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太皇太后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精美华贵的头面,她盖上首饰盒盖,隔断了她,最后一点宫廷回忆。
  花荞谢过太皇太后,陪着她在寿安宫里走走。
  她小心翼翼的问:“皇兄今天来,有没有说……正月十六……有什么重要的事?”
  太皇太后笑着拍拍她挽着自己的手说:
  “你是说指婚的事吧?哀家也是今天才知道。问了皇上,皇上只说让哀家放心,四个妹妹的夫婿,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不会让你们吃亏。
  他还特意对哀家说,会给你备上双倍的嫁妆,不叫你委屈。”
  花荞脸一红,笑着狡辩道:“我哪里是想问这个?我想说……张大人明儿送您去,还要在寺里住几天吧?那开朝他可赶不上了。”
  “怕什么,孝期还早着呢,你大婚他总赶得上的。”太皇太后偏要逗她。
  她本以为弟弟喜欢花荞,自己还想撮合他俩,没想到,两人没走到那一步。
  又说了几句,见张樾也没来,花荞便告辞回去了。
  回到宫里,灿儿便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七和小高。两人也非常高兴,但又觉得像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正常:
  长公主不嫁大人还能嫁谁?两个人谁还离得了谁?
  计划变了,她赶紧写了封信,卷成细筒,塞到一截细竹筒里交给小高。
  小高把它挂在黑豆的脖子上,把它带到那个狗洞前面,指着狗洞说:
  “黑豆,去!吃鸡腿!”
  黑豆两只耷拉着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每次到公主巷呼延府里,刘婶都给它鸡腿吃,后来,小高干脆把去呼延府,给它强化成“吃鸡腿”。
  试过几次,他都能准确的找到吃鸡腿的地方。
  黑豆对着小高摇摇尾巴,低头从狗洞里钻出去,趁宫卫不注意,一溜烟出了神武门。
  开开心心吃鸡腿去了。
 
 
第394章 杀鸡儆猴夜长梦多
  花荞在寿安宫没遇到张樾,黑豆在公主巷也没遇到呼延锦。
  海安抽出重华宫的竹管,另外拿了一根他们的空竹管系上去,还奖励了它一个鸡腿,黑豆也不客气,叼着鸡腿便回宫去了。
  “快看!重华宫的黑狗还会自己出去找吃的!”
  “还真是黑豆,宫里没母狗,它肯定要往外跑,撩了母狗,回来要补充点营养。”
  黑豆:你个臭流氓!
  宫卫们知道它是重华宫的狗,也不伤它,几人嘻嘻笑着,假装要抢它的鸡腿。黑豆肯定不干啊,哼哼唧唧的左右闪躲,翻了宫卫几个白眼,进了玄武门。
  小高一看换了呼延府里的竹管,知道黑豆已经把信送到了。传信官黑豆,正坐在院子里,享受着它的劳动果实。
  呼延锦还没回府,是因为张樾已经把李源和他的口供,一起送回武英殿了。
  皇上把他也叫了过去。
  “张樾,说说吧,你都审出了什么?”
  朱瞻基已经看过了口供,虽然事出有因,但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在他身边发生,不管什么原因。
  “这次我们出宫,到了灵山野狼谷,易呈锦的营地已经被全部烧毁,并无新的人证。回来之后,我审讯了自称见过赵曦的金吾卫。结果……”
  张樾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源,说到:“那金吾卫翻供说其实并无人来找王振,而是李源授意他这样说。所以臣又找皇上提审李源。”
  跪在地上的李源低着头,可背挺得直直的。
  义父说过:宫里的内侍,站着的时候腰是弯的,因为我们缺了点东西,是服侍主家的下人。可我们跪着的时候,腰是直的,因为那时,我们才属于自己。
  皇上看着李源叹了口气:
  “你的本心是好的,但做出来的事却不能原谅。”
  李源给皇上磕了个头,愤然问道:“那我义父就白白死了吗?若不是王振将我义父手上的木头夺走,活着的就是我义父,而不是他!”
  “带王振、陈涛。”
  张樾说完,候在殿外的王振被带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是去年下南京时,同船落水,但是最后获救的一名内侍陈涛。
  看到陈涛一脸皱巴巴的跪在自己身边,李源吃了一惊。
  “陈涛,你给圣上说说,那晚你在漕河里挣扎之余,你看到了什么?”
  那时,陈涛和王振一样,都是在太子东宫外殿里做事的太监。掉到漕河里,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三名太监,其中就有他们两个。
  陈涛双手着地,哪还敢再说什么?今天在锦衣卫大牢里,听见那些鬼哭狼嚎,到现在头皮还是发麻的。
  “那那……晚,天太黑了,我沉下去又浮起来,自顾不暇,什么也没看到……”
  陈涛是看到李福和王振漂在前面,好像他们还抓着一块木板,可后来只有王振一人活着,他还顶替李福,到了内殿当差。
  这就很让陈涛浮想联翩,更不用说羡慕嫉妒恨了。
  回到北京师,皇太子一下成了皇上,王振是成年后才进宫的,之前也是考过童生的读书人,他是皇上身边唯一识字的太监。
  皇上愿意让他办事,所以他的地位,扶摇直上。
  有次李源来向他打听,那晚他们被溺漕河的情况,陈涛便添油加醋说了自己的猜想。
  “我第一次浮出水面,还看见李公公和王振在前面一起扶着一块木板,等到我沉下去又挣扎起来,便听见前面有扑腾水声,仔细看去,就只有王公公一个人在木板上了……”
  他神秘兮兮的说:“那块木板本就受不起两个人的重量,李公公都这样了,我哪敢上前?还好,有船家发现了我们,这才得了救。”
  他一句没提王振害死李福,可又句句都在说,李福是被王振害死的。
  到了皇帝面前,他哪敢胡说,萧忠还在前面站着呢,那天他也在水里,漂在河面上,能看见几米的地方,他能不知道吗?
  说“什么也没看见”,才是最合适的。
  这下,李源的背也挺不直了,不知是陈涛骗他,还是被锦衣卫威胁,改了口?
  “皇……皇上!他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李源自己打住了,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意义?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道:
  “皇上,您就看在我义父和我,服侍您多年的份上,留小的一个全尸。”
  这是受罚而死的太监,能得到的最好待遇,净身房里藏着的宝贝,可以随他尸身一起埋葬。
  “准。”
  “不错,我是为我义父报仇,才趁着绊倒王公公,上前去扶他的机会,将一个换下来的旧络子,扔在地上,佯装是从王公公怀里掉出来,谁知,被宝应长公主看出,那个络子是从扇子上剪下来的。
  一次听说赵曦是河北蔚县人,我就想起,王公公也是蔚县人,便贿赂了宫卫,让他告发王公公,说赵曦曾来找他。”
  王振一言不发,心中却暗暗心惊,看来,自己要想坐稳御前第一内侍臣的位置,还需要更大的权利,和更狠的手段。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龙椅上的那一位。
  “李源,朕念你一片孝心,准你全尸下葬,你就安心去吧。陈涛,居心险恶,朕留你不得,你就与李源路上做个伴吧。把他二人带下去。”
  呼延锦和张樾离开武英殿的时候,在殿外正好碰上回来的萧忠。
  萧忠看了看呼延锦道:
  “皇上已经知道,你瞒着花有财未死之事,你自己要早做打算。还有……”
  想想他又觉得自己话太多了,把那半截话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朝二人一拱手,进了武英殿。
  “我也觉得……皇上今日叫你来,只不过是用李源来敲打你。”张樾皱起了眉:
  “明天十五,我要送太皇太后到潭拓寺,一来一回要个三四天。刚才在你来之前,皇上跟我说,已经告诉太皇太后,不让花荞去送行了,只怕你们的计划有变。”
  呼延锦刚才在殿中已有疑问,皇上让他来看一场与他无关的内侍官司,萧炎失踪了十几日,还有萧忠刚刚吞下去的那半句话……
  “那……今晚能不能走?”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叠加起来,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我这会也不能进后宫了,除非有太皇太后召唤。”张樾知道,就算是进去,要把几个人都带出来,也不是易事。
  “我们先各自回去,明天花荞总要去宫门送行的,只能随机应变了。若是能走,你在城门外的潸然亭等着。”
  呼延锦点点头,宫门外,二人匆匆作别。
 
 
第395章 十六开朝赐婚落榜
  呼延锦一回府里,海安就把黑豆送来的竹管交给他。
  “午后送来的?”
  那就是最新的消息,因为午后皇上一直都在武英殿,不会再有什么新的旨意。
  看了花荞的几行字,呼延锦的心狂跳起来:难道,这就是萧忠没说出口的半句话?自己竟误解了皇上的好意!
  可若是做驸马都尉,皇上有什么必要敲打自己?
  几个念头心下浮动,但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喜悦,他转身便往大门走:“海安,备马!我要去张将军府!”
  张樾拿着花荞的纸条看了两遍,花荞说得清清楚楚,正月十六,皇上在大殿上论功行赏,还要给四位长公主赐婚,包括他俩。
  “这是好事啊!”张樾笑道:“想不到,皇上竟然会放过你。做了驸马都尉,你可就彻底只管吃喝玩乐,伺候长公主了。”
  “咳咳咳……你能往好处说吗?至少祝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呼延锦哭笑不得。
  皇上把信得过的驸马都尉放在御前,做个低阶武官,或是在翰林院任个典籍也是有的。这也是呼延锦唯一想得到,皇上能留给他的出路。
  “既如此,你们也不要急着冒险,等指婚圣旨下了也不迟。我看,花荞也是这个意思。只是……”
  呼延锦接到:“我猜你的感觉和我一样。”
  两人沉默了片刻,张樾拍拍他的肩:“君心难测。暂且按兵不动,我尽快赶回来,也不教你孤助无援。”
  正月十五,玄武门外。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马车,静静停在那里。
  太皇太后带着仙草、仙姝,还有两个愿意出家的内侍,从玄武门出了皇宫。
  张氏脸上带着微笑,与其在宫里如履薄冰的做一个古董,还不如到寺里安全清静。
  也让新皇对自家哥哥、弟弟放了心。
  皇后和太后,刚才在寿安宫外已经辞了行,送出来的,只有花荞。
  狗脸既腰牌的黑豆,也跟出门来闲逛。
  它远远就看见了,张樾身后几个侍卫里站着的呼延锦,就像看见了鸡腿一样高兴,跑过去后腿直立起来,“呼哧呼哧”的抱住呼延锦的腿,使劲摇尾巴。
  花荞这才看见,师兄穿了便装站在后面,正对着黑豆挤眉弄眼。
  小高那个汗颜啊,你这不是暴露目标吗?还好今天没打算行动,要不,把宫卫吸引过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等小高把黑豆带走了,花荞才走到呼延锦面前。两人快一旬没见面了,惆怅和思念一样多。
  “你信上写的,是太皇太后告诉你的?”
  花荞摇摇头,有些害羞的说:
  “是我无意间,听到嘉兴对井源说的。皇兄一向支持我们,我相信他也会明白你我的心意。”
  呼延锦知道,这个时候跟她说:你皇兄现在是皇上,和以前身份是皇太孙、皇太子的时候不同了。花荞肯定听不进。
  “好,现在师傅和花荣,应该已经到了地方。万事俱备,只等我们。
  通州算是灯下黑,他不会想到,我们连顺天府都没出,而且那里交通便利。福建我们也买了庄子,你要是喜欢,我们还可以去云南。”
  呼延锦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这是他们一辈子的事,他愿意等花荞想清楚。
  “明天……就是十六了。”花荞抬起头来,正好迎着他,温柔到要将人融化的眼光。
  “那咱们大婚之前,都不能见面了?我想你怎么办?”
  花荞抿嘴笑道:“忍着!”
  “长公主!”灿儿在旁边轻轻唤道。
  “过去吧,应该是马车要走了,我送他们到城外,你……”呼延锦恋恋不舍的说:
  “你保重,为了我们的将来。”
  “你也保重……为了我们的将来。”
  进了玄武门,黑豆又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花荞没提防,差点被它扑倒。
  宫卫都偷偷的笑了:没人有这胆子敢扑倒长公主,也就你小子了!他们刚才都在跟小高逗狗玩,没注意灿儿将一包东西交给了呼延锦。
  最后一包了,花荞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化整为零的送了出去。
  “妮子早下决心跟你离开了,好好待她。”张樾叹到:“我最迟后天也回了,回来你可要请我喝酒。”
  “喝酒算什么?去灵山一趟,你也没问我要什么。”
  “我将来要是短了,你还能不给我?”
  城门口,两人马上挥手告别。
  西风悄无声息的转了东风,再过几天就是惊蛰了,离万物复苏,也就这么一步之遥。
  “众爱卿平身!”
  意气风发的朱瞻基站在大殿外面,接受广场上文武百官的朝拜,这是属于他的皇朝。
  “今日是宣德年第一次朝会,朕就要来个普天同庆。朕的第一道圣旨,就是给大明的四位长公主赐婚。吕大人。”
  站在下面的呼延锦心中一动,昨天他去送太皇太后,吕熊到府里找他,刚好他不在。
  吕尚书将手中圣旨展开,呼延锦别的没听到,长公主花荞后面,跟着的是武安侯之孙,翰林院侍讲郑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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