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这一刻,她多希望,师兄能推开那扇窗,轻巧一跳,笑吟吟的出现在她眼前:
  花荞,跟我走,去你想去的地方。
  师兄……
  今天小高回来的时候,就悄悄告诉她,阿爹和花荣躲过了追捕,师兄已经派了海英,到约好的石景山去找他们。
  师兄在城外待了一夜,今早开城门才进的城。
  不过小高并没有见到呼延锦,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干净,上朝去了。
  萧忠像平常一样,面无表情的站在皇上侧面,不时的向下面站着的大臣扫上一眼。
  呼延锦迎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敌意,却也不再有温度。
  皇上对他的态度如常,甚至提都没有提,花有财逃出城这件事。
  呼延锦判断,萧忠还是信守承诺,他说放他一次,就是真的放他一次。
  汉王入京看望太皇太后、向皇上谢恩,还要参加正旦大祭,赵王却仍是托病留在属地。汉王在,亲皇上的大臣都为皇上捏一把汗。
  甚至有人建议,干脆将汉王软禁起来,或是下旨让他不得离开属地半步。
  朱瞻基却笑道:他与皇祖父不同,他没有这个魄力。
  散朝以后,呼延锦刚刚走到大殿外面,就遇到海华。
  海华端着一叠奏呈,差点撞在呼延锦身上,他躬身道歉时说:
  “大人,重华宫出事了,有人诬陷大公主私通。”
  “张樾还在后宫吗?”
  “小的不清楚,您找个借口别出去,小的去找王欢。”
  海华躬身进了大殿,呼延锦不动声色的站了站,转身也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
  朱瞻基接了奏呈正在翻看,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笑道:
  “呼延?还有事?”
  “是。臣的管家认得易呈锦,他昨日在东市,看见一个极像易呈锦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人脸上多了一道疤痕。
  臣想,是否应该将此疤痕也画在像上,让卫军查验时,亦不要放过。”呼延锦认真回答。
  “来得好!此次正好灭了这个隐患。萧忠,去拿张通缉画像。”
  朱瞻基对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堂弟,不是很在意,但有汉王在明,易呈锦在暗,自己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
  “呼延,你来得正好,你们呈上来的清军伍的部分数据,朕已经看了,很好,春假后让他们继续下去查。今后,以这个数据为基础,每年清查一次。”
  “是。说到清军伍……皇上,您仔细看看,徐之锦那一份报告最为详尽,他的整改办法也最有效。”
  “嗯……确实如此。看来,这个徐之锦还是有些本事……”
  说话间,萧忠拿了一份易呈锦的通缉令回来,呼延锦便上前,拿笔在他脸上添了一笔。
  这时,有侍卫进来报:“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有要事求见。”
  “进。”
  孙贵妃进殿一看,只有呼延锦一位大臣,也不避讳,直接说到:
  “皇上,后宫出事了。有人带了个外臣进去,说是宝应长公主与人私通。事情因安成大长公主而起,皇后却只是一味顺着安成,现在还惊动了太后和太皇太后……”
  “都在重华宫?那朕过去看看。”
  “正是。您若是不出面,宝应才回宫多久?她还陪着您在南京不少日子。后宫里这些事,她一个姑娘,如何应付得了?”
  孙柔这么一说,皇上也觉得花荞势单力薄,被这些女人无故欺负,实在可恨。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竟然不能制止这些事!
  “皇上既有要事,微臣告退。”
  呼延锦提醒皇上,他也在。
  可皇帝就像忘了,他是花荞师兄一样,点点头道:“退下吧。”
  起身和孙柔一起去了后宫。
  呼延锦只好磨磨蹭蹭,在殿外等着海华。
  “大人!大人!”
  呼延锦一看,是太后宫里的王欢,他急忙走了过去。
  “没事了,大人。长公主机智,已经将那男人,交给张大人送出去了。是兵部的吕熊,他是被骗进重华宫的,张大人放了他。”
  有了王欢这话,再加上皇帝也过去了,呼延锦这才惴惴不安的出了宫。
  站在金水桥的这一端,呼延锦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花荞的府邸,也就不是家。
  而花荞在宫中,也不是安稳之地。师傅已经出城了,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易呈锦,杀了他。
  呼延锦大步回府。
  不多时,一个劲装青年,带着位随从,两人骑着马,从公主巷奔了出来。
  青年身后的玄色大氅,随风恣意招摇,他要去找丐帮、找郑宽。
  他们能帮他,找到易呈锦。
 
 
第378章 踏雪楼呼延逢故交
  呼延锦和海明来到踏雪楼。
  苏掌柜自花有财身份暴露被追杀开始,也成天心神不宁,很少固定在踏雪楼哪个分店,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是地下工作者,要行踪不定、狡兔三窟。
  郑宽明白,就是像细作。可他是哪里派来的细作就不清楚了。
  “哟!客官两位?楼上请!”
  郑宽看见呼延锦进门,没等他开口,旁边抓了块白布巾一搭,便迎了上去。
  呼延锦刚想张口便闭了嘴,一边跟着上楼,一边扫了眼堂食的几桌人。并没有认识的人,只不过靠墙的那桌,显得神情有些紧张。
  进了包间郑宽才说:“易呈锦的人在这里,下面那桌你不认识,旁边包间里的两位,是你熟人。”
  “林龙枫?”
  郑宽点点头,给他倒了杯茶:“过两天行动,不过,你别问我,他们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就是老爹还在,若是像你那样,就可以什么也不顾了。”
  呼延锦抓住他的手臂,看着他道:“我想见龙枫。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据我所知……是易呈锦不让他再见你,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和映雪成亲了。所以,他现在不但有母亲在易呈锦队伍里,还有岳父程济。
  更何况,两京认识他的人不少,北京师几个不肯服从的建文朝旧臣,都是他亲手杀的,易呈锦却不放他离开……呼延,他的处境也很难,你别逼他。”
  郑宽摇了摇头,抽出手臂,掩门出去了。
  呼延锦有些明白,龙枫不愿见他,不是因为易呈锦不同意,而是龙枫不愿意连累他。
  过了一会,郑宽端着个火锅进来,笑道:
  “呼延,看看,谁来了?”
  呼延锦站起来,笑着招呼道:“嫂子!”
  程映雪显得有些羞涩。她本来就有些内向,这么多年,她就认定了林龙枫一个,虽然呼延锦也是从小都认识的,可叫她“嫂子”,还是有些不习惯。
  “刚才听郑宽说你在,吓了一跳。好久不见,又……长高了?”
  映雪说完,自己也抿嘴笑了,她比呼延锦小一岁,现在已经觉得自己老了,还往哪长?
  其实,呼延锦是比以前更壮实、更成熟了,早已不是穹窿山上,那个瘦高的青涩少年。
  “龙枫……他在旁边,但是我怕他不敢见你。”
  呼延锦笑道:“怕我?我不信,我认识他二十年,他从没怕过我。”
  程映雪脸上的笑容隐去,露出几分忧心:
  “你若是见他,可能都要认不出他来了。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还要日日为我担心。我也曾劝我父亲,可你知道,他跟你父亲是一样的人……
  龙枫的娘,虽然是个明白人,可明珠死了,水月楼也回不去了。本来跟着龙枫,他们娘俩是有机会躲开三公子的,可是,三公子让我们成了亲……”
  “嫂子说的什么话?龙枫跟我说过一万次,他这辈子就想娶你,跟易呈锦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没有娶你,也绝没有丢下你,自己走的道理。”
  程映雪抬起头来,笑眼中泛出泪花:“这个呆子,从没跟我说过。你跟我过去吧,他心里的苦,是不肯跟我说的。”
  他们的包间,在环形走廊的最东边,呼延锦跟在映雪身后走进去的时候,心中还真是吃惊,多时不见,林龙枫留了络腮胡子,人显得老了很多。
  “呼延?”
  他有些意外的站起来,看了一眼映雪和郑宽,又坐了下去。用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看也不看呼延锦,仰头一饮而尽。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小酒杯喝酒了?阿宽,给我们上酒瓶。”呼延锦坐到那个络腮胡子林龙枫旁边,嘟囔道:
  “成亲都没请我喝酒,还是不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朋友?”
  “谁穿过你裤子?”林龙枫终于说了句话。
  “我穿你的,行了吧?”
  呼延锦微微一笑,从郑宽手里接过酒瓶,递了瓶给林龙枫,又对郑宽说:
  “阿宽也来,咱俩就算是补敬他们的喜酒,他想了十多年的事,终于办成了,也不容易。”
  旁边坐着的映雪“噗呲”笑了,却又掉下泪来。
  林龙枫本想怼呼延锦两句,看见映雪流泪,有些不知所措,抓着她抹泪的手腕,呆呆的道:
  “我本想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的,没想到,却是当时那个局面。怪我对不起你。”
  映雪摇摇头含泪笑道:“反正嫁对了人就行了,我也顾不上什么局面不局面。”
  呼延锦的鼻子酸酸的,他也想他的花荞,不管什么局面,先把她娶回来。
  “来来来,喝酒!嫂子也喝。”郑宽笑道:“祝你们新婚愉快!”
  “这是什么词?”
  “不知道啊,苏掌柜教的。”
  呼延锦放下酒瓶,叹了口气道:
  “我们这群人,长在永乐朝,却要我们活在建文朝,我父亲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给了易呈锦希望。若是现在告诉他,建文帝驾崩前,并未让他还朝复仇,他能停得下来吗?”
  林龙枫摇头道:“不可能,在南京时,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他都认为自己可以把控全局,现在……他……
  他从南澳岛得了一批宋皇宝藏,完全可以作为他复朝的资本,这时候,他绝不会放手。”
  “宝藏?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郑宽完全是一个外围,他也第一次听到宝藏的消息。
  呼延锦又笑了,眉眼间透着,和孩提好友在一起时,才有的阳光率性,他缓缓道:
  “那你还哭丧着脸?跟着他,以后封王封侯,加官进爵,给嫂子也封个一品诰命当当。”
  “他那个疑神疑鬼、卸磨杀驴的,就算是忠心耿耿的白俞,也未必能走到最后。对他我就四个字:德不配位!
  关键是,你知道这些金银,可以让他招募、策反多少军队吗?”
  林龙枫除了那一脸大胡子,其他都像是回到从前了。
  “多少?”
  “不知道,也许整个大明的军队都可以。”林龙枫笑着,手指比了个“八”字:“我押回来的,整整八条大船。”
  呼延锦沉默了,他当年劫了汉王一条普通商船,上面的金银都够两个山寨招安用,更何况八艘大船?
  “这得死多少人?”郑宽也烦闷得灌了两口酒。
  易呈锦没实力,他们担心自己随时被官府杀,易呈锦有实力,却代表着大明要经历更大的一场战争屠杀。他们又如何独善其身?
  呼延锦盯着林龙枫问:
  “正旦节动手吗?”
 
 
第379章 谋定而动知止有得
  面对呼延锦的提问,林龙枫没有回答。
  易呈锦有了那一笔复朝资本,变得更加多疑。
  特别是对找寻财宝立了大功的赵曦,赵莹的亲二哥。易呈锦总怀疑他,事先藏了两船财宝起来,否则,哪有人找到那么多宝藏会如数上缴?
  更何况,宝藏的原主人还姓赵!
  他爱把一件事情,分做几个环节,让不同的人去执行。或者同时几个方案,直到让你做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去打掩护的烟雾弹,还是得到后方支持的主力。
  易呈锦不是不想带好他的队伍,他想尽办法绑住他们,比如说林龙枫,明明自己杀人更方便,偏要由林龙枫动手。
  就是让他没有退路,只能和自己绑在一起。
  “呼延,你说我能怎么办,前有固执的岳父大人,后又被他断了退路,只能跟他干。”林龙枫苦笑两声。
  “不!你可以跟我干!”
  “你?官府我是没法沾了……”
  呼延锦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和郑宽:
  “谁说我一辈子做大臣?”
  他这一句,唬了面前几个人一大跳:“什么?你准备自己做皇帝?”
  “我是要做山大王,你来不来?”呼延锦大笑道:“朝廷终非我属,我只要将易呈锦送入鬼门关,为我父亲、花荞父皇报了仇,我自然会离开。
  而且,为官这两年我也看到朝廷的许多弊端,这次清军伍,就发现卫所各种吃空饷、奴役卫军,军士们起来反抗,其实反抗的是当地的卫指挥使,报到朝廷,成了反朝廷暴乱,参与的军士满门抄斩。
  所以,有时候并不是朝廷的错,可朝廷不知道。我们能做的事,当然是……不高兴的时候劫个富,吃个黑,高兴的时候,搂着媳妇逍遥自在。”
  呼延锦见他二人不说话,往火锅里倒了一碟牛肉,斜眼朝郑宽笑道:
  “你看朝廷不让随意杀牛,你们自然会想办法想让牛死亡,然后名正言顺的抬进厨房。”
  “哎!这可不能比,我们这牛,是特意让农户养的肉牛,没下地干过话,也没取过名字。”郑宽赶紧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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