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郑彦?
  怎么不是……呼延锦?
  呼延锦全身血液仿佛被冻住一样,就像那天,在雪地里跪着。
  后面他倒是被点了一次名,长陵大捷,呼延锦立首功,赏了金银布帛还有什么,他也没注意听,只等王振唱完,自己面无表情的出列,谢了个恩。
  最后一道圣旨,赦免了几十个永乐朝、洪熙朝的罪臣之罪,有些还复了爵。
  殿前广场一片沸腾。
  宣布散朝之后,呼延锦想追上去问问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袖子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是徐之锦。
  徐之锦对他摇摇头,他俩看着皇上离去,才转身朝宫门走去。
  “皇上刚刚下的圣旨,而且,是四位长公主同一道圣旨,你让皇上怎么改口?”徐之锦刚才一听,也是满脑子问号。
  皇上认识他们不是一年两年,明明知道他们两情相悦……难道皇上是舍不得呼延锦?那倒是好解释了。
  皇上既是好意,他就得劝劝呼延锦。
  他继续说到:“皇上对你应是寄予厚望,刚才你没听到?皇上要增选内阁,不限于大学士,包括‘七卿’也在增选之列。这是特意为你开的大门啊!”
  “我在乎吗?”呼延锦冷冷笑道。
  徐之锦也笑了:
  “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才替花荞试试你。”
 
 
第396章 兄妹角力孰重孰轻
  徐之锦和呼延锦两人边说边走,出了皇宫。
  徐之锦暗暗松了口气。
  散朝出宫后,没有谕令,大臣是无法再进宫的,更何况,他刚才担心,呼延锦会不顾一切闯后宫。
  “好在孝期还很长,花荞不会马上大婚,你何必急在今日?若是我,就去礼部查查,真定长公主还有多久及笄,你总得给皇上找好后路。武安侯府,皇上不用给交待的吗?”
  徐之锦苦口婆心的劝道。他与花荞青梅竹马,但自己又立志要在朝堂做一番事业,当初从心底放弃对这位皇女的追求,就是担心出现今天这种局面。
  呼延锦不同,他曾说过:不在朝堂,吴先生教书育人,师傅治病救人,九公解危救人,都是为天下、为百姓谋福祉。可是没有花荞,我却找不到另一种替代她,走向内心幸福的途径。
  终究他爱她,比自己更甚。
  “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要皇上改口,除非替他找好替代的办法。谢谢你,之锦。当务之急我得安慰一下花荞,还不知道她会有多难过……她听到嘉兴和井源的话,十之八九,是嘉兴诈她……”
  花荞在后宫,以前还有个太皇太后给她撑腰,现在,能称得上半个同盟的,只有孙贵妃。可上面还有皇后、太后,唯一能帮她抗衡的,只有皇上。
  现在,他们要等待的,是一个花荞出宫的机会,只不过,抗旨逃婚……他们要隐藏得更彻底,自己要做的是找好后路,不可能让花荞以后靠东躲西藏过日子。
  那样的日子,自己今生再不想过第二次。
  他向徐之锦拱手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有需要徐某的地方,你们尽管说。”徐之锦笑到:“我这辈子注定寻常平淡,并不代表,我不羡慕不寻常的跌宕。”
  两人巷口作别,呼延锦很快回了府里,但并没有黑豆带来的信。
  仔细想来,皇上对他和张樾都寄予厚望,若不是刚才徐之锦说起,他还没注意听,任锦衣卫同知的张樾,这次加兼理北镇抚司,刑诏狱。
  太宗皇帝在锦衣卫中设立了北镇抚司,其实是由皇上亲自指挥管理,北镇抚司的权利及命令,独立于、且高于锦衣卫和刑部。
  得北镇抚司之人,才是锦衣卫的实权人物。
  从内阁之门向实权二品高官敞开,到给几十位旧臣平反免罪,这位年轻的皇上确实展示了他自己的魄力。
  但对于吾辰良,终究是罪无可赦,呼延锦也永远背负着欺君之罪。
  后宫得到消息的时间,几乎和前朝相差无几。
  小高一脸愁容的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花荞,竟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进来了杵在那里不说话,是黑豆又给你惹祸了?”花荞昨晚就没睡踏实,一早起来,就在等前朝的消息。
  不过,赐婚是皇帝家里的事,就算宣旨,也该是最后吧。这会儿,才刚上朝呢。
  “长公主……已经宣旨了……”
  “真的?”花荞激动的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那……我……师兄……”
  小高已经想哭了,就像自己的新娘子被抢跑了一样:“不……不是师兄……是翰林院的郑彦……”
  “翰林院的郑彦怎么了?跟师兄有什么关系?”花荞不解的问。
  “是您,皇上把您指给了翰林院的郑彦,不是师兄!”小高只好一口气说了出来。
  “不……不可能吧?是不是听错了?嘉兴说了,嘉……”
  花荞停住了,她的眼光成了金属灰,依次看着小高、灿儿、小七,一字一顿的说:
  “她骗我!”
  寿康宫里的嘉兴长公主,终于可以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对!我就是骗你,你又能怎样?还想嫁给你师兄?做梦去吧!等你嫁进郑家的门,我再让人去告诉郑家,你闺中不守妇道,多次和自己师兄单独出门!”
  她眯缝起眼睛,恶狠狠道:“竟敢跟我说什么不顾一切,冲进太庙抱着宝应?你很羡慕吗?那我就让她身败名裂!”
  “胡说什么呢!”皇太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嘉兴的偏殿门口:
  “给长公主指婚,是你皇兄的决策,你是皇帝嫡亲妹妹,一切都要以皇帝、皇权利益为重。不要再去招惹花荞,母后虽不喜她,但也不能让你生事,闹到不可收拾,只会让你皇兄为难。”
  嘉兴悻悻的低眉敛目,等皇太后离开,劈手便将桌上的针线簸箩、花绷帕子,全都扫到地上:
  “以前母后、皇兄从不训我,自从有了你,我就不招他们待见!”
  她已经忘了,在没有将花荞当做对敌之前,自己也曾是个活泼快乐的小姑娘。
  重华宫里,一下回到了数九寒冬。
  花荞扶着门框,倚门伫立。
  门口挡风的厚帘子已经拆掉,芸姑姑还说,要寻几幅湘妃竹的画帘来,过了清明,就可以挂起来。
  黑豆今早在院子里,发现了只冬眠醒来的蛤蟆,跟在它后面,最后了咬一嘴泡泡,这会正坐在院子里发愣。
  说好的春天呢?
  刚出去的小高匆匆回来,对花荞低语道:“皇上已经回到了武英殿,您现在过去,刚好没别人。”
  花荞点点头,皇兄疼她,没准还有转机。
  到了武英殿,朱瞻基一听传,立刻宣她进去。花荞深吸一口气:起码这是个好的开端。
  “皇兄,花荞已经知道,您将花荞指给了别人。”
  “现在是‘别人’,很快就是自己人了。听说,你已经见过郑彦了?你们谈得还很愉快。”朱瞻基轻松的说到。
  “嗯?谁?我不认识。”
  朱瞻基笑道:“怎么不认识?郑彦刚刚才从朕这里离开,他说,对你很满意。宫市那天,他摆了一个摊子卖海螺壳,可是见过你了?”
  “海……海螺壳啊……”
  花荞也想起来了,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袍青年,后来,还在流水桥边擦身而过。
  “可是,认不认识不是关键,关键是……”
  “关键是你还不了解他。郑彦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我对着宗人府递上来的名册,想了好久,他虽不能袭爵,毕竟是世家子,也是凭真本事考的二甲十六名。
  你的公主府这两年会新建,离皇宫不远。郑彦也答应朕,会善待你。皇兄一心为你,你能不能也为皇兄考虑?”
  朱瞻基话锋一转,站起来,慢慢走到花荞身边:
  “皇兄初登大宝,根基未稳,身边很需要得力的助手,呼延……你就让给皇兄吧。”
  花荞看着朱瞻基,愣住了。
 
 
第397章 从来天无绝人之路
  花荞真没想到,朱瞻基说出这样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愣了半天,才从混乱的思绪中爬出来,亦坚定说道:“若是如此,花荞愿意不嫁,等到皇兄能够把他还给我那天。”
  朱瞻基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又说:
  “这是皇兄开朝第一道圣旨,皇兄希望你体谅。皇兄也在替呼延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作为弥补,出了国孝,他年底便可成亲。”
  “皇兄!您……”
  花荞满心失望,看来皇上是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他还要将他的决定,一走到底。
  “花荞听说,在孙贵人进宫前,您便与她相识,两人彼此都有好感。若是父皇阻止你们,将她另指他人,您会怎样?”
  她努力控制着胸口的急促起伏,她不相信,皇兄不懂得这样的感情。
  朱瞻基却很平常的说到:“若是父皇有充分的理由,我可以接受。生在皇家,情爱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得之幸也,失之命也。”
  “也许,您说的是对的。但我有我的坚持,两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如果这是为了大明,花荞愿意等。我只有一句:除了呼延锦,谁也不嫁。”
  “花荞!”
  花荞不再看他,挺直了背,从皇上身边走了过去。
  只听朱瞻基在她身后,斩钉截铁的说:“朕是你皇兄,长兄为父。朕,是大明皇上,君无戏言!”
  他只看见她波澜不惊的背影,却没有看到,花荞的两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波一波的涌出来。
  大明公主,绝不和亲。这是公主之幸。
  她可以不嫁权贵,但是,就该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长公主……”
  “走吧。”
  小高不知道怎么突然成了这样,昨天大家还在为花荞终于心愿得偿而激动,丫头们叽叽喳喳,盘算着着出宫要做些什么。
  他自己也在油灯下,细细看了几遍师傅给的那个方子,出了宫……也许自己可以试试。
  现在还是会出宫,可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看着花荞离去,朱瞻基一言不发回到案前坐下,拿起毛笔准备接着写批语。没想到,“啪”的一声,硬是把手上的毛笔折断了。
  他的心里也有气,什么道理都讲了,花荞怎么这样犟?呼延锦就那么好?
  谈情说爱是一回事,谈婚论嫁是一回事,花荞太不懂事。
  郑侯爷手握兵权,她嫁过去,有利于加大自己在九镇的势力。大同镇拥兵十万,又是北境的咽喉要道,非同小可。
  圣旨已下,他不能因为花荞的反对,因大失小。
  好在呼延锦没有找他闹,这一点朱瞻基非常满意。一个巴掌拍不响,花荞的公主脾气,闹两天,也就过了。
  “萧忠,交待下去,看好重华宫,别让宝应做傻事。另外,萧炎已走半月,还没消息?”
  朱瞻基从王振手里接过了新的毛笔,在赤砚上沾了沾。
  萧忠忙答到:“应该还要一些时间,毕竟都是陈年旧事,要深挖也不容易。”
  “嗯。张樾回来,让他先来见朕。”
  武英殿恢复了平静,花荞落下的泪,消失在风里,无踪无影。
  公主巷里,海安终于等来了黑豆。
  “刘婶!黑豆来了!”
  “黑豆!哎呀,乖狗狗,来来来,吃鸡腿!今天吃一个,拿一个!……真是造孽,大人都等半天了……”
  “我去关门,别让它跑了,大人一准还要回信呢!”
  刘管家已经去了通州,这里就留下刘婶带了两三个小厮,照顾呼延锦的起居。
  呼延锦已经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也不等海安送进去,他自己就冲了出来,迫不及待的打开纸条看起来。
  什么内容还没看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一滴眼泪湮开的字。
  花荞……哭了?
  呼延锦心痛到无法呼吸,这时候,还要理智作甚?
  他一眼扫过去,花荞说:她去找过皇上,可是皇上态度很坚决,叫他千万不要去碰壁,留些余地,等皇上盯得没那么严,自己会办法出去。
  她这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要冲动。
  花荞还被关在皇宫,他有什么资格冲动?
  黑豆啃了一个鸡腿,满意的带着另一个鸡腿回去了。
  它带回去的只有五个字:不要哭,我在。
  又是一个阴沉沉的黄昏,后宫里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花荞在窗边坐了半天,小簸箩里打络子剩下的几截用不上的丝线,都被她不知不觉中剪成碎段。
  “既来之,则安之!”她把剪子往簸箩里一扔,抬头对小高说:
  “走,咱们去过逛逛。”
  身边几个人本来都紧张的盯着她手里的剪子,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大家才放下心来。
  灿儿赶紧拿来一件风帽披风,笑道:“就是,天塌下来还有咱家大人呢,去御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不光是散散心,我们还要出去找找,有什么办法可以溜出去。”花荞又变得斗志满满。
  小高哑然失笑:“我的长公主,宫墙我自己上去都要利用工具,关键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要得想黑豆这样,让他们视而不见才可以。”
  “是啊,长公主,今天您回来以后,重华宫包括漱芳斋附近,增加了不少金吾卫。听说,是今年金吾卫招的新人,还增补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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