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对策了?”
“见机行事吧,反正就是一个走。二月二,别忘了提醒皇上,去先农坛耕田。”
“原来你们打的是那个主意。”张樾笑道:“没问题,一会我问问礼部,出门的节日有限,祭农神应该不会取消。就是皇上难了,怎么跟郑侯爷交代?”
“宫里很快又有一个及笄的长公主了,您老人家,也要及时提醒皇上。”
“真定?真有你们的,连后路也给皇上找好了,难怪你一丝愁容也没有。”
张樾和呼延锦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两人相视一笑,走到廊下等候的官员中,和大家一起等着里面宣上朝。
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第400章 突如其来考验任务
正月里的早朝都散得早。
礼部今日果然汇报了,青龙节祭农神的准备情况。
祭农神算是中祭,没有大祭那么复杂,皇上也不用提前一天住到宫外。但它有两个特别之处,一是有女眷参与,文武百官为了避讳,都会站在较远的地方。
还有一个就是,皇上、皇后要在先农坛下面的农田里,装腔作势亲自耕作一番,代表皇帝对农耕重视,帝后要做出表率。
这两条,就使得禁卫不但管控的地方大,中途还要场地转移,最容易出现漏洞。
就算花荞不说,呼延锦、张樾也会想到利用这一天,因为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过,花荞先说出来,呼延锦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这意味着,花荞没有以泪洗面、一味傻哭,已经开始想办法。
更意味着,她想跟他走。
散朝的时候,呼延锦和徐之锦正在往外走,大殿门口,一个瘦高的小吏,毕恭毕敬的候在门外,似乎在等大家走了,自己才进去。
“颜九,你怎么在这里?”
呼延锦很久没见他了,突然看见还挺高兴。
那小吏抬起头一看是呼延锦,赶紧笑着躬身行礼:
“呼延大人安好!詹士府收到南京的消息,赶着送过来给皇上。”
颜九原是詹士府里专管养鸽子的,呼延锦做了一年詹士府詹士,和他也很熟。
朱瞻基登基后,太子府就空置了,詹士府官吏都保留着,但也无事可做。
偶尔皇上有事吩咐下来,那都像领赏一样,跑得比谁都快。
“南京的消息?急件吗?那你赶紧进去。”
“急是急,也不在这一刻,是萧炎萧大人发过来的,皇上催好几回了,可我们也没法子啊,还能赶着鸽子飞?害!瞧我这嘴,说这些干嘛?大人,那我先进去啦。”
萧炎消失了二十天,原来他去了南京?
“没听皇上说南京有事啊?而且还是急事……”
萧炎过了正旦祭天,似乎就不见了,那时出了什么事?呼延锦和徐之锦对视了一眼。
徐之锦忽然说:“也不一定是南京出事,说不定,他只是回南京飞鸽传书?”
呼延锦点头赞同,他笑到:“猜什么?张樾不在里面吗?他现在兼管着北镇抚司诏狱,有什么事,皇上还能瞒着他?”
他说得轻松,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在府里正等得心焦,没等来张樾,却等来了皇上的传诏。
传旨的公公还是平时来的周正周公公,可多了四个随行的侍卫。
“周公公,怎么现在传口谕也要人护送了?”
“呵呵……以后都是这样,大人莫见怪,新年新气象。”
周公公笑着解释,倒没什么避讳,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呼延锦只好随着他们往宫里走。
进宫门时,照常规,百官要下兵器,所以呼延锦连软鞭也没带。
可今天例行检查时,周公公却看似随意的多说了一句:“呼延大人比较特别,武器竟是条鞭子。”
禁卫本来已经停了手,听了这话,又朝他的怀里摸了一下。
呼延锦知道,这是出事了,进了宫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若是立刻打出去,这几个禁卫拦不住自己,可情况不明,会不会弄巧成拙?
何况,花荞还在宫里。
呼延锦笑道:“又不是第一天进宫,哪有不知道规矩的?”
他不是没带武器,这件武器张樾知道,皇上不知道,现在周公公只提了“鞭子”,并不知道,检查时,他抬起的手臂上,还有一把如同长在身上的袖剑。
周公公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满脸笑容的领着他往武英殿走。
“呼延!你来了,朕有件急事,你去办最好。”
皇上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呼延锦抱拳道:“皇上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
皇上点点头,将龙案上那张字条拿起来,又扫了一眼,慢慢说道: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派人去查了宝应县望南书院的吴先生,没想到,他竟然是,当年跟着建文帝出逃的旧臣杨能。化名吴仁,欺骗了我们。”
“吴先生?我从认识他开始,只知道他是吴先生,并不知道他还有这个身份。”
呼延锦表面平静,内心波澜起伏:怎么会去查吴先生?
皇上笑着点点头:“不错,在你记事之前,他已经更名‘吴仁’,隐居宝应好几年了。这也是朕猜,你并不知道此事的原因。
现在杨能还在宝应县,朕的人已经顺藤摸瓜去找其他余党,他就交给你去处理,你身份特殊,尽量从他的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然后,悄悄杀了他。”
呼延锦头顶发凉:皇上这哪里是让他去办事?这分明就是要考验他。
吴先生年有八十,什么人去,不是轻易就能解决?偏要自己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不知皇上要臣何时出发?”
“即刻就走,先去宝应,兴许,你还要赶去下一站,与萧炎汇合。张樾,你拨十名锦衣卫,听呼延大人指挥。”
呼延锦自走进殿内,就与张樾并肩站着,皇上看着他俩,连个眼神也不能交换。
但他感觉得到,张樾的背绷得紧紧的,透着少有的紧张。
“呼延,你退下吧,朕与张樾还有别的事商量,那十名锦衣卫已经在宫门外等你了。朕祝你马到功成,早日还朝。”
“是。”
皇上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有私聊的机会,而且,看这个样子,连这些锦衣卫,也没有得过张樾的任何交代,他们完全执行皇上的命令。
即刻从宫门出发,不能回府,也就意味着他身上不能携带武器。
事后海华会去通知花荞他去了宝应,二月二是不可能回京了,他们的行动必须取消。可这又如何告诉花荞?
只能靠心有灵犀?
呼延锦不敢停留,从武英殿里走了出来,周公公一直送他到宫门外,果然,押他同去的锦衣卫已经等在门口。
“呼延大人,我们到码头去坐船,一路都打点好了,您的衣物也已送到船上,您放心。”
这是位锦衣卫的总旗,名叫罗毅,他的怀里揣着“杀无赦”的驾贴,因他知道呼延锦武功了得,特意请求皇上,用这种方法,下了呼延锦的武器。
呼延锦心思百转,朝后宫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只看得见红墙绿瓦,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心爱的女人,正满心期待的等着那个,迎接万物重生的节日。
“大人,走吧。”
呼延锦面无悲喜,飞身上了马。
第401章 顺吾皇意无臣子心
重华宫里的花荞,很快就收到了海华的消息,张樾让海华告诉花荞,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的任何行动,也许会促使皇上做出对呼延锦不利的行动。
“怎么会这样?吴先生这么大年纪了,在宝应,本本分分做私塾先生二十多年,就算他是建文朝旧臣,皇上就不能放过他吗?”
吴先生也是花荞的先生,他孤身一人在宝应生活,柳云娘做什么好吃的,都让花荞、花荣送去一份,把他当成家人。
因为吴先生尊重求知的人,他也并不歧视女性,这样,花荞才能在私塾做了两年奉茶丫头。
在这每天只烧一壶开水的两年里,吴先生带她完成了,她人生的开蒙学习。而这些教育,阿爹并不擅长,阿爹教她的,是吴先生不懂的自然和科学知识。
最可贵的是,吴先生愿意接受,由花荞现学现卖,传导过来的自然科学,有时,甚至好奇执着得像个孩子。
所以他教育呼延锦,也和他穹窿山上的先生们大相径庭。
他教他“审时度势,与时皆行”;他教他“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他教他“若顺吾皇意,即无臣子心”。
呼延锦少年时,对父亲言行的迷茫,自吴先生处,得到了最好的答案。这也是他断然站到,父亲和易呈锦对立面的最根本原因。
这样的吴先生,皇上现在要呼延锦杀了他。
“师兄太可怜了,皇上为了证实他的身份,要逼他去做违背良心的事!”花荞愤愤的说。
小高摇头道:“以大人的性格,他不会去伤害他的先生。可这就会将他自己置于困境。”
“有什么办法,可以见见大师兄就好了……”花荞叹气道:“师兄千里迢迢,远赴宝应,现在孤立无援,这些跟去的锦衣卫里,难道就没有自己人?”
“锦衣卫不会到后宫来,但您偶尔可以去前殿。我听说,孙贵妃经常在申时,到武英殿去送茶点羹汤……”
“申时?那不就是现在?”
花荞跳了起来,提起裙子就往万安宫跑。
孙贵妃这会还在亲自尝尝哪种甜汤味道合适,花荞便冲了进来。
“怎么跑得那么急?后面谁在追你?”孙贵妃盖上盖碗,一边拿了条帕子过来擦嘴,一边笑道。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和贵妃嫂子,一块去看看皇兄。”
花荞过去逗逗三公主,把刚才在路上顺手摘的一朵小花,放在她手里。三公主小小的手指,拈着小花认真的看着。
“那就去吧,你皇兄那边这会正好空着。”
孙贵妃之前还颇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要拆散花荞那一对,皇上跟她做了解释,她也就只能替他们惋惜了。
现在看见花荞像往常一样神采奕奕,她也放了心。
女人嘛,总是要嫁人的,蒙着头嫁,闭着眼生活,遇到知寒知暖的,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遇不到,也就这么一辈子。
花荞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救了她两次。
在南京被蛇咬,若不是她处理及时,自己也一命呜呼了。回了宫,自己又被陷害毒死二公主,也是花荞站出来质疑二公主的死因。
若是花荞让她去求皇上,哪怕明知道皇上不会答应,她也还是愿意去努力一次。
姑嫂两人,走在去武英殿的路上。
“赐婚的事……皇上也是为了大明考虑,呼延锦是个难得的人才,假以时日,他会成为大明的肱骨之臣……你不要怪皇上。
人一辈子,哪能没有遗憾?大明的女人,就像是男人的私有物品,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过是让自己不断适应现实罢了。”
孙贵妃轻声细语,她也知道这样的宽慰很空洞,可不说说,她又觉得于心不安。
她想起什么,突然拉起花荞的手笑到:“说起来这位郑彦,和我还有一点亲戚关系。他的嫡母,是我的堂姑。以后,我们俩的关系就更近了!
我替你打听过了,郑彦相貌人品都不错,关键是,人家对你的印象不错,一家人都等着你过门呢。”
花荞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好说:
“害!这还有两年多时间呢,两年以后,真定长大了,宁儿也长大了……”
孙贵妃“噗呲”笑到:“真定长公主长大是真的,宁儿才四岁,刚学犟嘴,她能有多大?”
不过,她也是个冰雪聪明的,花荞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真定,怕不是想等将来,来个移花接木、偷天换日?
只要能让皇上有台阶下,无损皇上颜面,她愿意出面,替花荞做说客。
两人心下默契,转眼间已经来到武英殿。
殿外的周正看见贵妃娘娘和长公主一起过来,也不好阻拦,就让她二人进殿了。
皇上说过,贵妃娘娘过来,不用通报,直接进去。那也不能只拦宝应长公主一个啊?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听见贵妃的声音,一抬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面前站着两个人。
“花荞?你怎么也来了?”
“我到贵妃娘娘宫里看三公主,见娘娘要过来,我就陪她走走。”花荞赶紧说到。
孙贵妃将甜汤端给皇上,瞥了一眼萧忠、张樾,撒娇道:“本宫要和皇上说两句体己话,你们几个,都到殿外候着去。”
皇上含笑默许,萧忠、张樾、花荞,便退了出去。
花荞找的就是和张樾说话的机会,她向着张樾道:“张大人,是否能移步?宝应想问问太皇太后,在潭拓寺的情况。”
“当然可以。不过太皇太后如今法号静淑,长公主要称她为’静淑居士’。”
张樾边说边和花荞向墙边走,离开萧忠十几步远。
花荞小声问:“呼延师兄他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去的路上安全,就看他到了宝应怎么做。”
“怎么做?他不可能杀了吴先生。这么多年来,吴先生并无谋反之心,皇兄为何不肯放过他?”
这一点,花荞始终想不明白。
张樾想了想说:“这么说吧,皇上不能肯定呼延的身份,吴先生本可以不死,现在,只不过做了呼延的一道测试题。”
“残忍!”
“当皇上,哪有不残忍的?现在我就担心呼延,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可吴先生不死,他就得死……那边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只能靠他随机应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