不是要杀您,陛下,明珠那么爱您,怎么舍得杀您?这把匕首……”
解释就是狡辩。朱瞻基冷笑了一声,转身便走。
“不,陛下,求您不要走,明珠还有话……没……”
齐明珠见朱瞻基要离开,急忙从床上跳下来,想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她话还没有说完,她得告诉他,易呈锦正等着呼延锦带花有财过去,就是那个预言家。
然后,呼延锦还要来刺杀他。
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说出这两件事了,萧忠见她扑过来,哪知她还有没有武器?抬手一剑,将她刺了个穿心。
朱瞻基听到声音,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回头看看她,眼光却落在地上的匕首上。
他暗暗叹了口气,头也没回,抬脚走了出去:
“悄悄抬出去埋了,别让易呈锦察觉。”
外间垂手敛目的一个小内侍,也悄悄松了口气。
第346章 你在我在生死相随
西市街,已经完全笼罩在夜色之中,或明或暗的灯火,只会让黑影的黑,更浓。
浓得化不开的,还有呼延锦心尖的焦灼。
见不到人,终归不安。
三个人融在阴影中。大树上的张樾,清楚的看到月儿胡同里八户人家的院子。花子指的那一间,并没有太多灯火,只是廊下各点了一盏红色的灯。
树枝轻轻晃动,呼延也上来了。
“怎样?”
“看不出来,应该有陷阱。”
那一家在西侧的第二个门,门前有双石狮,有门匾,和京城里的殷实富户没什么差别。
“不对,你看隔壁两家,这三家灯笼款式一模一样。”呼延锦自己也是买了两户,当时挂灯笼,就特意挂了不一样的。
“万一,都是从同一家灯笼店里买的呢?”
张樾轻笑着,眼光也往那两家扫:这小子不做密探可惜了。
“去第三家,人应该在那里。”
“嗯?证据?就因为那里有人走出来?”
“因为走出来那人,我认识。她叫程映雪,林龙枫没过门的妻子。”
呼延锦忽然想到,林龙枫不愿意见他,应该就是为了映雪和她的父亲。程济和自己父亲一样,是朱文至还朝的狂热拥趸,但他和父亲不一样的是,他不会一再容忍自己。
短暂的失神,让他们陷入了沉默。下面的小高打了一个手势问:要不要跟?
呼延锦否定了。
她住在紫云庄,跟过去没什么意义。
“我先进去。”
小高反对道:“大人,让我去,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您去太冒险。”
“不,我怀疑里面还会有熟人,我进去,不一定没机会。”
张樾不屑道:“既然熟人那么好心,怎么不替你把人放了?我和你一起进去。小高在外面接应,情况不对,你就到马棚放把火。”
小高点点头,首先飞身上了两个高低相接的屋顶,藏在阴影里。
呼延锦和张樾两人先后进了院子,这是普通的两进院子,两人很快分开,一间间的找。
怪得很,厢房居然都没有任何动静。那就只剩下中间的正房。
呼延锦给了对面张樾一个手势,张樾也停了下来。
只见他摸出一颗石子,抛在正房的屋顶上。石子顺着屋顶的斜面,往正房的背面滑。
果然,正房出来四个家丁,绕到后面搜查去了。
看来里面人不少。
他又扔了颗石子,这回只有屋后那几个家丁吵吵嚷嚷,正房并没有人出来。
张樾打了个手势,他猫腰从窗户下面过去,进了正房。
里面立刻有了动静,刀剑的叮当声,说明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呼延锦守在门外,等那几个匆匆闻声赶回来的家丁出现,结果了他们,才闪身进去。
张樾见他来,叫到:“在里面!”
呼延锦直接用袖剑替他放倒两个,冲了进去。
内堂里已经没有家丁了,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呼延锦却觉得有些不对,那不是花荞,花荞没有那么粗壮,抱过那么多次,这一点都分不清,花荞就白喜欢他了。
他将手臂护在胸前,一步一步往里走,忽然衣柜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家丁衣服的人窜了出来,她大叫:“师兄小心!”
呼延锦左手迎着她,将她抱在怀里,右手朝她身后挥了过去。花荞人扑在呼延锦怀里,手臂上的袖箭已经朝他身后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